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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十三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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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谷在树间咕咕地叫着,树林间刮过一阵红风,那无数只鸟,竟在瞬间息了声。山既有灵气,那鸟儿也沾有些道行,知冷热,明是非了。看到自己的冤家对头,自然会躲。那红风刮过,见没声音,停伫一会儿,自然又飘走了。
那红风便是那妖童,他在此已经三百六十天了,身板并无多大变化,可细看,又与初生时有所不同。有诗为证:
眉如远川,参差似雨后之黛;
鼻比玄月,流光盛天地空灵;
小巧如斯,身披血丝魔衣;
眼耳越星,内藏乾坤图画,
好一山地狱魔道鬼,
生一副玲珑俊秀身!
这几年,妖童凭着顽劣根性,将十三山扒搽地通透,天空过的,水里游的,树上长的……除了那十三洞。
妖童不喜洞窟,淩洛能呆上一整天的地方,偏偏是他最讨厌的最枯燥乏味地方。
可是,当他捻遍了永世为春的十三山的花草虫鱼之后,好奇的双眼却终于转移到了那十三幕水帘里,淩洛道:
一洞道;
二洞法;
三洞禅;
四五六为三艺;
七为阵,八为药,九为史;十为人;
十一器,十二地,十三经。
妖童看着淩洛在七个洞内不停地变换穿梭,为难地啃着指甲。晃啊晃的,晃得他脑袋要炸了!妖童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冲了进去——
哇!他被眼前依次亮起的万盏灯火惊呆了,那些灯火闪呀闪,仿佛星星一般,冲他眨着千万束眼睛。
洞内有千万束灯台,灯火汇聚,交错而成八卦图,这可谓是世间最复杂的八卦了,不仅有五行,有太极,有卦象,而且凭着不同的掌灯方式,还可以制造不同的幻境。这里的颜色,和他出生之地最像。
后来年间,他最喜在第七厢玩耍,玩累了,便躺在地上,和灯火,和红衣而眠。
淩洛根本不管,只要他不扰得自己清净,干什么都好,都随他。
有道是日头不理乌云晴,云头偏爱从头绕。自妖童爱上水帘洞后,他开始对知识感兴趣,对音乐也是,淩洛洞内弹琴时总会看到水帘上有只耳朵,时常有幼稚的口角来模仿他的琴声,“叮、叮”地。此时,妖童的脸在水内,身在水外,不管从洞内还是从洞外看都分外诡异。淩洛却依旧垂着细长的手指轻轻勾弦,根本不理他。
在妖娃看来,淩洛整个人,像僵尸,像木头,但弹起琴来,却像是水,像水仙,像水做物什。
因为淩洛不理他,也不怪他,一日胆子大了起来,蹑手蹑脚步到淩洛身后端详他书中的字边跟他仿了声琴音“叮?”。
淩洛未回头,只是冷言道:“擅闯他人住所,亦不通报,乃无礼之为。”
妖童步愣了一秒,扁了扁嘴,似是极委屈,转身飞了出去。
“罢了,他是不懂。”淩洛叹了口气。
没想到,帘外即刻传来“叮咚,叮咚”地模仿水珠敲打石头的声音。
“进来。”,他笑了,随后他感觉到一个身影飘到了身后。
红衣妖童从他头顶向下望,看着他的指尖拨弄琴弦,轻拢慢捻抹复挑,音乐与淩洛周身淡雅清凉的体香,环绕着他,使他心醉神迷。
听着听着,妖童缓缓阖眼,口中发出了几声婴儿砸吧嘴陶醉似的的呜咽,不知不觉,转了几个圈,转到了洞外,洞外也有琴声,他跌了,踩了滑苔石,任凭自己一个跟头跌下瀑布去,顺水流了。
淩洛听到‘扑通’水声赶忙去看,却发现妖童从水中升出,静静地漂浮在水上。淩洛见他没事,心里一块石头落地,便继续自己的事情去了。虽然金刚箍封印了他的妖力,但妖天生是妖,不是人类的骨头,那样轻,既是淹在水里都不会沉底。
虽然人不会湿,可衣服会湿。
“呸——”妖童从水潭里爬上来,一边打着揩着鼻子里的水一边往林中走去。
他浑身的衣服湿湿地黏在身上,如今金刚箍在身上,他再也没有妖力去烘干自己身上的衣服了。
淩洛远远地看着他,心中激起一丝不忍。金刚箍,凌落日习十三洞经书已然晓得,它就能将翻云覆雨的天才,坠成万丈痴傻的废人。戴此箍者,脑筋体型会迅速变成三岁孩童。再想成长,难上加难。不知何时,那红衣服已经变成他的,现如今,因为跌入水中的关系,好好地丝绸衣服像抹布一样四散地挂在身上。而且他还不会穿衣服,说是穿,倒不如说乱套一气,袖子当腰带,衣摆当裤子。看来这次出门历练,他要多买些结实耐造的布料回来,给他缝几件耐用的衣裳。
正打着喷嚏从林间走过的妖童在林间发现了一盆呼呼作响的红色东西,红!又是红!他欢喜地跑过去,却在盆前“煞—”地立住了,他疑惑地伸出指腹,靠近那盆东西,竟是赤裸裸的烧灼感。他还没有学过“暖”字,他只晓得,这种红,和自己的出生之地很不一样,让自己很舒服,舒服地想困觉,舒服地仿佛被什么东西包裹了起来,无风无寒,舒服地连自己的衣服都干了…
第二天,淩洛睡醒抬头,看到案几旁的橱柜上完完整整地放着那个火盆,仔细观去,竟是连位置也没有挪动。他本想今天早晨就去收了火盆,可没想到妖童不知何时把他拿了回来,若是在自己睡觉的时候,那自己为何一点也不知情?莫不是金刚箍一点效果都没有?
伸手用法力扯开水帘,妖童正在外面傻傻地拔草:“一、二、三!”
于是,今天妖童再来听琴时,他佯装不在意淡淡地问:“你把它放回来的?”他对着橱柜抬了抬下巴。
“仙者认为无名之善可以隐藏麻烦与祸患。”头顶上的下巴缓慢下移,尖尖的角搁在淩洛的头顶,顺着他的眼光看着下方的琴弦。
他竟然懂!淩洛霎时间眼角竟迸有泪花,于是,他多年死板脸,今日终于有些云开见玄月。
“怎么玩?”妖童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学着他的抹复挑拨弄了两下琴弦,淩洛侧过脸去正要什么,刹那间他的睫毛与妖童的睫毛,便触合在一起。他身体一僵,原来,自己竟对他那样没有防备,连他的下巴搁到了自己肩膀上都不知道。可看着妖童认真的眼神后,“哼哼,”淩洛柔柔地一笑,笑得半城倾了后,拔下他的小爪子,愤恨地狠狠地压在了琴弦上。
“嗷!”
帘内无声,霎时间传出了缓缓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