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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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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以为要替别人处心积虑搭桥铺路就已经够让人不痛快的了,没想到更不痛快的事情还在后面!
将目光从那长条上移开,夏青容开始权衡利弊。
之前那个神秘声音说过,这个长条代表着她的性命。如果能够做出有助于这四人的行动,那么长条就会被填充;反之则会被削减。
她起初以为,只要自己不妨碍目标们各自的计划,一切顺其自然,那么性命就不会被扣除,但现在看来,恐怕这个判定要比她所想象的还要苛刻很多。而且这一条明显对她是压倒性的不利,今天不过是拒绝了一顿饭的邀请,就被削减了这么一大截;改日要是谁再冒出点荒唐的想法,或是明显违背道德律法的要求,难道她也要一样跟着照办不成?
如果当真是这样的话,要应付一个人就已经很困难了,更何况是四个!
单论这一次的话,她拒绝也就拒绝了,反正红色部分还有剩,只要没有被完全耗尽,就不会对她的死活产生任何真正的影响。但是下一次呢?难道要她像信徒做善事积攒功德那样,平日里拼命替这四人鞍前马后地伺候吗?
她夏青容向来都是立于万人之上的号令者,何时落到过这么落魄的地步!
思及至此,大长公主的脸色越发阴沉。虽然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看向段飞潇和孟玄翎的目光中还是带了点点不善。
哪怕这两人对于真相毫不知情,但把她陷入这等被动境地当中的责任,却也少不了他们一份!
方才还一团和气的桌上,气氛突然就冷了下来。不单是孟、段二人,就连对面半桌的段思齐和文家兄弟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纷纷停住话头,朝这边瞄过来。
“容姑娘若不方便,我等自然不会强求。”还是孟玄翎最先打破了沉默,“是不是,段兄?”
“当然。”段飞潇慢他一步回过神来,也很快就恢复了先前谈笑自若的模样,“让容姑娘为难,倒成了我们的过错,段某自罚一杯。”说罢,便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随着这两人先后表态,夏青容头顶的红色长条居然又重新涨回了一截。虽然比起先前削减掉的要少一半,但总算是不复先前那风中残烛、岌岌可危的模样。
察觉到这一点,夏青容心头一松,脸色也终于稍稍缓和。
这样看来,虽然多少会有所损失,但拒绝也不是不可行的。而且,从刚才的事情看来,在自己拒绝了对方的请求后,恐怕得等得到了对方的回应,才能决定能不能把失去的补充一部分回来。
至于细节,恐怕就得等她今后自己去慢慢摸索了。
这还真是拿着自己的性命做试验呐……暗自叹了口气,夏青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整理好表情,向孟玄翎和段飞潇微微一笑:“两位盛情邀请,可惜我腾不出时间赴约,实在遗憾。至于刚才失态,则是因为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别的事情,与二位无关,切莫见怪。不然……我也自罚一杯?”
“不用不用。”段、孟二人异口同声地道。
小摩擦在扩大之前被消弭于无形,三个人又恢复了言笑晏晏的模样,心里却是各自打起了小算盘。
骗鬼呢,刚才你那表情,简直恨不得下一秒就把我生吞了。果然玫瑰虽娇,刺儿也是实打实地扎手。——这是惯性撩妹、出师不利后进行反思的段飞潇。
她来到段府,又主动和段飞潇说话,想来是希望能和他搭上线的。那么拒绝邀请,顾虑的就是我了?难道是担心与我接触过多,会进一步暴露她的真正身份——这是一不小心就想多了的孟玄翎。
看来也不能一直对他们好言好语,偶尔板个脸,施加点威慑,说不定这些人就老老实实的,不会再提什么出格的要求了——这是突然有所领悟的夏青容。
又闲谈了一阵,宴席也到了尾声;比京中官宦人家摆宴时惯常的结束时间,倒是早了那么小半个时辰。对此,大长公主表示,之前从主桌那里时不时飞来的、来自寿星段尚书的不安目光,她可是一次都没有接收到。
宾客们陆续起身,与段长亭话别后鱼贯离开。段飞潇和段思齐自然是不需要这一步骤的,而文家兄弟作为亲戚,也要多留一会儿。
今日只是试探,想要和段飞潇进一步接触,这种人多眼杂的社交场合绝不是明智的选择。况且出了先前的那个小插曲,夏青容暂时也没什么套近乎的兴致了,因此只是普通客气地与对方告别。
而当她起身时,旁边的孟玄翎也跟着站了起来,一副要跟她一起去向段长亭告辞的架势。
我就知道。心里腹诽,夏青容没有过多表示,径自朝着宅主人的方向走去。反正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打算和段长亭说任何会暴露身份的东西,就算孟玄翎粘在她身后,也绝对听不出什么来。
“……容四姑娘,孟二公子。”段长亭刚笑呵呵地送走了一名同僚,一打眼看到夏青容和孟玄翎联袂而来。心里蓦地打了个突。
先前他一时忙中出错,把大长公主、孟玄翎和自家的两个儿子都安排在了一张桌子上。覆水难收,害得他全程提心吊胆,生怕这几人互相看不顺眼,冲突起来。这场宴席,他是吃也没吃好,喝也没喝好,一直如坐针毡,偏偏还要对旁人强颜欢笑的,当真是哑巴吞黄连,有苦自知。
后来席间屡次偷瞄,看到那一桌气氛和平,段长亭松了口气的同时,却又有点遗憾不满起来。他是指望着嫡子能在大长公主面前露露脸的,可人家对段思齐根本看都不看,只顾着和他那造孽的长子与姓孟的谈天!
现在也是,这两人一起过来是什么意思?孟家小子和大长公主这么熟吗?难道大长公主当真对孟家高看一眼,今日来此也是在暗示我不要站错了队吗?
“两位可还尽兴?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段长亭心头无数阴谋论滚滚而过,脸上倒是还维持着正常的模样,语气也是不远不近恰到好处。他可没忘了夏青容要求自己不能向任何人暴露她的身份,现在也不知道孟玄翎是否了解内情,当然还是要把戏做足了的好。
对于段长亭的这份上道,夏青容还是很满意的。于是欣然道:“段大人客气了。今日承蒙款待,就此告辞,不知我该去何处寻我那侍卫?”
“裴侍卫等人被安置在西花厅,这里的宴席散了,那边也会收到消息,如今应是在外面等候。”段长亭答,“可需我派人将他传进来?”
裴侍卫?站在旁边的孟玄翎一挑眉。
“不必,我自己出去找他便是,大人留步。”夏青容略一行礼;又看向孟玄翎,“孟公子也一样,后会有期。”说罢转身向外走去。
从正厅出来,夏青容回头看去孟玄翎并没有紧跟着自己出来,还站在原地,像是在和段长亭说些什么,这令她不禁小小地松了口气。
在十二日后的殿前选官之前,还是尽量避免和这人接触为妙,她心中暗自思忖。就算她万众瞩目惯了,被孟玄翎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落在身上,也还是多少会觉得有些不自在。
和裴明衍汇合后,两人一同出了段府,坐上马车,朝泾阳王府的方向行去。
街上人声络绎不绝,马车里面却是一片安静。夏青容难得露出几分懒散的姿态,斜倚在软靠上,手支着下颌,透过走动间帘子掀起的细小缝隙看向外面。
目光掠过几家并列的小吃摊,她突然就想起了之前与裴明衍初次偶遇时的那惊鸿一瞥。
“小裴。”视线移向沉默着坐在车门附近、与自己拉开一段距离的青年,夏青容轻声开口,“你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先前在宴席上,她还因为那两人的无心之邀所造成的后果而不痛快了一阵,现在倒是不知怎么的心血来潮,自己问了出来。
“属下只想尽快平反父母的冤案,救出家兄。”裴明衍回答得不假思索。
“先前我已送了书信,你也看到了。等西北那边接到消息,就会立刻将你的兄长保出来。裴家的案子不能操之过急,还需先确认朝中官员有多少牵涉才能下手处理。不过你且放宽心,我既然答应要帮你,就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根本和我所期望的答案南辕北辙啊。虽然这样想着,夏青容还是顺着青年的话头说了下去。
不过也罢。裴明衍现在一心都扑在了父母兄长身上,反倒他自己,只怕是被放到了最后一位。就算是再具体地问下去,估计也只能收获一个或茫然或黯淡的眼神,和一句“属下别无他求”罢了。
同样是被鬼神所选中的目标,还真是各人有各命吶。要是其他三人都能像裴明衍这样无欲无求,那我倒是省心了。暗自感慨了一句,大长公主再次将目光投向外面的街道。
这一看,倒是让她瞧见了一张熟面孔。
那从药材铺里走出来的、愁眉不展的白衣青年,不是陆云泽还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