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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流水无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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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流水无情
由于头一天明确了一点信念,第二天早晨,玉凌霄起床后感觉精神百倍。虽然外面寒风凛冽,他却并没有觉得寒冷,本来,对于内力精纯的他而言,保暖的衣服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大家随意吃了一点早餐,楚福派人从马厩牵来几匹良驹,楚晚晴、楚福和玉凌霄带了十来个庄客,一起驱马进洛阳城。
楚家庄正座落在洛阳城内,面积很大,房舍建筑院落分布非常大气,但没有别院的那种清幽避世之感。
跟随楚忠来到演武场时,见全庄的人已经都集中起来了。大家都是劲装打扮,排列的整整齐齐。楚忠、楚福向两旁分开,楚晚晴便走到了比武台中间,环视了一下台下的整齐队伍。
由于还在孝期,她仍然穿着一袭白衣,外面披着一件玉色斗篷,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玉簪挽着,别无妆饰,面容清素,略带憔悴,手里抱着她常年不离身边的古琴。
玉凌霄虽也跟在后面走进来,却未上前,只是站在楚福后面的一个角落,看着晚晴。
她素淡的脸容映着白衣,清冷出尘,如同一个幻影。
全庄弟子顶礼拜见,“见过小姐。”
楚忠在头一天晚上已经向全庄表露过心意,分析过对楚晚晴的判断,大家对小姐已经有了希望,但她如此年轻,毕竟不能使人放心。
楚忠楚福向台下抱拳,“各位兄弟,庄主不幸身故,我等痛断肝肠,全庄悲恸。天幸小姐已返回楚家庄。小姐虽弱质女流,但继承庄主之心,德才兼备,可仼新庄主,我等愿鼎力帮扶,将楚家庄发扬光大。”
众人均抱拳,“愿追随小姐。”
楚晚晴看了一圏台下,“晚晴年幼,且武功平平,只是一介琴师。先父遗命,不敢有误,愿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说完,她一撩衣襟,盘膝坐在了台上,顺过古琴,手指轻划,一阵高亢的琴音划过。
众人被这裂帛般的声音震动,都敛衣肃容,静静凝听。
楚晚晴指下凝神,琴声沉稳,闻之使人心绪渐渐转为平静,而后,琴音变得高远舒阔,如朗月当空,青冥万里,江湖幽远,极目远望,便感到了自在潇洒的绝世胸襟。
人们都心旌摇荡,感受着高洁情操的时候,琴声激荡如万马奔腾,风雷乍起,不由人扼腕而叹,在人们都壮志凌云的时候,七弦一声,琴曲戛然而止。
人们当下仍心绪难平,举头看向未来的庄主,不由豪情万丈,都撩袍下拜,口称庄主。
玉凌霄说的没错,心的征服最为重要。楚晚晴不需要武力服人,从今往后,新的庄主便是全庄心中的象征,无人不服,而且,他也相信晚晴坚定宽容,在未来的道路上,一定会成为全庄的希冀和期盼。
当时的武林,除少林、武当、崆峒、峨嵋、青城外,铜陵陆门、洛阳楚家庄都是有名的名门正派,而且楚家庄以训练有素的飞鸽传书技术名满江湖,执掌楚家庄,是一副沉重的担子。
多年以后,楚家庄众多豪侠膜拜,一代庄主一袭白衣,盘膝拂琴,一曲震天下的形象仍然是江湖美谈。
玉凌霄静看着她美得不属于人间的形象,默默微笑,眼波如此柔软,如同含着水光。
众人膜拜庄主后免不了有几拨人上台比武助兴,玉凌霄也不免在台上露了几式剑招,尤其是繁花剑法,招式繁复精妙无比,引来诸多赞叹。会后,楚晚晴命楚忠仍在城内驻守,自己喜欢别院的环境,便同楚福、玉凌霄一起返回别院。
别院中大家共进午餐,心中高兴,边吃边顽笑。楚福一阵阵开怀大笑不止。
“今天庄主真是风釆出众,那个景象那个琴声,真是一代风华啊。还有玉公子,你的剑法精准得象绣花,实在是妙极。”
玉凌霄笑道,“真正的剑法是直接干脆,一招制敌,杀人于无形的,但在表演上,繁花剑法确实好看,实战时却不是这种用法。”
楚福点头赞叹,“玉公子是剑术高手,又多才多艺,”他抬头打量了一下玉凌霄,“容貌又比小姑娘还漂亮,神剑双玉不知多么喜欢你呀!”
玉凌霄眼波一转,象在回忆,“以前在海岛上,我爹总嫌我在藏书楼呆的时间太长,我娘总不许我做习武之外的事情,说不是大男人做的,但我总觉得所有的事与剑法都有相通之处。”
楚福看着玉凌霄,笑着道:“你的长相他们没有夸过么?”
玉凌霄一愣,“那倒没有,我长得象爹爹。”
“哪里只是象他,”楚福一拍桌子,“神剑双玉退隐前我也见过,他们是标准的俊男美女,可你比他们都要漂亮,其实,从你现身江湖,你的武功和外貌一样让江湖人惊叹啊,你自己不知道么?”
玉凌霄被说得有些发窘,其实他以前没有自恋照镜子欣赏自己的习惯,也没有觉得自己很漂亮,不由回头看向楚晚晴,不想一下便对上了她纯净清亮的眼睛。
楚晚晴正面带欣赏的微笑,睁大潋滟的双眼看着他。
被自己喜欢的人这样盯着看,不由感到心跳加速,双颊泛起一片绯红。玉凌霄连忙躲开了她的目光。
不想楚晚晴一点也沒有窘迫的笑了,“玉哥哥,这是真的,我第一次看见你,还以为你是位从天上下凡来的仙人呢。玉哥哥确实漂亮得好象一幅画一样,是一幅淡墨山水画呢。”
玉凌霄听她这样说,心里觉得怪怪的,正要说什么,突然一点意识从心中猛的跳出来哽住了喉咙,他一下抬起头,睁大眼睛看向楚晚晴,而楚晚晴便毫不犹疑的与他对视,眸如清水,宁静无波。
玉凌霄心中电光石火的闪过几个字。
“她不喜欢我。”
有些无措,头脑一片空白,他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先回房休息。”便站起身,走出正厅,回了自己房间。
楚晚晴和楚福面面相觑,也不好打扰。
玉凌霄回到房间,便一头倒在床上。
如果她喜欢自己,对自己有那种感觉,她也会象自己一样,哪怕看一眼都心跳加速,她怎么敢那样直直的看着他?毫不犹豫的夸奖他,说他好看?
她的眼光充满信任与欣赏,却没有一丝羞怯的情致,她对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她在那样的寒冷中掀开一半披风盖在自己身上,她冰冷的身躯在他怀里毫无感觉。
她是把他当成了自己最信任,最亲近的亲人。
她的哥哥。
玉哥哥,她也是这样子叫他的,和秋月白一样,叫他哥哥,也许再贴心一点,也象姐姐吧。
玉凌霄翻身起来,坐在桌前,桌上有一面铜镜,他顺手拉过来,旋目看去。
镜中映着他清雅脱俗的面容。
面庞瘦瘦的,鼻梁很高,眉目清秀,下巴的线条清晰分明,皮肤润白光滑。
他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在面颊上投下两片淡淡的阴影,轻轻颤动。
美得象一幅画,还是一幅淡墨山水画?
玉凌霄冷笑了一声,“淡墨山水画。”
他站起身,走出门去,一直出了别院大门,别院的庄客都认识他,见他面色苍白,一改往日不紧不慢的样子,快步走去,也不敢问什么。
出了别院,玉凌霄运起轻功,身形如电,飞向凤凰竹林。
玉凌霄轻功高绝,如若时时发挥,那必定是身如清风足踏月,来去无踪,但他平时很少用,走路也时常慢悠悠的,除非对战,很少看到他快如鬼魅的身法。因为他感觉没有必要时时向别人展示什么,绝世的武功,纵横的剑术,都不是用来标榜的。
转眼便来到了小溪边那个竹亭,他走进竹亭,静静坐在那里。
他一直坐在那一动不动,目光盯着面前的一丛凤凰竹。
这时,耳边有一丝异动,玉凌霄抬眼观看,但见一片绯红飘下,寒风中冰雪宫宫主冷岱罗衣袂飘飞,落在他面前。
玉凌霄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去。
“玉公子,别来无恙?”
“宫主,有什么事么?”
冷岱罗凄冷一笑,“精神这样差,看来心情不好吧。”
玉凌霄没有说话,仍坐在那里不动。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玉凌霄忽然抬头看向她,“宫主,你是因为使者的推荐,还是真心喜欢我?”
冷岱罗被他一问,有点无措,回过身去,“为什么这样问?”
玉凌霄苦笑了一下,“看来你是确实喜欢我,我当初那样拒绝而且还嘲弄你,没有顾及你的感受,真是对不起了。”
冷岱罗一惊,回身看他,“你怎么了?你也喜欢上了什么人么?”
玉凌霄不说话,轻轻摇头,冷岱罗长叹一声,“如果喜欢,还有争取的可能,而我,我这次来就是告诉你,我已取消上次的决定,不会再提什么二宫主的事了。”
玉凌霄眼角轻抬,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冷岱罗有些凄楚的道:“冰雪宫宫主的婚姻不会是天长地久的,我怕我到时会放不下,这样我们还可以做朋友。”
“什么意思?你们冰雪宫有什么规矩么?”
冷岱罗看了他一眼,“这个以后再说吧。你自己保重,我就要闭关了,后会有期。”
说着,她飞身而起,一片绯红中冰霜齐舞,腾空而去。
玉凌霄在竹林呆了一下午,黄昏才回到别院,蕊儿正在正厅摆饭,楚晚晴看见他回来,便有点担心的走过来。
“玉哥哥,你去哪了?不舒服么?”
玉凌霄笑了笑,“没事,出去走了走。”
大家走到前厅,坐在桌前,玉凌霄看了看饭菜,竟没有一点想吃的意思。
“福叔,陆伯伯的酒,你拿过来了么?”
楚福连忙笑道:“我早就拿过来了,给公子预备着,今晚想喝么?”
玉凌霄点点头,楚福起身去拿酒,“好,我陪公子喝几杯。”
不一会,楚福端上一个小酒瓶,给玉凌霄和自己各斟了一杯,又看看楚晚晴,晚晴笑着摇头表示自己不喝。
楚福坐下道:“其实这酒很一般的,你先尝尝,一会儿我去拿点好酒,比这个口味好的多。”
玉凌霄一笑,“不用,这个就好。”
楚福举杯笑道:“来,玉公子,我先敬你一杯。”
楚福还没有喝,玉凌霄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没等楚福倒酒,早又自斟了一杯,又一饮而尽。
楚福愣着发笑,“玉公子,不是说你酒量不好么?喝慢一点。”
楚福刚饮了那一杯酒,玉凌霄已经饮下了五杯。
楚晚晴感觉有异,忙站起来走到玉凌霄身边,“玉哥哥,你怎么了?不要喝了。”
玉凌霄确实酒量很差,五小盅酒,已经开始头晕眼花,而且呛得直咳嗽,他低头咳嗽完了,抬起头道:“没事,我喜欢喝就是了,横竖一会儿回房睡觉。”
“那你吃点东西再喝,你中午就没怎么吃,这样很伤身体。”
“我知道,你回去坐吧,不用管我。”
楚晚晴迟疑着坐回去,他便又饮了两杯。
天昏地暗,眼前发黑,玉凌霄没有说话,便俯身伏在了桌上。
楚福诧异道:“这就醉了?酒量不行还喝那么快。”
“福叔,”楚晚晴锁起好看的眉头,“还是快扶他回房休息吧。”
楚福长叹一声,“是,庄主。”便走过来拉起玉凌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扶起他回到房中,发现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只好把他扶卧到床上,盖好被子,小心的熄了灯,关好门出来,一面走一面摇头。
夜晚开始下雪,纷纷扬扬一夜的大雪,第二天早上,雪光映着天光,一片银装素裹。
与其说是因为光亮醒过来,倒不如说是被冻醒的,玉凌霄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体温,床榻冰冷,他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又躺了一会儿,完全没了睡意,便起来。
屋内也非常冷,由于他自己从来不怕冷,就没有让庄里的人准备火盆,现在感觉就像在冰窖里一样,他穿好外套,仍然太冷,突然想起什么,两位哥哥为他做的棉披风已经整理好挂在衣架上,他过去把披风摘下来披在身上,系好带子,紧紧裹住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