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祝我孤独终老 ...
-
1./
用两根圆木支起窗子，望去，颓然的光线和秋草的厌黄便很快盈满了视野。
收回的手不经意间摆落了放在桌边的笔筒，啪嗒，随之轻轻重重的零碎声响。
他伏身去拾，小心翼翼地，只捡起了其中一枝。
英雄616，上世纪的经典款，现在的市价不过五六元钱而已，但也几乎没人愿意去买了。
他对着亮处习惯性地眯眼，瞅了瞅钢笔的笔尖。
呔，又比先前开叉严重了点。
笔帽是早就松了，也落漆地严重。
他握着冰冷的笔身，在尖角阁楼的窄窗前怔然陷入回忆。
2./
第一本小说中途搁下后，他并非放弃了写作。
对于他，写作不仅仅是最初为了维持生计这样的目的，漫长的日月让这成为他的一种习惯。
哪怕没有什么好故事可写，他也会坐在吱呀作响的竹椅上，在纸上写下诸如此类的：今日尽是些琐事。但我要记下给你说，我途过温园的时候，见到两位衣着新鲜的小姐一同赏花，嬉笑做闹着，一个替另一个在鬓边簪了一朵极粉的花。我心想着，要是别在你最爱的那淡紫旗袍的襟口，一定更美……
这习惯就像老烟鬼哪怕青白着脸咳着嗽，也要呷一支烟在嘴里。
很空旷的夜里，他愿意借着笔下沙沙来敷衍自己。
3./
当年的他，对她是多么地狂热。
执拗到宁愿自己饿上好几顿也要买一枝好笔，专为撰摹她的神态姿貌。执拗到为她出场的那个章节铺垫了一环又一环，想尽所有美好的形容词只为了写临街匆匆的一次回眸。
他揣摩她每个眼神里的欲说还休，杜撰她肩骨上一枚朱砂痣的香艳故事，寻访她走过的几路几街几巷，甚至买上一包设定里她惯抽牌子的女士香烟放在枕边。
明明只可能是遥不可及，可他深知她，甚比她自己。
但最好的称法也不过是‘神交已久的陌生人 ’。
4./
他年幼的时候，家还在贫民窟。
采访的时候，不管哪个主访人都爱问当时的艰苦和现在对那段日子的想法。他惯常轻飘飘的回一句，都过去了。
看起来是很端着，很做作的样子。
其实他真的记不大真切了。
不足为外人道。比起难得的欢愉日子，眉头上的锁何必拿出来给人看，又何必让自己记牢。
他印象里有这样件事。对面棚子的皮孩子有天捡回一只流浪狗说要养着，被他爹狠揍了一顿。但好些年后，玩伴犯事逃离那个地方，只那只老狗并着年迈的老爹守着破烂颓败的小屋。
后来他衣锦而归时，老人待狗，俨然是家人了。
有个新鲜的说法，以所花费的时间和心力来衡量爱的深浅。
他信。
他对她不就是这样么？
5./
大抵爱恋中的人都有某些危险的念头，诸如‘你是我的，只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之类。所以才有那么多以爱为名的伤害的故事发生着。
他有时候迫不及待地想让小说面世，让世人看看他心头的她。
但更多时候他私心想让这样的她独活于他的城。
因而他放弃原本的剧情，让早该退场的她成为了主角。
一心一意的渴慕不应该有谁能去苛责。他想着。
当传言沸沸扬扬的当初，他并没有让自己陷入很窘迫的境界。
他知道他并没什么错。
也知道心内有所坚持的人往往能走的远些。
6./
他把手中的钢笔轻轻放下。
又摘下贴身的钥匙，钝钝地打开角落上锁的木箱。
坐在桌前，他抚着翻出的书稿，有一搭没一搭地絮叨倾诉着，说给久未见的她听。
而后乏意渐生，慢慢耷拉阖上眼皮。
那叠手稿就松落落地放在手肘边，老旧的钢笔搁置其上互挨着，风从窗子吹进将左上的页角翻浪。
你若想问故事的结局，也就是这样了。
他趴睡在桌缘。
她之于他，是抬眼可见，触手可及。
如此般耳鬓厮磨，或可于梦中相逢。
淅沥的雨只能打湿梦里尚还是少年的他和她乌黑的发。
- E -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祝我孤独终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