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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上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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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后过了三天,卢微远一大早去跟卢肃河请安。
“有件事我要跟你说,”卢肃河从书桌后站起来,“你已经是有军阶的,今年你要去军队。”
“是,”卢微远应了,“我要去哪里?”
“这个还没下来。”
“什么时候?”卢微远又问。
“过完上元吧,你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来,让你奶奶多高兴两天。”卢微远说。
“父亲,”卢微远沉默了一会开口,“我有一句话想问,不知道可不可以……”
“如果你觉得不合适问就不要问。”卢肃河说。
“这话如果不问,我会很迷惑,”卢微远跪在地上,“但是我知道它不合适。”
“说吧。”
“真的卢微远……他真的回不来了吗?”卢微远说。
沉默,可怕的沉默,卢微远跪在地上连头都抬不起来,真是该死,如果不问这个问题也许她还能活下来,但是如果不问,她每天都觉得会死。
“你想活下去吗?”卢肃河开口。
“想。”
“那就好好当卢微远。”
“好。”
“退下。”卢微远一轱辘爬起来,赶紧退出书房,这是他第二次觉得离死亡很近,第一次是在宸宇宫,明光帝那里,这是第二次,然而在宸宇宫还有卢肃河站在他这一边,这一次他感觉比上一次的更接近死亡,近的就像刀锋停悬在他的头顶上。
夜晚,卢微远在书房里整理书籍,书扣在书桌上的声音单调回响,窗外下着雪,她展开卢肃河给她的地图,地图是新的,绘制的比卢微古那份还精细些,而卢微古的那份明显像自己用,突然送人的,卢微远抚摸着地图上的每个地名,这些地名地理特征她都背熟了,但是就算背熟了,这些地方对她还是陌生,枯燥的,她不知道她将要去哪里,哪里又才是她的归宿?她忽然这样想。
“大哥,”卢微远现在卢微古的院门外,一如卢微远第一次来见卢微古的时候,只是那时候卢微古正在读书,而现在他在喝酒,他坐在屋檐下,看着满院的落雪,一个人自饮自酌。
“何事?”卢微古头都没抬。
“今天父亲跟我说,我上元节以后就要加入军队了。”卢微远说。
卢微古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过来。”他放下酒杯说。
“诶,”卢微远答应着过去。
在离卢微古还有几步之远的地方,突然,卢微远只听到利刃擦过风的声音,那声音太快太过尖利,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剑尖闪着寒芒就就凑到自己的眼前,离自己的喉咙就剩两三个手指的宽度。
卢微远一口气差点没倒过来。
“怕吗?”卢微古问。
“怕。”卢微远说,她感觉剑上的寒芒似乎爬上了自己的脖颈,像是一条蛇,所到之处,皮肤冷的失去知觉,然而你却感受的到它在游走。
“记住这恐惧的感觉,进军队后,你所做的所学的,一切都是为了逃离这种感觉。”卢微古收起了剑,放回桌上。
“大哥为什么不叫上二哥喝酒。”卢微远说。
“你还有心情关心这个,你没吓得坐在地上,我还觉得你不错。”卢微古没有再看她。
“因为我一直都在逃避这种感觉,”卢微远说,“从很久以前,我就讨厌这种感觉。”
卢微古看他一眼,似乎有些奇怪她的话,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小孩子别乱管事,在上元节之前好好玩,进军队有的你受。”
“你要去军队?”谢峰一下子跳起来,“上元节以后就走?”
“是啊,”卢微远一边整理书桌一边和谢峰说,“今天上午父亲跟我说的,他说去哪还没决定,但是肯定要去的。”
“太早了,就算是二少爷也是十岁才去的。”
“说到底我是冒牌的卢微远,靖城里错综复杂,我始终是个定时炸弹,现在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还活着已经是万幸了,还能要求什么。”
谢峰又坐回去,“但是军队毕竟不是小孩子能去的地方,你这么小获得军阶已经是特例了。”
“卢微古也是这个意思,他说我这段时间应该好好玩,去军队有的受。”
“我明天跟老爷申请一下,”谢峰说,“你第一次出去就碰到张睿,再申请恐怕不那么容易。”
“能不能出去随缘吧,我要是能不这么早起,我就很高兴了,”卢微远说,她看着窗外,书还在手里,“说不定离开靖城对我还轻松一点,在这里我没一天睡的好。”
上元节标志着春节的结束,今天的习俗是合家一块吃元宵,然后闹灯市,除了除夕和第二天的春节,就上元最热闹了,卢微远看着外面冲天而起的烟花,映亮了眼,她转头,对着桓夫人说:“母亲,明天我就要走了,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药不能乱吃,其他东西也不能。”
桓夫人刚用完元宵,微笑的答应了,然后又望着窗外发呆。
“那我走了,”卢微远起身,“回去还要准备一下。”
“微远,”桓夫人说,“你自己要小心,这才回来几天,你就又要离开了。”
“我会小心的,母亲也是,再见。”
卢微远离开浅草居,今天是上元节,明天她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她是来跟桓夫人告别的。
卢微远往回走,在院门口看到谢峰坐在那里,“怎么了?”卢微远问。
“带你出去走走,今天有灯市,特别热闹。”谢峰说。
卢微远低头想了一会,默默的跟着他走,悄悄的牵住谢峰的衣角。一出卢府迎面而来的就是冲天的炮仗, “ 这靖城的灯市,可是有非常非常长的历史,比翠羽朝的历史还要久。”谢峰说。
“有多久?”卢微远问。
“听说翠羽的前朝,叫尉朝,那时候这里叫京都,在京都时期,这里几乎每天都有灯市。”谢峰带着她往灯市走,迎面而来是万千盏明灯,仿佛置入灯的海洋,没有一盏灯是重样的,灯下面是还挂着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一段谜语,正如书上说的,“一夜花千树,一夜鱼龙舞。”长长的舞龙在空中翻腾,龙珠上贴着金箔,在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卢微远松开牵着衣角的手,想要去看别处的热闹,手一下被谢峰抓住,“你要想去哪跟我说,别跑丢了。”
“诶。”卢微远应了。她转头看见路边扎着大的灯笼,灯笼旁边还站着一男一女,灯市里也有很多少女前来,所以上元节也是一年里第一个男女相会的节日,但是灯笼旁边那对男女却引起了卢微远的注意,“大哥?”
“哥,”卢微远扯了扯谢峰的衣角,“你看那边。”
“怎么了,”谢峰回头,可是再去看的时候,灯笼边空空如也,根本没人。
“看什么?”谢峰问。
“没什么,那个灯笼好大啊。”卢微远说。
“后面还有更多的灯呢。”谢峰说。
“这些灯真好看,可惜,这是最后一次跟你出来了,”卢微远说,“我走之后,谢峰哥哥是要回去继续侍奉父亲了。”卢微远仰头看着他,灯的光辉映入瞳仁里像是盛着一片光的海洋。
“傻瓜,”谢峰笑着摸摸卢微远的头,“明天我要和你一起走,你还那么小,老爷怎么可能会让你一个人去军队。”
“真的?”卢微远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那你不是很难过,本来可以在卢府过得很好,不必跟我去军队受苦。”
“老爷把我指给你,就是你的侍从,你去哪里,我当然去哪里。”谢峰说。
“好诶。”卢微远高兴的跳起来,拉着谢峰往灯市深处走去。
第二天一大早,卢微远和谢峰,带着两个年轻的仆人就要上路了,没人送他们,卢微古和卢微琥都在打包行李,他们很快也要走,卢肃河没有出来,其他人更不可能出来送,卢微远没有告诉老夫人要走,卢肃河不让说,怕说了走不了。
卢微远还小,爬不上马,谢峰把卢微远放在自己的马鞍前。
“谢峰哥哥,我们要去哪?”卢微远抬头问谢峰。
“我们要去裂谷,是翠羽的西境。”
“看起来这会是一个很漫长的路程。”卢微远说。
“是的,”谢峰说,“离开这里,就是一个漫长的路程,无论是对这路程,还是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