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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第 279 章 ...

  •   流素并没有立即动手,她反复思量了许久,其实如今玄烨人在木兰,后宫以她为主,动手应该是最佳机宜,但再怎么做都很难确保天衣无缝。柔贵妃并非寻常嫔妃,她身后终究有个势力庞大的钮钴禄家族,这事儿真要有什么把柄被人抓住,连玄烨都很难向朝臣交代。
      况且她并没有指望这种事他也能替她瞒天过海。
      杀人偿命,她是做好以命相抵的准备的。
      只是她心中始终有一丝牵挂,怎么也放不下。
      如果他们之间的感情终将破碎……她还是想再见他一面。
      终于候到秋狝队归京,一切安顿就绪,皇帝前往宁寿宫请安,照例夜间是要先去启祥宫的。
      流素迎驾后先去看了胤祥和掬盈、慕予,才回至正殿更衣梳妆。
      她难得如此精心妆扮自己,用螺黛轻扫了一下眉,浅施脂粉,轻点朱唇,然后揽镜自照。她自然已非十六岁时的娇稚模样,但与当年相比,风华不减,姿容尤胜,十余年过去,岁月却似乎对她格外的偏爱,并没有在她脸上刻下任何痕迹,她依然是那个艳冠后宫的章佳流素。
      她朝镜中的自己笑了一下,三分凄凉,三分哀婉,三分风情。
      冰鉴照她吩咐,将素日常穿的衣衫都找出来一一在她身上比着,却怎么都不如她意。
      最终她命冰鉴将从前在纳兰府中谢流波做的那件血牙红衫子翻出来,穿在身上照了一圈。
      “岁月不饶人,本宫……如今已不适合这种娇嫩的颜色了。”想当年,初裁这件衣衫的时候,她还是个身量未足的少女。
      冰鉴笑道:“怎么就不适合,主子穿着依然娇嫩,一如当年。”
      流素涩然一笑。无论看上去再怎么适合,只有她自己知道,已非当初少女心态。
      “那回见密贵人,她穿着血牙红衫子,戴着碧玺朝珠,真像本宫十七八岁时的样子。”
      “哪里像了?”玄烨的声音在殿门口响起。
      流素还未及将那身血牙红衫子换下,见了他,赧然一笑,道:“冰鉴,快收拾一下,不知皇上驾临,殿内乱成这样。”
      冰鉴忙去将她拿来挑选的满床衣衫收拾起来,方才告退。
      玄烨打量着她,道:“你已好多年不穿这件衣衫了。”
      “嗯。”这还是绛雪轩外初见他时穿的,那年十六,今年她却三十四了。
      他缓步上前。
      她似乎有几分想逃避,侧转身刚想举步,却被他箍住了身子,道:“怎么见了朕便要走?”
      “忘了换下这件旗装。”
      “好好地为何要换?”
      “皇上都说了,十多年不穿,已不是穿这种颜色的年龄了。”
      她微挣了一下,却禁不住他抱得更紧,俯耳笑道:“朕觉得好看,静轩哪怕穿得跟你一模一样,也不及你半分。”
      她身子一软,便不再反抗,轻声道:“皇上又骗人。”
      他缓缓闭目,忆起她在绛雪轩时的模样,一袭白色兰纹斗篷,里面便是这件血牙红旗装,将她的身段勾勒得曲线玲珑,惹人遐思。
      那时候她占据他眼幕的,自然是惊人的美貌,但是后来,却是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她的欢喜悲哀,都令他牵肠挂肚,每一滴眼泪,都能让他心碎。
      “今儿怎么想起来要穿这件衣衫?”
      “只是找不着衣服穿,翻箱底时见了,突然想着要穿一下看看。结果照了镜子,才发觉岁月催人,竟已不再适合这种娇嫩的颜色……”
      “小素儿。”
      “嗯?”
      “你在朕心中,永远都是十六岁时绛雪轩外初见的模样。”
      流素转眸看他,眼中深情无俦。

      夜色苍茫中,秦百川行色匆匆,不时左右张望,行迹诡秘,到了永寿宫,方才舒了口气,急急入了正殿。
      “这是怎么了?”柔贵妃察觉他神色有异,还不时举袖拭汗,不觉诧然。
      “奴才听闻有人夜间出没坤宁宫,总觉得有些怪异,近来便常留心那边,今晚果然见着有人去了……”
      “去坤宁宫做什么?”柔贵妃也蹙起眉。
      “主子可听说,芳贵人便是在坤宁宫出的事?”
      这件事所知的人极少,事后除了被灭了口的,剩下的都是被封了口的。但秦百川在宫中人面广,私下偷偷打探到此事也不足为奇。
      柔贵妃点点头,之前秦百川便隐隐向她透露过,但她始终抓不住其中的关键。
      坤宁宫里目前什么也没有,谁还会对那里感兴趣?
      “那地方不知是否有什么秘密,否则芳贵人怎会恰好在那里出事,而皇贵妃又对那里格外感兴趣?”
      “皇贵妃对那里感兴趣?”
      “主子不知,芳贵人出事当晚,是皇上与皇贵妃一同驾临,然后将芳贵人幽禁起来的。从那以后,皇上的禁令是不许任何人与芳贵人说话,似乎芳贵人身上有天大的秘密,不能为人所知一样。”
      “她能有什么秘密……都几年了,你怎么才突然说起这事?”
      “本来奴才已忘了,芳贵人都那样了,谁还记得她。可近日又有人夜间出入坤宁宫,奴才才想起了这事来,主子可知,去坤宁宫的是谁?”
      “谁?”
      “简错爻和笙常在。”
      “他们?”柔贵妃蓦然坐直身子,眼中有不可置信之色。
      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凑到一块去?
      “他们似乎是约了在那里碰面……否则怎会撞见的人都说,他俩总是一先一后去的?”
      “这怎么可能……从前没人说过这事。”
      “从前坤宁宫都是皇贵妃的人,近来有个太监殁了,顾总管新指派去的,恰恰是奴才在宝华殿的旧识,关系极好,他才悄悄对奴才透露的。”
      “坤宁宫如今还有什么呢……”柔贵妃喃喃自语,眉头深锁。
      “主子若想知道,不如去亲自去看看。”
      柔贵妃想了又想,摇摇头:“不妥。”
      “怎么?”
      “尚不知对方根底,贸然便去,倘若打草惊蛇,岂不坏事?”
      “奴才倒以为这是个契机,笙常在这人诡秘得很,当年在孝昭皇后身边时奴才总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因此主子以前传她来问话,总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其实主子难道从来没有疑心过,她本来就有问题……”
      柔贵妃一凛,她一直认为笙竹是她姐姐的陪嫁,是最为亲近可信之人,经秦百川这么一提点,她方才觉得以前自己也许想错了。孝昭皇后殁后,当年身边亲信之人死的死,黜的黜,笙菊、笙梅、宗仁礼都没保得住,连秦百川也被安个罪名发落去了宝华殿,怎地唯有笙竹安然无恙,还升了常在?其实以她的智慧,本不该忽视这个鲜明的事实,只是她当时一叶障目,潜意识里已认定了凶手必是流素,因此只从与流素相关的人及事去查证。
      “可她不是皇上……”
      “笙常在在册为常在之前,已伺候孝昭皇后多少年了?皇上又认识她多少年了?”
      “你的意思是……”
      “笙常在是年轻呢,还是貌美?或是格外伶俐可人?突兀地便晋了常在,晋了之后也不见皇上宠她,甚至一回也没宣召过,主子不觉得有异?”
      “你……你是疑心皇上……”
      “自然不是,可笙常在上位,难免不是皇贵妃从中使了手段,保她一世富贵,骗她出卖主子……皇上什么都听她的,她说笙常在好,自然就信了她。可就算晋了她,皇贵妃也不会真的让笙常在上位,只给她个有名无实的常在位分,将她晾着。”
      “可是皇贵妃要对付笙竹再容易不过。”
      “若连笙常在都死了,皇上难保不起疑啊。皇贵妃留着她,怕是安皇上之心呢。”
      柔贵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况且那个简错爻……”
      柔贵妃一蹙眉,提到此人,她就总觉得有问题。“只是这死太监滴水不漏,就算拿住了他,也会和上次一样,无功而返。”
      “他嘴硬,笙常在也跟他一般光棍么?她可有家人,主子您还对付不了她?”
      柔贵妃微一冷笑。
      “只是这事却不能禀报皇上,只能悄悄地查,主子以为呢?”
      “你相熟的那个太监,当真可靠?”
      “奴才敢保证人品的,宫里不出这个数。”秦百川伸出五指。“况且主子身份不同,就算是被人发现,夜半去坤宁宫怀念一下孝昭皇后,情理上也说得通。莫不成皇上便能以此将您如何?”
      柔贵妃又缓缓点了一下头。她如今的境遇也不能再差了,玄烨已数年不宣召她,难道还能黜了她不成?她钮钴禄氏可不是寒门小户。

      夜深人静,坤宁宫的正殿前看来荒凉阴冷,说不出的诡异。白日里的碧瓦朱檐,如今夜色下不见金碧之辉,只余霜冷月暗的阴寒。
      饶是柔贵妃胆大,踏进宫门之时,仍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回头望望宫门值守的太监,那人毕恭毕敬站着,秦百川与他俯耳悄言,然后跟在柔贵妃后头往正殿去。
      之所以没有带太多人,也是秦百川的建议,到底是在宫中,谁也不能恃武力对一个贵妃如何,况且他们是悄悄过来,并不是别人引了他们过来故设陷阱,料来不会有危险。反倒是人多易引人耳目,不易隐藏行踪。
      柔贵妃穿了一身玄青色底花开富贵旗装,这样的颜色在夜间不易引人注目。
      正殿有微弱的火苗在摇曳,殿内分明有人。
      柔贵妃微噙着一丝冷笑,缓步踏上台阶。
      “简错爻先至,照以往规矩,笙常在应该片刻便至。”秦百川将声音压得极低。
      “已经这么多年,照说这里不该再有什么。”柔贵妃犹豫,驻足不前。
      “谁知道呢?既然什么也没有,芳贵人为何在此出了事?她怀了龙裔尚且遭了那样重的幽禁,且不准她与外界再通信息,保不齐这里有什么秘密,是搬不走的……”
      柔贵妃又动摇了起来。
      “芳汀如今……听说已疯了……”这里的秘密究竟有多可怕,居然逼疯了一个人。
      “谁知是真的被逼疯,还是假疯以逃脱灭口的毒手……”
      “或许本宫该先查查芳汀。”
      “主子,都已经到了这正殿了……当真无功而返?”
      柔贵妃纠结再三,终于还是举步继续上了台阶。她可不是芳汀那种浅薄丫头,任何陷阱都不会轻易踏入。
      “只在外头先看看,总不成问题。”
      柔贵妃谨慎之至,并没有直接推门而入,而在绕至窗下,拿簪在窗纸上点了两个洞,朝内窥望。
      里头只有一星烛光,发自殿侧桌上的桐油灯。光线阴暗的炕上,隐隐绰绰有两个人影,靠得极近,一个是太监服饰,一个是宫嫔服饰。瞧颜色,依稀是笙竹喜欢的碧色。
      柔贵妃又是吃惊又是不解,悄无声息退了几步,看着秦百川蹙眉。
      秦百川不解,从她点出的洞中看去,也是一脸惊讶地退过来。
      “难道费尽心机来这里,竟只是为了……”柔贵妃没好意思将偷情二字说出来,只蹙眉不解。
      她的声音几不可闻,殿内二人并未被惊动。“这二人对食,有什么好看?”
      秦百川也是不解:“笙常在就算长年寂寞,找人对食,也该找个长得好看的,找简错爻难道图他脸上那道疤吓人?”
      两人对视,眼中都有困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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