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2、第三十一章 ...

  •   戏剧上演的那天,大约是多数课程已经结束,校园内的剧院里坐满了人。我们在幕布后面奔忙着,布置背景、道具。演员们的服装与妆面已经准备就绪,小花鸟带来客串的一帮乐队在前边即兴演奏。我只觉得暑气和灯光闷得我满头是汗。等到音乐渐消,解说者的声音响起,红幕向两边滑开,我才真正地松了口气,在后台一侧坐了下来。

      两天前奥德他们的戏剧很精彩,他本人在里面扮演的是一个旧时代的魔法师。直到那时我才领悟到,他为何在谈起他的角色时往往讳莫如深——剧中的他扮相沿袭过去魔法士的习俗,在他以往一丝不苟、袒露前额的发型基础上进行突破,大胆附上一顶黑色假发,长度直垂膝弯。

      我乐不可支地回想他长达两次小声对我抱怨“太荒谬了”的场景,忽然很好奇此时台上兰朵的心情。她现在应该顶着一个圆髻,将脸上两道化妆师精心做出的法令纹对准小花鸟——她演的是乡绅太太。

      一幕又一幕缓慢交替着,幕布开合时的喝彩起起伏伏。我感到观众的情绪越发高涨,心头激动与紧张混杂的情绪也随之变得越来越重。我半途溜下去透气几次,问流动人员要了几口没什么味道的柠檬水,灌进嗓子后再返回去。我隐约记得卡拉扬坐在第一排中央,离我是远的。

      这样反复几次,有人拍拍我的肩,身上还带着舞台灯光的热气:“快该你了,哥们儿。”

      这已经是最后一幕。我去更衣室换了吊带短裤和衬衫,有人把一只盛满花瓣的提篮递给我。演员们的台词在舞台这端听得尤为清晰,法兰西斯科应当已经在石桥上吻了明奈利的手;观众席里响起了很长的“喔——”的一声。我倒数三秒,跌跌撞撞地从另一头走上长石桥去。

      我的角色是一个匆匆路过的小僮仆。在班里人发觉我的角色唯有“不说话的某服务生”“全程盘坐的某马戏团员”以及“沉默的尸体”之后,他们便告诫我决不准自行偷懒,继而一致把我塞进这个最后的空角色里。我当时就身高不符的问题上发表抗议,没想到他们竟煞有介事地要集资我一双平底皮鞋。

      我向前奔了过去,左脚绊到右脚,整个人扑倒在小半张石桥上。花篮在桥上打了好几个滚,里面的花瓣全都朝着两人的方向泼洒过去,混着悄声念出的风拂咒的咒语,将两人的头发衣服沾了个遍。

      “抱歉,抱歉,”我立刻爬了起来,步伐慌张地跑过去,“太抱歉了,我简直把什么都弄得一团糟……”

      “没关系,朋友。”尤金站起身拂弄头发。他目光还停在爱尔玛身上,满溢柔情的嘴角悄悄翘了起来,“你起码没有打搅到我的心情。我碰巧还沉浸在幸福当中。”

      爱尔玛温柔地望着他。我一边蹲在桥上捡花瓣,一边嗫嚅地道着谢,对他们说了些吉利话。

      我最后向石桥另一边退场的时候,从舞台侧面不断飞出的花瓣也顺着风扑了我满脸,石桥下都是这些灿烂而柔软的东西。尤金与爱尔玛拥抱起来——是爱尔玛先伸出的手。

      我回过身去,对他们高声喊道:“神会祝福你们的爱情!”

      金发青年抬起贴在爱人背后的手掌,面对着我小幅度挥动两下。

      “哪一个?” 他大声问道,露齿而笑。

      “每一个。”我说。

      红幕在音乐和欢呼声中被拉上了,然后又被拉开,所有演员聚到台前谢幕。观众起身鼓着掌,有不少向下涌来,喧喧嚷嚷地围拢在主演身边。明奈利似乎没有告知一声就早早离场了,小花鸟仿佛有点想追过去,但介于剧院里热闹的情况,只好无奈地候在原地与人攀谈。

      舞台被挤得水泄不通。我忽然发觉卡拉扬不知什么时候也跳了上来,正在不远处微笑。

      “卡拉扬,”我不断用双手拨开人群,挤过过一个又一个人交叠的肩膀,“明天下午五点我找你有事,你有空吗?”

      我在这样的喧闹里几乎听不见自己喊出的声音,但他似乎听懂了。

      “什么事?”他放慢了速度说。

      “暂且保密。”我用口型说。

      他干脆地应了下来,“好,在哪里见?”

      “就在这里。”我本来想指地下,又想他在人潮里看不到,便举着手朝顶棚一指。

      我这时还没有彻底地挤到他身边,肩膀就从后被另一个人扳住了。我猝不及防地拧转过头,发现竟是柯尔曼。他脸色苍白,我能看清他额头上的细汗。

      “维森特,请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他视线向四周扫了一扫,放低了声音说,“我——需要你陪我走上一趟。”

      柯尔曼领着我挤出剧院外,我们就这么一路出了学院。有两只高大的黑色飞翅马等在大门口,后面拖着一架雕饰精致的马车。我和他都沉默不语地坐上了去,看着马蹄逐渐落在虚空之中,车顶破开云朵。

      “我能知道我们的目的地吗?” 我对他说。他的表情令我兴不起开玩笑的欲望。

      “都城的王殿。”他望着窗外,“托斯卡亚.金快要死了。”

      我愕然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是说国王陛下?”

      “我以为你早就猜到我是谁。”柯尔曼说。

      “我知道。”我感觉嗓子里干巴巴的,“但我以为有关国王健康的那些风言风语仅限于传言。”

      “从来都不是。”柯尔曼半闭上眼睛。他看起来很困倦。“请你务必保守秘密,即便是在离开王殿之后,直到这个消息在全国正式公布。”

      “但为什么是我?”我追问道,“我不记得肖恩家和他有过来往。”

      “我曾对他提到过你。”柯尔曼说。“他告诉我他也想见你一面。”

      “你的哥哥也会一起吗?”

      “他还在外国出使,没法见到他父亲最后一面。”

      “那么兰朵呢?”

      “她不能在这时候来。”他说道,同时颇为勉强地笑了笑。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试图把这句话理解成纸面上的意思。

      柯尔曼在我的目光中缓缓合上了眼睛。

      “她不应该来。” 他说。

      这辆马车稳稳地降落在了王殿的一扇侧门边上。柯尔曼大约提前同几道关卡打了招呼,我们全程畅通无阻地直接走进了主殿。白日的大殿里也是灯火通明,却在此时显得格外的空旷,竟然给人一种荒凉至极的错觉。

      他在一扇房门前站定,忽然又将我拉到远处:“再等等。”

      我听从他的建议,两人去了楼上的一处扶栏等着。远处的大钟悠悠地敲了三下,只见下面那扇镶了猫眼石和黄金石的大门被从内打开了,一群穿着黑袍的人鱼贯而出。他们没有一个人抬头向上望,都是举止木然地朝外走去。

      “元老院的人。”柯尔曼低声说。“他要为他的人做出祷言——尽管死的人是他。”

      “广义上的‘祷言’?”

      “只是他对后事的布置而已,”柯尔曼说,“我并不关心这些。”

      我的目光在那群黑衣人里来回打转,倏地被其中一人的背影吸引住了。

      “我可能看错了,”我迟疑地说,“那个人的背影有点像明奈利。”

      “就是她。”柯尔曼的语气很平静。

      “怎么会?”我压住声音,“四十岁以下的院士都很少见——明奈利只有二十一岁或是二十二岁!”

      “她的父母在很早以前因公殉职了。他们在早年都是托斯卡亚.金的好友,如果你听到老人们谈起‘勇敢的三刀客’,那大约指的就是他们三个。”柯尔曼说,“她父母逝世后,院士头衔落到了小明奈利身上,直到她成年后可以正式挂上这个身份——就像是某种垂怜的赏赐。”

      我想起《爱尔玛》剧组在真正定下排演地点前,曾经为适宜的场地四处游荡。明奈利请我们到她家中招待过;在那次拜访里,我确实没有见到她的父母,她带我们简要地参观了一周,包括她房子内一条挂满艺术作品与工艺刀的长廊。

      其中的展览品之一是一幅短窄的挂画。画纸看上去很旧,但画框仿佛被重新装裱过,上面有两个年轻男人搭着肩膀,笑容灿烂地看向外边。两人都是黑发。其中一人明奈利介绍过,说是她的父亲;另一人的面目现在回想起来,仿佛跟柯尔曼有些相像,也许正是年轻时的托斯卡亚.金。

      “我们该走了。”我提醒柯尔曼。

      他从栏杆上起身,带我走下去。下面那扇华贵的门关合得很慢,他在它彻底闭上前再将它度推开了。

      房间里的半边都空着,有一张大床靠着窗口,十几张黑漆漆的高背椅子似乎是被临时搬了过来,有些杂乱地合围了那张床的边沿。床头靠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背脊绷成一个笔直的弧,以致于他身上束的宽大睡袍几乎显出了庄重的意味。

      柯尔曼挑了一把中间的椅子坐下,并示意门口的我也来坐。我只好将他身边的另一把椅子朝远处稍稍拖了拖,默默期待着这对父子能在交谈中忘记我的存在。

      “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柯尔曼?”在漫长的寂静后,病危的国王终于首先开了口。

      “我会处理好你的后事。”柯尔曼说。他那样子看上去就像在谈论一个陌生人的葬礼,或者天气,“我尽力不给杜灵.金添麻烦。”

      国王审视着柯尔曼——我看不出他的眼神里是否有着发怒的征兆。然而紧接着,他却仿佛心事已了一般,全身的姿态都彻底放松了,头轻轻地向后仰去。

      “好吧。”他平和地叹了口气,“足够了,我的儿子。”

      我从略靠后一点的视角,看到柯尔曼的后背忽然轻轻一震。

      国王把手覆在柯尔曼的头上,像是迟来地注意到了我,冲我蔼然一笑。

      “小维森特。”他很有礼地说。 “抱歉怠慢了你。将旁人突兀地叫到一个死人的病榻前,总是有些不大妥当的。”

      “你好,殿下。” 我身处于这对父子之间的僵硬的气氛里,心下多少不大自在。

      “不必在我面前这么拘谨,” 老国王说,“我曾经抱过小时候的你,还和你一起在你们家花园里采过灯笼果,那时你弟弟还没有出生。”

      我凝视着他的面容,竭力搜索着我的记忆。他的面孔仿佛历经了风霜刀剑,但仍旧并不难看,唯独那一头白发令他整个人的面相比实际看着老上了许多。

      “我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我遗憾地承认道。肖恩夫人从来没对我提起过这种往事。

      “没关系,你那时候太小了。走路尚且左摇右晃。”国王说,“我记得肖恩家的灯笼果很甜,秋季总是能结上很多串……”

      他带着病容的脸微微发亮,表情简直蜕变得有些像个年轻人。可他的声音到这里便忽地消了下去,仿佛哑了。

      “我已经不在肖恩家了,殿下。”我说。

      “是,是。” 他低声说,露出一些糊涂。“我当然知道。”

      窗口透进来的夕阳余晖洒在他的大床上。他在这余晖中直视着我的眼睛,仿佛有所感慨。

      “时光过得太快了。”他说。

      他不再看我,将目光转向柯尔曼,颇为耐心地注视着他。我们再度陷入了沉默。这沉默久到令我以为我们该走了,我却在此时忽然听到柯尔曼的发声。

      “我以为,”柯尔曼低着头说,他的声音淡淡的,里面像是沉着一口气,“你从来不认同我作为你的儿子。”

      “你还在怨恨你哥哥吗?”老国王和气地说。

      “不。”柯尔曼的手猛地扣到了床沿上,“我从来不怨恨他。他的命运早就被定好了,他乐意怎么活就怎么活。”

      “那么你是在怨恨我吗?”国王接道。

      柯尔曼缄了口——我有那么一刻以为,他是要默认了。他把头埋在手掌里,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没有怨恨谁……”他说,“我不知道该恨谁。”

      国王分外包容地望着他,仿佛包容地谅解了他麾下任性的臣民。

      “柯尔曼,你是这个家庭里的第二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孩子。即便你的母亲在生下你后随即亡故,我也从没有意图把对你母亲死因的哀痛与自责加诸于你。”国王说,“你从小就看着我对你哥哥灌输各种知识,对他严谨、对他栽培,将所有我闲暇时能够给予的关注都放在他身上,连王位也从一开始就预备给他。也许在你的眼里,我对你几乎是不闻不问,放任自流的——但我始终都记得,你最喜欢的物件就是刀,甚至在你还没有变作刀者的时候。”

      我从这里看不到柯尔曼的表情。他整个人都不动弹了。

      “我当时想,我托斯卡亚.金的家族里,肯定要有一个人像我一样,成为一个悍勇无畏的刀者。作为一个父亲,我愿意提供我力所能及的条件,让他能够心无旁骛地学刀。”

      柯尔曼垂在腰侧的手捏紧了。他的刀没有被唤出来,我却仿佛能看到刀柄在他手掌骨节的挤压下发出声响。

      “那些政事、权谋、明争暗斗,我知道你并不喜欢它们,”老国王的声音轻而低沉,令人想起之前远方飘来的几声悠悠暮钟,“你并不关心它们,对吗?”

      “……对,”柯尔曼说。那些含混的字眼从他胸腔深处被挤压出来,“我从来不想成为国王。”

      老国王用消瘦的手碰了碰他的肩膀。

      “好了,柯尔曼。到这里就可以了,叫人进来等我。”国王说,“除此之外,不要告别,不要悼词,现在转身出去就好。”

      他说得十分果断。我意识到,他所等待的那个词已在此时变得无比鲜明:“死亡”。

      我与柯尔曼走到门口,我们的脚步都消失在了厚厚的地毯中。我听见一声躯体滑落在床上的闷响,心头骤然一紧,以为老国王的生命已经过于仓促地戛然而止;但还没有。他的右手朝我们这里一摆,大半个脑袋栽进了自己的床褥。

      有一些微弱的声息从那里传来。它与之前老国王稳固的声线如此不同,不再属于一个惯于睥睨、一切在控的的上位者,只似于任意一个临死之人面对梦境时的模糊呓语。

      “对不起,”我听到他含糊地说,“我太急切地渴望培养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对不起,对不起。”

      他露在外面的一只眼睛睁着,但视线已经涣散了。我在这样的目光之中,仿佛也承接了同样一份过于迟来的歉意,感到一阵酸苦。

      柯尔曼站在国王的卧室门口,王殿的守卫们陆续从他身边走进去。

      “你在这里等我。”他对我说,“我去外面左侧的草坪坐上十分钟,然后我进来找你,我们就离开。”

      我等了他十五分钟,走了出去,看到他还在草坪上抱膝坐着,头顶的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我坐到他身边,也不说话。

      “你知道吗,”柯尔曼忽然低声地开口,“国王的子女总是有跑得更远的特权。我与杜灵.金——我的哥哥,大我五岁——从小便可以溜进各种各样的议事中心旁听,无论是国王的元老院,还是‘人民的魔法会’。其中元老院的体系传统而呆板,我和杜灵.金就更喜欢朝魔法会跑去。杜灵非常聪明,他每每对我指出哪一个议员在撒谎,然后我们就嘲笑起他们意欲掩藏的宏图里的漏洞,以及那些伪君子的真实面貌。

      “我从那时起就对满口谎言的魔法士心生抵触,认为他们畏畏缩缩、搬弄是非,只敢隔着半空动动口——这一点哪怕在我认清杜灵和兰朵同样是魔法士之后也没有改观。那也只是抵触而已。但当我看到成年后的杜灵开始带着他的魔法士身份往他曾经唾弃的魔法会里钻,我看到他像那些政客一样彬彬有礼地大放厥词,当我甚至转向总是用心偏颇的父亲,企图在他身上找到我童年记忆里那个挥着刀的锋锐影子,却听到他无意从嘴边走漏的‘暗杀’这个词时——我变得更加偏激了。就像是有什么催着我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告诉我,我必须得做点什么来证明我是对的。”

      “我当然不能厌恶他们,当然,我谁也不恨——没准是在恨我自己。因为我始终无法承认杜灵的正确:一个只会使刀的国王,根本无法治理好这个国家。”柯尔曼的最后一句话低得几不可闻,“而他替我担了这个担子。”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就连我们背后传来的王殿的灯火,在树阴的遮挡下也显得不那么明亮了。

      我无法就柯尔曼的家事做出安慰,只能把手放到柯尔曼的背上。

      “歌伦度南的政治情况,”我说,“有那么糟糕吗?”

      柯尔曼摇了摇头。

      “你还记得一年级时西院教授长达三周的临时抽调吗?几乎所有的魔法教授都离开了学院,有的甚至连代课都找得很仓促。”

      “我记得那一次。”我登时有了一种微妙的预感,不禁吞咽了一下。那正是我认识来代课的史密斯老先生的时候。

      “那是一场针对魔法师们的审查。”柯尔曼说。

      一块漆黑的大幕仿佛在我眼前拉开了小小一角,露出背后充满恶意的一只眼睛。

      “元老院和魔法会不再像十年前那样相辅相成,它们几乎割裂开来,各自为政,谁也说不清矛盾是因何扩大的。杜灵在里面寻找深层的原因。但在魔法会中,我们的人终究是少数。”柯尔曼说,“近年来的舆论导向里,刀者身份似乎总是与‘杀戮’跟‘进犯’挂钩,不如魔法士带来的‘和平’能稳定人心;以刀者为祖辈象征的王殿更是这变故里的首当其冲。我后来才知道,王殿推崇杜灵的魔法士形象也是带着这个目的。”

      “所以说,你不希望兰朵参与是出于这个原因?”

      “现在很多后辈的举动已经能代表他们背后家族的态度了。”柯尔曼说,“我希望她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我当然知道她的选择会是什么。”我喃喃地说。“你也知道的。”

      远方的钟声又响了起来,仿佛在同时送来了一阵风。我和他都在这并不寒冷的风中打了个激灵。

      “这个国家已经不如大多数人想象中安宁了。”柯尔曼对我说。“走吧,天已经黑了,我们还来得及在明天天亮前赶回去。”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