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凝若》竺岚

62、第六十二章 随遇而安

　　画船上奏乐，自然都是些轻盈欢快的曲目，欧阳浔和花凝二人一边享用美味，一边听着琴曲，时间过得倒也快，虽然气氛一直轻松愉悦，但那为首的女子却一直面色凝重，表情似乎还有些哀伤，一曲完毕，行了礼，转身便走。
　　待其他姑娘出了船，欧阳浔突然冷声说道：“这位姑娘，没人教过你，陪客的时候要笑脸相迎么？”
　　那女子愣了一下，转身，放下琴，走上前去，默默斟了一杯酒，说道：“公子所言极是，小女子初来乍到，怠慢之处，还请公子见谅，小女子愿自罚一杯，给公子陪个不是……”
　　女子刚想要喝下这杯酒，欧阳浔却抬手拦了下来，转而换了张笑脸，说道：“若姑娘真想赔罪，不如给在下讲讲，究竟为何自始至终都要板着脸？”
　　女子听闻，又勉强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公子，一切错在我，请公子海涵……”
　　女子说完，愣是坚持要喝下那杯酒，欧阳浔见状，一把抓住女子的手腕，将女子揽入怀中与他一同坐下，将那杯酒硬生生地抢下，凑近，玩味地说道：“姑娘，你是来为我助兴的，我想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既然姑娘不肯回答在下的问题，那今日就陪我一晚，当做赔罪好了……”
　　欧阳浔说到这里，轻轻捏了捏女子的腰，女子顿时僵直了身体，赶忙起身，说道：“既然公子想听，小女子愿意吐露一二，只愿公子不要觉得无聊才是……”
　　“怎么会无聊。”欧阳浔笑道，“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尤其是美人讲故事。”
　　花凝见欧阳浔这般轻佻，不禁有些无奈，恰逢茶已经喝完，想要倒茶来喝，欧阳浔见状，对女子说道：“姑娘，给这位公子斟酒。”
　　“我……不喝……”
　　花凝从未饮过酒，他记得花若离也是不善饮酒的，因此对此有些抗拒。
　　欧阳浔亲自给花凝倒了一杯，轻笑道：“你可别告诉我，你从来没喝过酒。”
　　花凝诚实地点了点头。
　　“哈？”欧阳浔有些吃惊，又笑道，“酒香可不是茶香能比拟的，你试试看。”
　　花凝看了看眼前的酒杯，还是摇了摇头。
　　“你怕什么。”欧阳浔说道，“这么大个人了，喝几口又不会怎样，今日我在你身边，如若你不胜酒力闹出什么事来，我还能护着你，将来你若是在别的场合被迫饮酒，喝多了要是出什么乱子可怎么办？今日，就当试验，难道你不想试试自己的酒量究竟如何？”
　　花凝听闻，竟然也觉得欧阳浔说得很有道理，便拿起酒杯，缓缓饮下。
　　“怎样？”欧阳浔问道，“感觉如何？”。
　　“还好……”
　　入口后，花凝只觉得有些呛，不过味道尚可，感觉也没什么不适，将酒杯递到欧阳浔面前，那意思是，再来一杯。
　　“很好，今日你我可以拼下酒量，看谁先倒下。我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欧阳浔顿了顿，又对那女子说道，“姑娘，你看，凡是都有第一次，既已身在风尘之中，岂有置身事外之理，倒不如试着接受，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些。”
　　那姑娘微微一愣，沉默了一阵，说道：“公子心中明镜，小女子明白，受教了。”
　　“姑娘骨子里的傲气真是藏不住。”欧阳浔说道，“若在下没猜错，姑娘出身应该非富则贵。”
　　“……不瞒公子，小女子出身官宦世家，后来家门不幸，家父奸人所害，落下数纸罪状，如今已是家破人亡……”
　　说到这里，女子已经开始哽咽。
　　“流落至此，实数无奈。”女子叹道，“其实……其实……今日是我第一次出来见客……”
　　“我自然是看得出来，姑娘还生涩得很。”欧阳浔说道，“官宦世家流落至此，姑娘的遭遇，在下深表同情。”
　　“公……公子……”女子突然扑通一声跪在欧阳浔面前，“公子……可否替小女子赎身，小女子不求其他，即使将来能为奴为婢，我也……”
　　“姑娘，恕在下无能为力。”欧阳浔说道，“我方才也说了，姑娘既然已经流落到此，就应该放下心中的傲气，随遇而安才是。”
　　女子听到这里，已经红了眼眶，豆大的泪珠瞬间落了下来。
　　“姑娘，你我只不过第一次见面，你又不知我的为人，又如何能保证跟了我之后，将来的境况比现在好呢？”欧阳浔苦笑道，“姑娘还是太年轻，我劝姑娘不要再动这般心思，若真是动了，也得找个靠得住的人。”
　　女子破涕为笑，说道：“公子说的是。”
　　“姑娘，时候不早了。”欧阳浔从身上拿出一小包碎银子，递给女子，说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姑娘千万收好，可别被别人抢了去。”
　　女子大惊不已，连连后退，说道：“公子……不必……”
　　“我刚才说什么，你怎么又忘了呢？”欧阳浔苦笑道，“放下傲气，随遇而安，你的日子会慢慢好过起来的。”
　　女子思忖片刻，上前接了过来，郑重其事地对欧阳浔行了个礼。
　　“多谢公子。”
　　待那女子走后，欧阳浔见花凝已经将半壶酒喝了进去，顿时有些紧张，看着花凝略微有些泛红的脸颊，问道：“你……怎么样？”
　　“没……没什么。”
　　花凝的眼神有些迷离，看起来应该是微醉，想起身，却感觉有些晕眩，欧阳浔一把拉过花凝，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柔声道：“看来你差不多了，别再喝了。”
　　“嗯……”
　　花凝并未反抗，就这样头靠在欧阳浔的肩膀上，两人沉默了一阵，欧阳浔开口道：“我刚才说的话，是说给你听的。”
　　“……”
　　花凝自然是听得出欧阳浔的意思，而且，这番话，的确对自己产生了影响。
　　既已沦落至此，不如放下傲气，随遇而安。
　　“赎身……是何意？”花凝突然问道。
　　“就是把她买回去，让她脱离这个风尘之地，说起来，也算帮她吧。”欧阳浔回答道。
　　“那……”花凝顿了顿，说道，“你为何……不帮她？”
　　“天底下这样的女子太多了，难道我能一个一个去帮？”欧阳浔顿了顿，继续说道，“她只是还不习惯这烟花之地，待她习惯之后，说不定还不想离开呢。”
　　花凝思索道：“是么……”
　　“那是自然。”欧阳浔笑道，“比如你现在，是不是习惯香满楼了。”
　　花凝没有回答，但不可否认，欧阳浔说得对。
　　自己真的已经慢慢习惯了。
　　“所以呢，你是不是肯登台抚琴了？”欧阳浔柔声问道，还轻轻拍着花凝的肩膀，用蛊惑般地嗓音说道，“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以后你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花凝本就微醉，加上欧阳浔温柔的嗓音和轻柔的动作，不自觉地有些沉沦，沉默良久，终于应声道：“嗯……”
　　见目的已经达到，欧阳浔心满意足，看着花凝微醉又毫无防备的模样，严肃地说道：“花凝，今后你可别在除了我以外的人面前喝酒。”
　　“为何？”花凝抬起头，好看的眼睛盯着欧阳浔。
　　四目相对，欧阳浔突然觉得有些心跳加速，男子定了定神，轻笑道：“如果你不想被别人欺负的话。”
　　花凝似懂非懂，在外消遣了一天，再加上喝了酒，船上又摇摇晃晃，不自觉地有些困意，不一会便倒在欧阳浔的怀里，睡了过去。
　　欧阳浔见状，紧紧盯着花凝的睡颜，盯了好久，才轻轻抱起花凝，离开画船，带回了香满楼。

　　自这天后，花凝就变得很听话，虽然本身是不情愿的，但已经坚持每日都在台上抚琴，起初花凝还有些紧张，总是出错，但经过几次之后，花凝已经是驾轻熟路，习以为常。
　　有些香满楼的熟客见每日都有人上台抚琴，却一直不肯露面，心中都有些好奇。
　　这帘子后面究竟是何等绝色，竟然一直躲躲藏藏，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而他的琴艺更不必多说，不同于其他人的欢快和激昂，自始至终，他的曲子一直细水流长，空山鸣涧，只能让人想到两个字——空灵。
　　神仙般的空灵。
　　更令人惊奇的几天后的事情，只要花凝一抚琴，必定会吸引些鸟雀蝴蝶，起初因为惧怕人，这些鸟雀还只是在楼外飞来飞去，但过了几天之后，似乎是花凝的琴声太过吸引人，这些鸟雀竟然飞了进来，围在纱帐外面，
　　所有人都惊呆了。
　　渐渐地，这件事情便传开了，来香满楼的人越来越多，到处都在盛传这件奇事，欧阳浔是个生意人，这下有花凝这块招牌，香满楼每天都挤满了人，欧阳浔自然挣个满盆钵。
　　自从花凝登台的几个月以来，一直相安无事，花凝虽然讨厌外人和嘈杂的环境，但是每每有鸟雀相伴，再加上本身爱抚琴，因此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反而很享受，而危险，却在这天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