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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卫氏婉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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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洛静静的看着烛光出神。卫氏是今年九月入的门,是次年二月产的秦案。原来他们在六月这时就有苟且,莫怪乎宣称早产的秦案竟白白胖胖,不见丝毫羸弱之相。
亦即是说,卫氏入门是势在必行的。这是否可以利用一下。
“窥得一线生机,即可绝处逢生。”犹记得曾有一人一棋定输赢后,云淡风轻的随口一句。
秦洛重生至今,都一直在压抑着自己,莫去想瑾郎,可瑾郎的音容只更鲜明,让她更心痛难耐。
知一切可以重来,反而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面对一无所知的瑾郎,不知是否能好好的补偿于他。
甚至,现今,他们不曾有过任何交集。
是否她的改变而致使命理轨迹改变?
她与瑾郎一辈子终无法续前缘呢?
能重来一次弥补遗憾带来的喜悦跟前途不定的担忧惶恐,两种情感一直在煎熬这秦洛,甚至到了辗转难眠的地步。
近乡情怯大抵如此。
须臾,秦洛躁动平复。
瑾郎曾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极尽其力,又怎可怨天尤人太甚?”
哪怕是命理已改,她亦要跟瑾郎捆在一起!
秦洛有时感概,上天真真待她不薄,上辈子能得瑾郎那样一个心若琉璃的通透之人的真心相待。又给与她一次重来的机会。思及此,秦洛不由得虔诚的双手合十。
“女郎?”拾奴疑惑的看着自家小主人的怪异举止,自从野庙以来,女郎的行为就越来越怪异了,莫不是让那些个秽物给缠上了?
秦洛掩饰道:“我想母亲了。”拾奴闻言,很快就释然,最近郎主对女郎更冷了,莫怪乎女郎会想念已逝去母亲。那女郎行举中表现出的沉稳,只不过是想引起郎主的注意罢了。女郎仍是个孩子。
想到这里,拾奴心思顿时活络。她眼一眨,泪水泛上,红着眼眶,咽哽:“可怜我女郎,夫人去得早,若非如此,女郎该是如何的如珠似宝般被宠着长大,而不是这般受人冷落。哪会鸠占鹊巢,哪会厚此薄彼呐!”
秦洛听闻这般仿若掏心掏肺,实则别有用心的言论,只觉心烦。可惜这次拾奴怪错王氏了,受冷落的不只是她。不但她,王氏,秦溯都被父亲抛之脑后了。现下他是眼里只有卫婉媛,只有那荣华富贵,更上一层。
“夜深了,我倦了,安歇吧!”秦洛放下手中的书,招来蓉魰伺候洗簌。遭到打断的拾奴尴尬的立在原地,不知自己究竟怎的又惹女郎不喜了。
深夜,秦洛睁开眼睛,看着照入房内的月光被乌云遮住,房内一片漆黑,遂放空思绪,静静的听着。
直到,那条无人小巷出现悉悉索索的又一阵声响,之后脚步声渐远,直至消失。
真是月黑风高夜,最是适合鸡鸣狗盗。这样想着,她慢慢的闭上眼睛,缓缓睡去。
次日,晨起。
蓉魰伺候秦洛洗簌。一小奴过来:“女郎,郎主吩咐,早食让女郎自行用小厨房,不必上正房。”
“晓得了。”秦洛应声。
用过早食,秦洛踏上小廊,沿途的绿树红花,分外的清幽宁静,让人心也静下来。
及至蕴达院,秦溯早已坐于案前,正专注地看着那本《女安命》。这是教女郎们如何恪守礼教,奉夫为天的专著。
骆夫子最是喜欢诸如此类的教条。她曾言:“女者,附而生之,应当谨安天命,奉己尊德,克己明礼也,此乃天命所归,不可罔悖。”
就是说,女人天生就是附属物的存在,应该听从这样的命运,为奉献自己彰明德行,压抑自己的欲望遵循礼教,奉夫为天。
秦洛现今一想,直觉不可思议,固然,前朝是如此,但现今多少贵女鲜衣怒马,肆意风流,何曾想过奉己,何曾想过克己?她亦是贵女,为何要遵这些个陈腔滥调?
秦洛对那些遵守古礼的女子不置可否,大道万千,抉择万千,只要心之所向,遵与不遵,又如何?皆不过是自己的选择。
只,今生,她无意再投入这些个框框罢了。
“阿姊姗姗来迟,可是将夫子所授尽熟胸中?”这时年仅九岁的秦溯已经初初显露日后妖娆不可方物的端倪。
只性子一如既往的刁钻。
“不曾。”秦洛落落大方的承认,慢条斯理的坐于另一书案。
“阿姊莫要大意,夫子最是不喜懒惰之人,哪怕你得夫子欢心,亦难免责罚!”这话里藏话,明劝暗贬,小小年纪就用的那样的纯熟。奈何,幸灾落祸之意让那张笑脸显得尖酸。
秦洛一笑,道:“那是。”
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让秦溯不禁气结。这个阿姊总是这样,事事要压她一头,却总摆出一副理应如此的嘴脸,将她的努力击得支离破碎。趾高气昂的看着她狼狈挣扎。秦溯总有一种,这个阿姊从心底看不起她。
但这次,秦洛坦然的承认,不像以往那样反唇相讥,更让秦溯挫败,似乎一开始,她就不曾赢过,气馁非常。
秦溯刚想再争辩几句时,骆夫子进,宣课。
“洛女郎,‘劝’之篇,立意何?观感何?”骆夫子有点尖利的声音响起,将神游天外的秦洛拉回。
秦洛起,礼,言:“不明其意。”
其实秦洛更想说:不知所云。
狭长眼,高颧骨,薄唇瓣的骆夫子眉头一皱,似是失望,又似恼怒。两条细眉紧蹙,更添几分刻薄。随后,“溯女郎,你又如何?”
秦溯起,礼,利落道:“‘劝’之一篇,乃劝女子贞静清闲,行举有耻,自当晚寝早作,无惮夙夜,执务和事,不辞剧易。自古即有,生男曰弄璋,生女曰弄瓦,女自来就应以事夫,事父为天,不妄言,不妄作,恭谨孝和。”
即是说女子天生就比男子低一等,要奉他们为天,不应多言,不干涉他们任何事情。事事为他们,将恭顺,听话作为女子最基本的行为准则。
骆夫子总算是满意的颔首,示意秦溯坐。秦溯则得意的瞟向秦洛,施施然坐下。
却是遗忘秦洛那般,亦不开口允秦洛坐下,让秦洛枯立于案前,似乎以此作为警示。
秦洛闻言心下冷笑,这种学,不上也罢了,洹川第一才女的名头就让予秦溯吧!
接下来,是琴韵,棋道跟书意的课程。秦洛都表现虽好但却也平平,而秦溯则是开了天窍般的玲珑透彻。
今这一天,秦溯都是笑意盈盈。
相比较起来,秦洛一天以神游居多。
如此这般,渐渐的,两个月之后,秦洛就提出不再去蕴达院了,秦周只一句:“随阿姝意。”精神恹恹,神色憔悴,总有意无意的太息,烦心事缠身的姿态。
秦洛算算日子,卫婉媛腹中胎儿已有两个月了。就算继室进门无那些个繁节,问礼纳吉到进门,宴客。赶紧赶慢,亦要一个多月。
七个月后,孩儿降生,尚可用“早产”推搪,就像上辈子一样。即,想要掩下奸生子的现实,就必须在这这个月之内敲定婚事。
但,这次可无阿舅刁难王氏这件事可用,秦周想迎卫婉媛进门也不是那么容易。
相信此刻他焦头烂额无暇顾她进学与否,亦无视了今儿晚食前,前来请安的秦溯想要表现,想要赞许的小眼神。弄得秦溯闷闷不乐,连同想要呛几声秦洛的心情都无了。
正如秦洛所猜,秦周的确是焦头烂额。卫婉媛那边催的急了。自从知晓卫婉媛有身孕后,巫医更是开天眼观出男胎之后,他就坐立难安。
一边是新抬头,风头正盛的卫家,一边是老牌广人脉的殷家。娶了卫婉媛,就难免会让殷家不满,本来就稀薄的关系,就会真的断绝。若是舍了卫家这门亲事,一来他会失去一个强有力的扶持,二来他亦舍不得那个未谋面的骨肉。
真是,怎就没有可以让殷家闭嘴的可以用呢?
一阵香风袭来,两颞间传来一阵清凉。“郎主可是倦了?最近几天郎主消瘦的厉害,晚食咽下得少,奴担忧郎主,奴亲自下厨弄了几个清淡小食。望郎主莫要嫌弃奴的手艺不好才是……”
王氏容貌俏丽明艳,身穿嫩柳色对襟衫裙,束一个浅色绣青花束腰,将不足盈盈一握的纤腰勾勒出妖娆婀娜,暗香浮动,一动一静间充满着一股魅惑风情。
生育过的她更是添上几许抚媚,多情的大眼溢满着温柔,直望入人心底,搔到你的痒痒处,又像把小钩,勾住你的目光。天生尤物,柔情万千,直教人想要醉倒在温柔乡。只可惜,出身太过于低微,如不是……
望着眼前温柔小意的解语花,秦周眉头一皱,计上心头。揽过王氏,低头在耳边轻呢、喃几句,王氏立马红了脸,眼睛似嗔似喜,欲拒还迎的半推半就。秦周哈哈大笑,将几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抱起王氏,入了内室,又是一室春光花正艳。
秦洛携蓉魰回厢房,路过弄廊之时,看园中树影层层,绿意盎然,遂起了小夏游之念。
及至木槿花丛时,发现早有一人立于前。那背影微微前倾,细嗅花香,不易察觉般的轻轻一叹,是怜花,亦是惜花。
单单一个背影就那么的多情暧、昧,真不愧是以多情风流著称的钟圭连,连玉郎。
人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秦洛难免于俗,她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只靠紧咬苍白下唇,拼命压住内心那股择人而噬的冲动。
上辈子的苦难,是她咎由自取,可他就完全无过了吗?撩拨情窦初开的小女郎的芳心,教初识情滋味的懵懂少女痴痴等待无果的恋情,若即若离,舍不下,藕断丝连,这是何其的残忍!
更别说其中还夹杂着权与利,欺骗与利用,她被伤的支离破碎!
一霎,口中充满血腥味,秦洛惊觉回神,忙掏出手帕掩唇,只几许就将情绪收纳的不留一痕。
“那公子真俊!”天真不谙世事的蓉魰眼睛被吸引,不觉惊呼出声。亦多亏如此,她不曾发现自家女郎的脸色变化。
一声惊叫,将沉浸于赏花中的钟圭连惊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