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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虹客栈李秋实 ...

  •   早起后的唐嗣阁对自己的睡眠质量表示满意,便爱屋及乌的认可了这间小招待所的这个房间,很爽快的去前台续缴一个星期的房钱后,身上的钱便又少了210元钱。
      数月来难得的闲逸让唐嗣阁很有点神清气爽的感觉,不过随之而来的那一份黯然难免让他心里一凉——从此唐某是闲人了。不过好在唐嗣阁从来不是悲观主义者,这样的念头也仅仅是一闪而过,便也没能留下多少痕迹了。
      唐嗣阁很随便的找了家米粉店,点了一份木耳肉丝粉,刮擦完一次性竹筷上的细茬子后便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小城的米粉很适合他的口味,油重盐重汤汁浓,特别是那泛着红色油光的干辣椒粉,不断的刺激着他的味蕾,一直让他的额头、鼻翼往外渗着汗珠,顺带着脸颊和眼球也晕上一层红。
      有多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了?唐嗣阁自嘲的想道。薪野的菜系偏粤,清淡之余还带点甜腻,像邻家女孩的初恋;小城的菜肴却截然相反,火爆得像狂野放荡的村姑,却让人欲罢不能。
      唐嗣阁是半张着嘴离开米粉店的,一边走一边呼哧呼哧的吸着凉气,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舌头好像有点被辣肿了,至少这难耐的辣味至今还在唇齿之间徘徊。这样的形象无疑是有点不太雅观的,但是唐嗣阁不在乎。
      我现在就是一个闲人,就只能代表我自己了。
      在自己的下意识正努力抑制着自己不要失态时,唐嗣阁这么对自己说道。
      闲人,就得有个闲人的样子。
      这是唐嗣阁现今的想法。

      早上洗漱的时候,唐嗣阁便坚定了自己留在小城的念头,因为他也确实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去处了。
      按照刷牙时的想法,唐嗣阁现在该去尝试着找一份工作什么的。但是吃完米粉后,唐嗣阁决定先去北门散散心再说。
      唐嗣阁步出北门来到码头边的时候,多了一丝失望:沱江两岸正在进行大范围的河道清理和码头条石铺设,江边到处挖出一条条战壕似的坑道,一两百号民工正在热火朝天的干得起劲。
      原本唐嗣阁最为钟意的去处:城墙脚至码头间的一大片野草地,现在已经是被挖得七零八落,隔成了好几个片区,草地旁则是一大堆一大堆的泥土、石料,坑坑洼洼。
      唐嗣阁只来得及为这片草地的破坏瞠目结舌了半分钟,身旁传来了一声呼唤:“唐嗣阁。”
      唐嗣阁一回头,一名年轻男子微笑着看着他,说道:“果然是你。”
      唐嗣阁咧嘴一笑,伸出了手:“李秋实,我还以为你把我忘记了呢。”
      “我可不敢。”李秋实很自然的握住了唐嗣阁的手,抖了抖后说道,“你的手一伸,就让我想起了你是政府官员。”
      “嗨,那是以前了,现在,我就是一个平头老百姓。”唐嗣阁把手挥了挥,眼神里多了一丝黯然。
      李秋实的眉头拧了拧,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被下了。”唐嗣阁在心底叹了口气,把视线投向了李秋实手中的风筝,“这风筝做得不错,哪里买的?”
      李秋实本待想问,见他如此估摸着唐嗣阁不愿多谈,便接过话头说道:“我自己做的。”
      “还真瞧不出啊,这蝴蝶画得不错呀,也是你画的?”唐嗣阁扯起风筝的一角,边打量边问道。
      李秋实嗯了一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唐嗣阁笑了笑,松开风筝问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今天客满?”
      “没那么好的生意,今天风好,我本想去大桥上放放风筝。”李秋实扬了扬风筝。
      “本想?只是本想?那现在呢?”唐嗣阁笑吟吟的盯着李秋实问道。
      “想和你这个平头老百姓喝喝酒,然后再放风筝。”李秋实笑着说道。
      “在哪里喝?”
      “随便你呀。”
      唐嗣阁摸了摸额头,说道:“一人一瓶白的,边放风筝边喝。”
      “随便你。”
      十几分钟后,南华大桥的人行道上,唐嗣阁拎着两瓶土罐子“湘泉”酒,不时的往嘴里灌上一口,一边咋咋呼呼的指挥着李秋实:“扯,快扯线。”
      李秋实把线扯了扯。
      “好,再扯一扯。”
      李秋实又把线扯了扯。
      待到风筝高高的飞上云端后,李秋实把线在桥栏的小石狮雕像上绕了好几圈,这才接过唐嗣阁手中的酒瓶子,吐了吐气,灌了一口。
      “味道不错。”唐嗣阁笑着摇了摇瓶子,“亏你买的到。”
      “我那还有很多。”李秋实晃了晃瓶子,“今晚如果没事,到我那里去,我陪你喝。”
      “对饮?有点枯燥,要不去酒吧喝,我请。”唐嗣阁摇了摇头,说道。
      “我还得带孩子呢。”李秋实淡淡的说完后又灌了一口酒。
      “孩子?你不是没结婚吗?”唐嗣阁眉毛一挑,讶异的问道。
      “是没有啊。”李秋实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捡的。”
      唐嗣阁瞪大了眼睛。
      卸掉政府官员身份后的唐嗣阁不可抑制的发散了自己的好奇心,在他的追问下,李秋实颇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说出原委:就在他与唐嗣阁认识的第四天早晨,他在大桥下的桥墩上发现了包裹在棉被中的一个小男孩,两岁不到,奄奄一息,于是他就把小男孩抱去了医院,结果一检查,小男孩病得很重。
      “在医院躺了几个月,总算完全康复了,上个礼拜才出的院。”李秋实最后说道。
      唐嗣阁叹了口气后点了点头,说:“嗯,先把瓶子里的酒喝完,然后到你家去看看。”
      李秋实点了点头,举起了瓶子。
      半个来小时后,唐嗣阁和李秋实同时发现自己高估了自己以及对方的酒量时,两人已经差不多站都站不稳了。李秋实还挣扎着收风筝,就是两只手的协调性差了许多,视线也总是不能够集中,踉跄了一小会后,风筝干脆一头扎进了沱江里。
      “哎,哎,唐嗣阁,风筝到,到水里去了。”李秋实拍了拍唐嗣阁的头。
      唐嗣阁却是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哼了两声,权当回应了李秋实,心里又突然觉得自己坐在地上有点不妥,便挣了挣,却一不留神把搁在腿边的两个酒瓶给弄倒了,自己却还浑然不觉。
      又一小会后,唐嗣阁猛地睁开了眼睛,举起右手掌看了看,又四下看了看,嘟囔着说道:“难怪,我说手怎么按水里了。”
      “李秋实!李秋实!”唐嗣阁费力的拧过身子。
      李秋实却是蒙着头背对着他睡得正香,脚边扔着风筝线轴。
      唐嗣阁正待要叫醒李秋实,一股酒意却很突兀的涌了上来,他连忙甩了甩头,闭上了眼睛,心想,还是先休息几分钟吧。
      半分钟后,唐嗣阁也睡着了。
      又一个多小时后,唐嗣阁率先醒了过来,很费力的拍打完自己身上的灰尘后,他扶起了犹自迷迷糊糊的李秋实,很认真的把李秋实身上的灰尘也拍打了一片后,伸手招来了一辆三轮摩托车,半推半抱的把李秋实哄上了车。
      待李秋实完全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了床上,而早就把自己收拾得焕然一新的唐嗣阁正坐在窗边的木椅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几点了?”李秋实揉了揉脸,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问道。
      “快六点了,该吃晚饭了。”唐嗣阁看了看腕表,戏谑的说道,“李秋实,你的酒量可不是一般的差啊,哈哈哈。”
      李秋实愣了愣,问道:“我怎么到这儿来的?”
      唐嗣阁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临近七点,唐嗣阁跟在李秋实后面走进了虹客栈的小院。两人刚一走进门,一个丁点大的小男孩便一脸笑吟吟的扑了上来,一把抱住李秋实的腿,拼命的仰着小脸,一个劲的笑着,也不说话。
      李秋实的眼里涌上了一缕怜爱,他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顶,把小男孩抱在了怀里,指着唐嗣阁对小男孩说道:“叫叔叔。”
      “叫伯伯。”唐嗣阁笑着纠正道。
      小男孩看了看唐嗣阁,怯生生的喊道:“叔叔。”
      唐嗣阁装模作样的把脸一沉,小男孩连忙把头扭了过去,两条小胳膊搂住李秋实的脖子,连声喊:“走,走。”
      唐嗣阁愣了愣,颇有点尴尬的看了看李秋实,李秋实却是摇着头笑了笑,问小男孩道:“吃饭了吗?”
      小男孩点了点头,把李秋实的脖子又抱紧了一些,依旧不敢去看唐嗣阁。
      这时,一位中年妇女一边抹着手一边走了出来,笑着对李秋实说道:“老板,回来了。”
      李秋实点了点头,把小男孩交给了中年妇女,说道:“石姐,今天耽误你点时间,这是我朋友,我去厨房做几个菜,你晚点再回吧。”
      被称为石姐的中年妇女点了点头,笑吟吟的打量了唐嗣阁几眼后,从李秋实怀里抱过了小男孩,说道:“我先帮小家伙洗个澡吧。”
      李秋实点了点头,侧过身问唐嗣阁道:“坐屋里还是坐院子?”
      唐嗣阁眨了眨眼睛,打量了一下四周,努努嘴说道:“能坐到石磨边吗?”
      李秋实笑着点了点头,搬过两张椅子放在了石磨旁,唐嗣阁刚刚坐定,石姐便端来了一杯热腾腾的茶,一边递一边陪着笑说道:“小心烫啊。”
      唐嗣阁连忙接过了茶,正待说些什么,石姐却一转身走了,唐嗣阁刚把茶杯放在石磨上,石姐又端来了两个碟子,一碟瓜子一碟盐豆子,笑吟吟的放好后也没再说什么,转身把靠在门边偷瞧唐嗣阁的小男孩抱了起来,到里屋去了。
      “你先坐一会,我去炒菜。”李秋实在门口露了露脸,还没等唐嗣阁客套便转身进厨房了。
      唐嗣阁苦笑着摇了摇头,从碟子里抓了几粒盐豆子丢进嘴里,一边“噶帮噶帮”的嚼着,一边打量起小院来。
      小院却是不大,宽约七、八米,纵深不到十米,大门的右边是一个小木廊,木廊上挨着院墙盖了一半的瓦,明显的装饰意义大过实际用途。院角零散的摆着几张木椅,靠着院墙的位置,一溜的放了一长排花钵,除了两株山茶还有点精气神外,其他的都几株花草都有点蔫;唯一让唐嗣阁觉得有点意思就是他身旁的这个石磨了,石磨直径约莫八十厘米,石面灰扑扑的,倒还平整,石磨下的木架子上居然还长着一些斑驳的绿苔,想来是在院子里日晒雨淋的有些年头了。不过这石磨用来当桌子使,倒也还行。
      至于那搭着东西墙头横过院子的十多根竹竿,唐嗣阁估计是用来挂灯什么的,这不,现在不就是挂着一盏灯,把小院照得亮堂堂的吗?
      不到半小时,李秋实的菜炒好了。石姐从一楼搬来了一张方桌,让唐嗣阁把石磨当桌面使的想法落空了。习惯了客随主便的唐嗣阁虽然略微有点失望,但也没说什么,本想帮着放放碗筷什么的,却硬被李秋实按在了桌旁。
      酒至微醺后,唐嗣阁很认真的对李秋实说道:“明知自己酒量不行却还愿陪我唐某一醉的人,就只有你了。”
      “那你以后得常来。”
      “必须的。”唐嗣阁往两人的杯子里斟满了酒,“大不了我今晚不走就是了。”
      “行,我这儿房间多,随便你睡。”李秋实举起了杯子。
      那晚,这两个男人又醉了一回。
      如果说几个月前的圣诞之夜只是让这俩人对彼此产生了好感,那么这一天之内的两次醉倒却足以让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大大的一截。
      事实,也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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