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梦录》慕琮

5、【第四章 刀下留】

　　方才白礼虞便听得那人一直在念叨着什么，只是周围人喧哗嘈杂，再加上那人被割了嘴唇，吐字十分困难，即使耳力如他也没能听得清楚。现下众人都已呆住，那一句话便显得分外清晰。

　　时隔两百多年，澜族竟能拥有如人类一般的双腿了么？
　　与殷殷和众人所关注的地方不同，白礼虞对他的脸并未在意，也未有讶异。白礼虞只是望向他赤裸的双腿——那双腿比例匀称、洁白修长，看不出一丝鳞片或是毛发。

　　白礼虞不知在他错过的两百多年时光里，关于这澜族长出人类双腿的故事，已被大陆皇室禁止流传，而他也是之后很久一个偶然的机会方才得知，究其源头，还与自己有关。
　　思索片刻，他又将目光转向若有所思的少女，唇角露出讥讽的笑容，想看如今局面，她要如何收场。

　　殷殷的行动却令他稍稍觉得有趣。
　　她在自己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行李中翻了片刻，终于扯出一条皱到不行的布锦来，越过人群大步走上前，将那衣服轻轻遮住那人的身体。转过身来面对众人，却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
　　「各位大哥，这人恐怕不吉利。而我们将要去往南方，他这怕是和霍家有所牵扯，不如把他丢在这里算了？」

　　显然在座众人也都听过那南岭霍家的名声和屠面之刑，面面相觑片刻，大概原来生的龌龊心思也都消散，再看那人，似是痴傻，一直念叨着同一句话，只怕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领头的觉得可惜之余，板起脸来问殷殷：
　　「我看你倒是挺维护他。放了他，这损失你要如何赔偿？」

　　当今圣上属意澜族幼童之身，这皇家的丑事，便是这百年内才兴起。而贵族纷纷豢养澜族少年，现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因为澜族未成年的少年，都有一副好身子骨——承欢的身子骨——柔软、细腻、白净。好的货色，在暗地下能拍到一所房子的价钱；差一些的呢，也够平民百姓一家几年的生活所需费用。
　　白礼虞醒来后尚未遇见这买卖人的交易，面色更是深沉。再看向那领头的脸色，心知即便殷殷拿出交换之物，事情绝不会这么算了。这帮贪婪的家伙，只怕不止盯上了自己的戒指，这小姑娘也成了他们的猎物。
　　不过，这闲事儿本就是她自己要管，与他何干呢？

　　殷殷又回头看了那人一眼，从那肌肤看，这少年不过十几来岁，应该还尚未成年——但那性别怎么就分化了呢……
　　这人这事儿，她倒是听说过。管，肯定得管，只是，现在要怎么管？
　　她沉吟片刻，从怀中掏出一枚精致的玉戒。那戒指特别的很，从不同角度看，形状竟是不同的。她作出不舍的表情：
　　「小女子也是旅行途中，并没有什么珍贵之物。这是临行前家母给的信物，如非必要绝不卖掉。今天这事儿我管，领头的，你看怎样？」

　　那领头人一看那玉戒便知是好物。然而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丫头，又怎会有这样的好东西？他琢磨着，和后方人使了个眼色，便接过那玉戒，应承下来：
　　「如此，这东西便归你了。」

　　殷殷转过身来，俯首在那人耳边说了句什么，那人突然停下了念叨，有些怔忪地“望”着她。她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割开他的绳索，他像是没有骨头一般瘫软在地，空洞的一双眼仍然看向她的方向。
　　她勉强让他靠着树干安顿好，回头看白礼虞还站在那里，心下一喜，凑过去问：
　　「怎样，这事儿我是不是管了？」

　　对方却没露出她所预料的任何一种表情，或是嗤之以鼻，或是一脸赞赏，都没有。
　　准确来说，白礼虞面无表情，而殷殷可以从他身上感受到明显的杀气——

　　「你是白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