《大师兄》一粟扣舷

8、黄粱梦

　　过了好一阵，破庙中才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个小乞丐谨慎的钻出头来，先看了看两人离去的方向，确定人已走远方放下心来轻声呼喊藏身的同伴。

　　一个一个脏兮兮的小脑袋出现并聚集在一起，推推攘攘后四人中做主的男孩大着胆子走了出来，咽口口水走向男孩，靠近生死不知的男孩前还不忘鄙视的瞧了畏缩惊恐恨不得消失的女孩一眼，若不是她非要回去寻那朵破绢花，云哥又怎么会遭这份罪，面对罪魁祸首，男孩选择性遗忘了自己的不光彩行为。

　　小心翼翼的靠近后，男孩颤抖着将手伸向云哥的鼻下，心内默念祈祷一定有气，感受到那微弱的气流，男孩一直吊着的心倏地一声放了下来，急忙向那几个忐忑不安的观望者吼：‘还不过来帮忙，云哥还活着。几个瘦骨嶙峋的孩童不干净的脸上瞬间爆发出欢喜的神采，争先恐后的上前合力将趴在地上的昏迷男孩抬进了破庙。

　　天色已黑，脏乱破败的庙里，一尊缺胳膊少腿的托塔天王威严的立在土台上，土台下四个小乞丐围在一起烤火，火上还吊着一只上沿参差不齐布满铁锈的锅，里面正煮着野菜汤，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

　　一直低着头的小女孩看着自己紧握在手的小小绢花，犹豫片刻轻声说道：‘大哥，云哥还能醒过来吗’最重要的是被打了那么久醒过来还能正常生活吗，细若蚊蝇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破庙中清楚地传递信息。

　　三个男孩神态各异的看了一眼面色慌张的女孩，又齐齐的的扫视一眼在稀疏的干草上昏睡的人，沉默继续绵延。个子最矮，排行老三的男孩摸了摸怀中的锦囊带，终于沉不住气，开口道:"老大，我们已经惹上了铁榔头，在这注定是混不下去了，我承认云哥帮过我们，但若不是他的东西我们也不会惹上不该惹的人。不如这样，云哥明早能醒且无大碍我们就一起走，否则我们就先走吧。’

　　性情最为安静的老二突然出声反驳道：‘不行，即使我们是乞丐也要讲良心，云哥加入我们后一直在护着我们，这挖野菜不也是云哥一点一点教给我们填饱肚子的，老三你还有脸说麻烦，要不是你为了钱去当铺当云哥的东西引起铁老头的注意云哥又怎么会挨一顿打，连云哥的东西也都被抢走了，他以后怎么认亲。’

　　老三被老二一番话狠狠地下了脸，又羞又怒，冷笑道：‘好啊，你有良心就跟他啊，不就是想着一步登天吗，我记得当时你也躲着不敢冒头吧。现在东西都没了，人也半死不活的，就算真是个富家少爷这辈子也是乞讨的命！’一番憋了许久的话说完，老三心里很是解气。

　　当初这个人莫名其妙的出现在破庙前，穿着精致却一脸茫然，除了名字云知初外一问三不知。自己几人还以为他是走丢的小少爷，也不敢动他的东西，为摆脱风吹雨打四海为家的生活用乞讨攒下的钱好生款待了几日，谁知打听了安渠城上上下下的姓云的有钱人家后发现他们皆未曾丢失孩子，连张寻人启事都未看到，白费事不说还让那几个小乞丐嘲笑一顿。自己好不容易死磨硬泡的让他同意典当那身一看就值钱的衣衫又惹出这种麻烦，一个子儿都没落到手，真是个扫把星，晦气，怎么就没打死他呢。老三无视了自己倾听拳肉击打声时的惊恐。

　　四人中的老大看了看争执的两个相依为命多年的兄弟，瞅了瞅锅又飞快地移开了眼，连看都没看一旁昏睡的人便下了最后的决定:‘就依老三的办。’老二不敢置信的望着之前和云哥最为亲密的老大，还未开口便被一阵娇娇的哭声打断，自己偷偷爱慕的女孩抽泣的看着他，手中还握着那失而复得的绢花，那是自己用悄悄攥了好久的钱买给她的。老二几乎喘不过气来，恨不得挖出自己的心，但最后还是在那盈盈泪珠下屈服。

　　次日凌晨天还未亮时四人便悄悄离开了破庙，离开前，神情复杂的老二将自己的剩余的全部积蓄--五个铜板偷偷留在了还在昏睡的云哥的衣服里，到底能安些心吧！

　　日头一点一点的升高，直至中午云知初才勉强睁开了眼，脑袋里一片混沌，怔怔的望着头顶接近掉落的横梁和那一个又一个的蜘蛛网，他并没有试图寻找自己在这里的小伙伴，昨晚身体昏迷，意识却清醒了一段时间，该听的不该听的全听到了。

　　说实话，云知初心中无一点怨恨，自己过往记忆全无，除隐约记得云知初是自己名字外对家人朋友一无所知，幸好还有常识存在，否则真不知如何是好。那四个小孩在自己茫然无助时给予自己很大的帮助，即使这帮助的目的不纯，但也使自己有了一个安心之地居住生活，其余那些东西就当是抵债吧。

　　云知初漫无目的的想象被自己腹内空鸣声打断，惨白着脸扒着土台摇晃着勉强站起，其实云知初完全可以直接爬的，但不知为何他怎么也不允许这种动作，更确切的说是连想都未想过，这也是为何他不能真正融入小团体的原因，他们的行为习惯甚至气质谈吐与他格格不入。

　　云知初忍着全身上下怎么也忽略不了的痛意一步一停的走向铁锅，万幸，他们昨晚还留下了一点锅底，里面居然还有一把粗糙的木勺，估计是老二放的。这是云知初用采来的他人都认可的野菜换的，本想为他们也换上，谁知他们都不要，嫌麻烦，认为直接用叶子喝就行，拿采的野菜换了钱存起来。后来他才明白了身边那些孩子们不可言说的内心，自己也不用勺子用叶子了。说也奇怪，云知初仿佛潜意识里就知道哪些植物有毒，那些植物无毒，最后在搜寻家人未果的情况下也是凭这手本事得到四人接纳的。

　　一勺一勺的将锅底吃干净，勉强三分饱，云知初暗叹一声，稍稍休息后有点力气后便走出了破庙，记得破庙前有一片正开黄花的植物，可以吃，但因为味道实在太苦无人问津，看来上天对自己还不错，至少还有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