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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忌懵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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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他沐浴?
钟意之眸色沉凉的看着他,他的笑容纯真,有种稚气未脱的调皮,如是孩童一般的口不择言。她冷视着他的胡闹,用冰凉的沉默拒绝了他。
喂他喝完粥,她又喂他喝药,就像是保护战场上负伤的将士,出于一种同生共死的本能。
待他入睡之后,钟意之跃上屋顶,观察着四周,警惕着花朵儿的侍女出现。直到深夜,四周并无异样。
接连三日,阵雨绵绵,董以衡的病情已好转,花朵儿的侍女未再出现。
在雨过天晴的午后,他们离开客栈,纵马出了蒙州城,原路返回京城。在回京的途中,遍野的荒凉更为深刻,俩人更加清晰了自己的决定。
顺利回到京城时,天已入秋。
熟悉的京城繁华依旧,他们径直进了皇宫,向皇上和皇后复命。
在去往御花园的途中,董以衡不时的瞧向钟意之,身子微斜向她,轻声问道:“如果父皇和母后问你想要什么赏赐,你想好要什么了吗?”
钟意之问道:“因何的赏赐?”
董以衡笑眯眯的道:“护送我往返蒙州的赏赐。”
钟意之道:“我不要。”
董以衡脚下一顿,眯起眼睛道:“为何不要?”
钟意之道:“不想要。”
董以衡问道:“为何不想要?”
钟意之不语,她护送他此行往返,本就不是为了赏赐,生平也从不追求赏赐。
董以衡瞧着她,笑了笑,笑容灿然,语声轻而低的道:“我替你想好了赏赐。”
钟意之坚定的道:“不必。”
董以衡抿嘴一笑,有一丝复杂的情绪荡在他唇角。
他们一前一后,走在铺着青石板的小径,影子相互交错在一起。秋风吹着钟意之的青色裙纱,如何也吹不散她眸底的清冷倔强。
御花园中,枝叶茂盛的花廊下,皇上和皇后正兴致勃勃的猜谜,由宫女出题,他们抢答。
钟意之知道帝后是青梅竹马情深意笃,皇后生下太子殿下之后身子虚弱未再生育,皇上从未纳妃生子,他们在太子殿下登基之后,就相携去游赏天下了。
董以衡开心悠哉的唤道:“父皇,母后。”
皇后端庄温柔,笑问:“衡儿,去蒙州玩得开心吗?”
“开心,很开心。”董以衡去蒙州并无要事,只是听从母后所言去一趟蒙州,沿途看看风光。
钟意之恭敬的行跪礼,拜道:“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款款起身,右手轻划出,微笑道:“意之,平身。”
皇上依旧坐在摇椅上,很投入的琢磨着谜底,两耳不闻周围之事。
钟意之站起,站姿挺拔,目光微垂。
皇后偷瞧了一眼董以衡,发现他的眼神正落在钟意之的身上,心中暗喜。因董以衡将要登基为皇,谁是最合适的皇后人选?她不喜欢钟灵瑜的柔,也不喜欢陆玹的骄,偏偏喜欢钟意之的强,便故意做此安排,试一试他们是否有缘分,原以为钟意之会拒绝去蒙州,岂料钟意之同意了。她微笑道:“意之,你这一路辛苦了。”
钟意之不善客套的言辞,微微欠身向皇后施了施礼。
董以衡懒洋洋的道:“母后,钟意之这一路确实辛苦了。”
皇后面带着微笑,上次见钟意之时她才十四岁,如今已十七,再过几日就年岁十八了,气息更冷,长得更美,说道:“意之,你已过及笄,皇上和本宫还未送给你及笄的礼物,你想要什么?”
钟意之顿时心潮澎湃,她记得特别清楚,当时她拒绝了去蒙州,次日被皇上宣进宫,就是在此御花园中,皇后问出了这句话。她像那时一样,双膝跪下,叩首,郑重说出同样的话,道:“回皇后娘娘,钟意之有一心愿,若是说得唐突,请皇上和皇后娘娘见谅。”
皇后道:“你但说无妨。”
钟意之继续说出同样的话,叩了叩首,道:“皇恩浩荡,钟家的大将军之职世代可世袭,一直的传统是由钟家长子沿袭。钟意之无兄长,父亲已年迈,恳请皇上和皇后能准许钟意之沿袭‘大将军’之职,钟意之定不辜负皇恩。”
与此同时,董以衡的笑容一僵,眉心皱起,心口被紧攥住似的,一时窒息,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疼痛感。
皇后察觉到了董以衡的情绪,他纯净的眼睛里泛起一层悲伤,他好像在痛苦。很显然,他对钟意之的身份有其它的想法。
不等皇后说话,董以衡立刻双膝一跪,跪在了钟意之的身旁,声音有些颤的道:“儿臣也有一个心愿。”
皇后又惊又喜,难道他要表明心意?问道:“衡儿,你有什么心愿?”
见状,钟意之一怔,他要干什么?不由得冷暼过去一个眼神,一探究竟。
“儿臣的心愿是……”董以衡的余光捕到了钟意之的冷暼,欲言又止。他不愿意让钟意之远征在外当大将军,愿意让她……留在京城。
“心愿是什么?”皇后很期待的追问,虽然钟意之和陆麟有婚约,而董以衡和陆灵瑜有婚约,但都尚未举行大婚,一切都来得及。
董以衡想了想,又慎重的想了想,展眉笑着说道:“儿臣的心愿是:从此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钟意之对我,一切礼节均免。”
闻言,钟意之惊诧,双眸中泛着一圈圈涟漪,心中有一丝奇怪的酸涩。
一切礼节均免,皇后自是懂得其中含义,无疑是言明钟意之在他心里与众不同,是独一无二的地位,微笑道:“你的心愿你做主即可。”
“谢谢母后。”董以衡笑吟吟的站起身。
钟意之的心愿是否能满足呢?她有些不安的等待着,希望皇后能说出同样的话:皇上和本宫相信你能胜任大将军一职,准许你的心愿,明日颁旨你上任大将军。
如果不是因为董以衡,皇后会按照和皇上商量的结论,准许钟意之的心愿,明日颁旨,让她上任大将军一职。而今,皇后巧妙的道:“意之,你的心愿由太子殿下定夺。”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决定承担结果,皇后就是要让董以衡独自承担未知的一切。
没有听到相同的话,钟意之错愕,一颗心悬着。去了一趟蒙州,命运竟然发生了变化,她移了移双膝,跪向董以衡,笃定的道:“请太子殿下恩准。”
当大将军是钟意之与生俱来的宿命,是她的使命,她要延续钟家的荣耀,保卫大董国的疆土。更何况,她记得与大陈国几次关键性的交战,汲取教训、调整战略,有信心战胜大陈国,尽快结束战事,让大陈国俯首纳贡。
董以衡伸手向她,欲扶她起身,终是没有当众触碰她,说道:“钟意之,请起,此后你对我一起礼节均免。”
钟意之缓缓站起身,希望他恩准,若非是去了蒙州,此时她已是大将军。
董以衡露出了温暖的笑容,语声亲切温和的道:“至于大将军一事,日后再议。”
钟意之极为失落、极为沮丧,猛得抬眸望向他,映入眼帘的是他的认真,他很认真的不立刻答应,故意为之。
皇后心中暗喜,衡儿真是长大了,温和而有主见,不强势亦不冲动。他在处理让他纠结的事情时,不明态度,没有同意也没有不同意,而是暂缓。
下一刻,皇后察觉到钟意之对董以衡的冷视,有着不屈不服的冷傲。那封密笺上故意说太子殿下骄纵不羁、贪玩不驯,难道此行途中钟意之识不出太子殿下并非密笺上所言?她需要为太子殿下立威,说道:“意之,就依太子殿下所言,此事再议。”
钟意之不语,垂下眼帘,因始料不及而一时迷茫,怎么办?
皇后问道:“意之,你和陆麟的婚期定于何时?”
“尚未商议。”钟意之犹记得正是她成为大将军之后,陆家前来商议择取吉日,定于一年之后。现如今,她只记得与陆麟决一死战的日子。
皇后微笑问道:“衡儿,你可有什么建议?”
董以衡想了想,又想了想,道:“全凭钟家的意愿。”
皇后若无其事的对钟意之说道:“太子殿下的大婚定在他登基之后。”
钟意之记得,正是他登基为皇之后,同时迎娶了陆玹和姐姐钟灵瑜,把和他有婚约的姐姐封为了贵妃,册封陆玹为皇后。
姐姐还会被封为贵妃吗?
闲谈几句后,钟意之告退,离开了皇宫,回到了钟府。
步入府中,她快步去找爹。刚踏进爹的屋中,她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钟柏正躺在床榻上午睡,他有着一张久经风霜而硬朗的面孔。
钟意之立在床前,望着消瘦的爹,知道爹的腰疼又犯了,非常严重,只能躺着。她记得爹此后一直卧床难起,再无法上战场,但好在晚年无忧。
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温柔的语声传来:“妹妹。”
是姐姐柏灵瑜来了,她一袭白色裙纱,缓步迈进屋,脸上带着如月光般轻柔的笑,气质恬静,体态弱不禁风。
钟意之回首唤道:“姐姐。”
钟灵瑜握住了她的手,柔声说道:“你终于回来了。”
钟意之问道:“季舟来了吗?”
“他来了。”钟灵瑜牵着妹妹的手朝外走,边走边说道:“这些日子,他悉心照料爹。”
钟意之四下张望,以为能看到季舟的身影。
钟灵瑜柔声道:“他一早出府办事,快回来了。”
钟意之想着要勤以习剑,赢了陆麟。
钟灵瑜知道她此行之事,轻问道:“太子殿下他怎样?”
“他……”钟意之一时竟无从回答,他怎样?他似乎稚气未脱,无忧无虑,还没有长出会伤人的锋芒;却又似乎自有主见,已经懂得权衡。
这时,一名丫鬟进院,禀道:“大小姐,二小姐,太子殿下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