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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忌不明白 ...

  •   钟意之扬手一挥,熄灭了烛火,冷道:“别再唤我小娘们儿。”

      董以衡慢悠悠躺在床上,侧卧着身子向她,道:“好的,小娘们儿。”

      钟意之知道他看似懒散,实则自有主见,便不再理会他,闭目歇息。

      董以衡等了片刻,问道:“小娘们儿,你为何还不用丝带缠住我的胳膊?”

      钟意之随手甩出青丝带,不紧不松的缠在他举起的胳膊。

      董以衡轻闻着幽香的青丝带,愉快的隐隐一笑,不觉困倦,想要多了解她,就与她攀谈道:“小娘们儿,你几岁开始杀人?”

      钟意之握了握手旁的剑,语声清淡的道:“刚出生时。”

      董以衡笑笑,温言道:“刚出生时怎会杀人?”

      钟意之不语。

      董以衡想了想,好奇的问:“你刚出生时杀的人是谁?”

      钟意之说了两个字:“我娘。”

      董以衡残忍而又温言问道:“你娘在生你时,难产而死?”

      钟意之说了一个字:“对。”

      董以衡温言道:“你娘是生你时难产而死,不算是你杀的。”

      钟意之深吸了口气,不必再为此多言。

      董以衡问道:“你第一次拿着刀杀人是几岁?”

      是几岁?

      钟意之的思绪被拉回了多年以前的一个夜晚,那晚,她正在军帐中熟睡,突闻外面锣鼓震天,竟是大陈国突袭。她迷迷糊糊的朝帐外走去,忽然有一个被利刀砍掉的头颅滚落在她的脚旁,她赤着的脚背上溅着热血。

      在嘈杂的混战中,她看到不远处一个敌兵正持刀猛砍,立刻就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冲了过去,抡起刀就砍在了那个敌兵的腿上。

      敌兵回头一看,看到了她,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冷漠的回视。敌兵脸色凶狠,握刀朝她头上劈去。

      她没有眨一下眼睛,一直冷漠的盯着敌兵。

      敌兵手中的刀没有劈到她,却是在抬起后就停了,她看到了敌兵的胸前插入了一柄剑,剑尖上的血不断的涌着,敌兵倒下了。

      下一刻,一个少年的脸映入眼帘,她还未看清楚他的长相,手里就被他塞了一把刀。他握着她的手用力的砍下去,她手里的刀砍掉了敌兵的头颅。这就是她第一次拿刀杀人。

      紧接着,她被他抓住了手腕,被他带着跑。在夜色里,他们穿过正在撕杀的人群,跑进了一个堆满杂物的帐篷里,她被他扔进一个空缸中,他也跳了进去,盖上了缸盖。

      少年说:我叫季舟。

      她记住了他的名字。

      少年又说:别怕,我保护你。

      那时候,季舟十岁,她呢?

      钟意之回答董以衡,道:“七岁。”

      董以衡又问:“杀人的感觉怎么样?”

      杀人的感觉?

      钟意之的思绪再次被拉回到多年以前,那天的阳光出奇的好,俘获了几十名敌兵,爹要处决了他们,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她。

      爹命令道:你砍掉他们的头。

      她漠然的站着,单薄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爹说道:他们是大陈国的士兵,与我们势不两立。

      她的眼睛里闪着尖锐的光芒,猛得接过了锋利的长刀。

      爹说道:你必须要敢杀敌兵,因为你姓钟,是我钟柏的女儿。我钟柏的女儿要跟男儿一样强,甚至比男儿更强!

      必须要敢杀!

      因为她姓钟,是钟柏的女儿!

      她紧握着长刀,缓缓地向前走着。

      娘是因她而死,否则钟家不会无男儿上战场杀敌,她一定要对得起娘,对得起钟家。一定要让天下人都知道钟家的女儿跟男儿一样强,甚至比男儿更强。

      八岁的她抡起长刀用力的砍向敌兵的头颅,一下,两下,三下……,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她不知疲倦,每一次都使出全部的力气砍下去,鲜血溅在她的脸上、头发上、衣裳上……

      六十五个敌兵的头全被砍掉了。

      她拿着长刀拼命的向远处奔去,拼命的奔,拼命的奔,奔到快喘不过气时停了下来,趴在地上呕吐,脸色煞白。

      季舟追上她,坐在她旁边陪她,问:杀人的感觉好吗?

      钟意之用当初回答季舟的话回答董以衡,道:“没有感觉。”

      董以衡问道:“你杀过多少人?”

      钟意之道:“数以万计。”

      董以衡问道:“你喜欢杀人?”

      钟意之重复道:“没有感觉。”

      董以衡想了想,问道:“从不曾被触动?”

      触动?钟意之被触动过,但与杀人无关。那年她九岁,季舟带她攀登上一座高山,在悬崖边,她看到了吃惊的一幕,一只老鹰用翅膀将幼鹰挥下悬崖,幼鹰坠摔在崖壁上。

      季舟说:老鹰看似残忍,实则是在教幼鹰学习飞翔,怯懦的幼鹰会被摔死,真正的鹰绝不怯懦,它们会展开翅膀向上飞。

      钟意之看着那只老鹰俯冲而下,抓起摔伤的幼鹰,放在悬崖边,再次用翅膀驱赶幼鹰,残忍的将幼鹰挥下悬崖。

      季舟说:所有自由翱翔的老鹰,在幼鹰时都会经历很多次这种磨砺,它们要忍住疼痛学习向上飞翔,受伤的骨骼才能长得很强健,才能飞得更高更远,做空中的霸王。

      鹰并不是天生就会翱翔,并不是天生就飞得那么高,而是自幼顽强勇敢,敢于面对痛与死,敢于向上飞。

      那一刻,钟意之被触动了。她自幼在军营成长,置身于流血牺牲,不能怯懦,不能逃避,唯有面对,唯有向前,就像是被推下悬崖的幼鹰,她必须坚强。

      钟意之觉得他不会明白她那一刻的触动,冷漠的回答道:“不曾。”

      董以衡好奇的问:“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不等钟意之回答,董以衡接着问:“你最重要的是什么?”

      不等钟意之思考,董以衡继续问:“你最在意的是什么?”

      最想要?最重要?最在意?钟意之扪心自问,心口莫名犹如冰洞,深不见底。她最想要成为钟家的荣耀,最重要的莫过于守卫好疆域山河,让天下人知道钟家的女儿跟男儿一样强,最在意的是不辱使命。

      董以衡感受着她被束缚住的沉默,温言问道:“你觉得你最想要的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你觉得最重要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你觉得你最在意的真的需要在意吗?”

      钟意之一怔,他懒散的语声之下仿佛勘破一切,她反问道:“你觉得呢?”

      董以衡温声一笑,道:“我不知道是什么使你没有常人应有的快乐和感情。”

      钟意之又是一怔。

      “是什么?”董以衡轻轻一问,她不曾有开心颜,不曾有卑鄙的恶意,不曾有野蛮的企图,不曾有人之常情的喜怒,她活得冷酷而沉重。

      钟意之不想回答,觉得他不会明白。

      董以衡轻唤:“小娘们儿?”

      钟意之漠然的翻个身,背对着他,闭目不语。

      董以衡再度问出他在意的事情:“小娘们儿,你和季舟同睡过一屋吗?”

      没有和季舟同睡过一屋,除他之外,钟意之从没有与男子同睡过一屋,她不屑回答,无需交待,语声清淡的道:“你不必知道。”

      董以衡道:“我想知道。”

      钟意之内心坦荡,沉默不语。

      见她又不理会,董以衡轻笑了笑,喃喃自语的道:“五天前,我最想要的是优哉游哉,最重要的是身体康健,最在意的是能不能当好皇上。”

      五天之后的今日呢?

      钟意之不好奇,反而多了几分忧国忧民,没有摄政丞相陆麟,没有她防守边疆,以依他的本事能当好皇上吗?

      董以衡慢悠悠的说道:“我如今在意的是你姐姐合不合适当皇后。”

      钟意之心中一沉,难道他已经有意让陆玹当皇后?她坚定的说道:“我姐姐最合适当皇后。”

      董以衡笑问:“何以见得?”

      钟意之肯定的道:“她会是一位贤后。”

      董以衡悠哉的道:“我需要的不仅是一位贤后。”

      钟意之不明白,不明白他还需要什么,也许无论如何,命中注定他的皇后都是陆玹,她说道:“既然如此,你不妨取消婚约,别娶我的姐姐。”

      她希望姐姐能嫁给一位良人,而不是屈为贵妃,一生受制于终会成为皇后的陆玹。

      董以衡想了想,道:“我听小娘们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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