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爱莲否？》余渝

1、第 1 章

　　君子爱莲否？
　　那年夏日，沉睡着的我被吵醒，睁眼看着池外的那座亭台。听到有人言：“正值仲夏，这池中的莲开得正是苞含玉露，亭亭净植。不如以此为引作诗如何？”
　　我看到亭中有一挺拔少年，刚刚褪去稚气，发出清明的声音：“满池萏荷尽风华，亭轩木栅遥相映，最是叶莲翘中楚，自有君子甚倾之。”众人都瞧着我，我也看向那个少年，就像他看着我一样欢喜。
　　此后，少年常常在亭上抚琴，饮茶，赏花。而我在池中做唯一一件事就是看着他，心甚欢喜。于是我吸干了池中的灵气，早醒接到清晨第一滴露水，采集黄昏最后一缕阳光。只求我这夏花，不要太快凋零。只欣一人喜，但求无人晓。
　　一整个夏日过去了，上天眷顾我。我化作妖，离开了池水，化作人形。
　　立秋那天，我成为府中的杂役。那日我担水到灶房，路过亭轩小巷，那少年就在小巷的尽头。青衫白褂。少年道：“小厮何在？怎能让小小女子担两桶水”我将木桶提起，在空中打了个旋，说：“公子不必惊奇，我生来就有用不完的力气，就是再担三桶水也是不在话下。”少年笑了，不符年岁的笑了。
　　年岁几载，少年加冠时，娶了妻，期年之后，生了子。我也从灶房到了厅堂，成了主事的婆婆。有时夏日，那个记忆中的少年还是会到亭上赏花，抚琴。我在亭上手持茶壶。眼帘的是碧绿的池水，这莲花也开的极好。茶水倾入白瓷杯，偶尔有些许残叶，耳畔是一阵清音。我扯着沙哑的嗓子：“老爷为何如此爱莲？”他抚了抚琴弦道：“莲，乃花中翘楚，君子都甚爱此花。”我笑了，把满脸的皱纹挤在了一块。
　　妖也会老，只要我这莲离了池水，就像无根的浮萍，甚至比常人老的还要快。
　　那年是我到府上的第二十个年头，我已是头发花白，牙齿松动。而他正值中年。那年中元节我被抓鬼的道士布下的阵法困了三天三夜之后露了原形。道士对他说：“怎么能让这老妖婆在府上待二十年。”我现了原形，虽似莲，却被阵法折磨得甚是可怖。我看到他眼中的全部都是嫌弃与厌恶。
　　我嗤笑，困在阵中，我竭力喊：“老爷爱莲吗？”他不答。我又问：“老爷应该爱莲吧？”他道了声：“嗯。”
　　他爱莲，我是莲，这就够了，我来这世上只为一人欢喜。
　　我闭上眼，道士一剑正中中心。一切都虚无缥缈了。
　　只愿来世只做一朵一朝生死的莲，自有君子倾之，不为君子做引。
　　一朝繁华，一朝荣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