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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第 182 章 ...

  •   御医和产婆们一直里外忙碌,直到大多数嫔妃都支撑不住向皇帝告退回宫,祺贵人显然也疲累饥饿,精神却好得很,一直不肯离去,芳汀便陪她坐着。
      四妃自然早走了,尤其德宜二妃自己还挺着便便大腹,更不方便久坐。
      流素陪玄烨坐着,偶尔说几句话解闷。
      对于生男生女这件事,流素并不着意,她只关心那孩子生出来是否安好健康。
      与其余嫔妃相较,流素这个已知未来皇帝身份的穿越者,很清楚除胤禛外任何嫔妃所生的阿哥都不会有储位之望。
      何况在她眼中,生在帝王家已是一种不幸,参与皇储之争、兄弟相残是更大的不幸,不若生个公主,平安嫁人,了此一生。
      不知是否感应到了流素的心声,佟皇贵妃虽然折腾到翌日凌晨才诞下皇裔,却果然是个粉嫩嫩但皱巴巴的公主。
      其产程虽可说毫不顺利,但到底大小平安。
      玄烨看了会佟皇贵妃,又向林石保问了情况,孰料他却没有答话,出了殿门低声道:“禀皇上,小公主虽早产不过十日,却因产程过长、产道狭窄而致窒息,生下来后脸色稍微有些青紫,经急救才得恢复,只怕要调养些时日。”
      玄烨皱了下眉:“皇贵妃怎么样?”
      “皇贵妃娘娘身体底子薄弱,何况这样的年纪生下头胎,总归有些不适,只怕要好好将养,以防落下病根。”
      “怎么都没句准话?”
      林石保道:“皇上是清楚娘娘的身子骨的,这些年药就没断过,药吃多了,本也会对人造成损害。”
      “你去开方吧,务必保着皇贵妃的身体。”看来,他并不大在意那个瘦弱的小公主,也只是去襁褓里看几眼,摸了下小脸而已。
      已近寅初时分,玄烨过去明德堂坐下,流素见他微有倦色,过去帮他揉着太阳穴,却被他握住了手,柔声道:“去睡吧,你身子不适,不该陪朕折腾到这么晚。”
      “没事,近来吃着药,好多了。”
      “快寅初了,你小憩一会就该去慈宁宫请安,误了时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会不高兴。”
      “正因如此,这会才不能睡,否则只怕睡不醒。”
      他微笑了一下,反手揽着她的腰,将她带得跌坐在膝上:“听说今儿你跟表姐在一块,聊了些什么?”
      “皇上该不会疑心臣妾说了些什么刺激她的话才致她早产吧?”
      他定定地看了她良久,才微笑道:“当然不会,你和表姐向来相处和睦。”
      流素也报以一笑:“臣妾只是想去看看皇贵妃娘娘,卧病这许久,得她多处照拂,却没有去谢过。”
      他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抚摸着,轻叹道:“你待人向来柔善,就算是委屈也不肯说。”
      流素心里迅速转念,手心里微沁出汗来。
      听口气,他已经知道了什么,那该谢天谢地,她没有对佟皇贵妃做什么。
      佟皇贵妃究竟和其余嫔妃不同,是他向来礼敬有加的至亲表姐,纵然有些什么过失,他只怕也会一力回护……但是他若知道她们的对话,到底会偏袒哪方?
      忽觉得他亲昵地在她耳边蹭了一下,柔声道:“自婧妍之后,启祥宫几乎无人居住,长年失修,朕想今年修葺一新,让你迁进去。”
      流素刚想问为什么,忽然省觉这样的话问了未免多余。她心中暗叹了一声,到底是什么都瞒不过他,不但是她,佟皇贵妃亦然。
      万里江山他都能掌控有余裕,后宫中这些女人,恐怕也不会有多少例外。
      寅正时分玄烨洗漱完,流素送他至宫门口折返,见祺贵人正立于廊下朝她看过来。
      四目交投,祺贵人下意识地侧了下头,若有若无地回避了她的目光,仿佛只在仰脸看着日色天光。
      流素敏锐地从她闪烁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违和感,这是往常从所未有的。祺贵人秉性单纯,因而这种强要掩饰的神色格外显得生涩,反倒令人无端生疑。
      流素淡淡一笑,回转身去,不想深究她从佟皇贵妃那里问到了什么。

      佟皇贵妃在一天一夜的难产之后已经虚脱乏力,气色灰白得像没有生命的躯体。祺贵人只有悄悄守在她的床边,静候至她醒来。
      “我的孩子!”佟皇贵妃醒来时,却是惊惶失措,全然没有往日端凝肃穆的风范。
      仿佛经历了不可思议的噩梦,她双手在虚空中乱抓,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祺贵人和荣静慌乱地将她扶起,赶紧叫嬷嬷将小公主抱进来,谁也不敢在她跟前提半句林石保交代过的一些话。
      小公主虽然像猫儿一样瘦弱,可粉嫩的脸上看着倒还红润可爱,一双溜圆的眼睛无辜地眨着,白嫩的手指正放在唇边吮着。
      佟皇贵妃渐渐平静下来,脸上开始泛起一丝笑容,宛如至宝一样将她抱在怀里,却又小心翼翼不敢用力,生怕会有一丝伤害到她。
      “我终于有自己的孩子了,绍贞……绍贞,你看她像谁?”
      祺贵人仔细分辨着,却实在无法看出那展不开的小眉眼儿到底像谁,只能赧然轻答:“像姐姐多一点吧……眼睛和鼻子都像。”
      佟皇贵妃又侧脸打量了好久,才笑:“绍贞,你真不会撒谎,你看她是单眼皮儿,小鼻子塌塌的,怎么会像我?我虽算不上多好看,可她真是丑丑的。”
      旁边的嬷嬷笑道:“娘娘这是说哪里话,初生婴儿哪个不是这样,长着长着就会变的。”
      “是么?本宫还真没见过刚生的娃娃,记得绍贞刚生的那会儿我都进宫了,竟然没来得及看到她落地那一刻,后来进宫的时候,都好几岁了。”
      “是真的,小公主长得真有几分娘娘的风采。”
      佟皇贵妃便轻笑起来,眉眼儿俱是柔和的光芒,竟然半分冷意都没有。
      祺贵人见她心情好,便试探着问起昨天流素为什么会过来,又跟她说了些什么。
      佟皇贵妃笑容微凝,却只是瞬间又恢复了笑意,很是淡然地道:“不过是说她卧病月余不能出宫,来给我请个安探望一下而已。”
      “只是这样?”
      “她再得宠,位分也屈居你姐姐之下,你担心她会做什么?”
      看着佟皇贵妃淡定的眼神,祺贵人的惶惑却加重了。
      到底是芳仪多心,还是姐姐在刻意隐瞒什么?
      其实祺贵人从情感上来说,和她这个姐姐并不亲,正如佟皇贵妃所言,她出生的时候就没有见过这个已贵为帝妃的姐姐,后来虽随父母入过宫,但屈指可数的几次又怎谈得上亲热?何况佟皇贵妃生性不苟言笑,总是令她畏多于敬,敬多于爱,有时甚至觉得端严守矩得没有真实感。
      反倒不如芳汀看来喜怒哀乐鲜明的那种存在感。
      但佟皇贵妃毕竟是她血缘至亲的姐姐,是她父亲从小到大的教导中视为佟氏一族荣耀的发光体。
      祺贵人不敢怀疑姐姐的话,却没有发觉理智的天平已在不知不觉中倾斜。

      是夜,玄烨到承乾宫看望佟皇贵妃,却只坐了一会便听荣静有些惊惶地在外禀报,张九儿突发心疾,未及等林石保赶到便已没了。
      玄烨稍一怔便沉着脸吩咐她去通知敬事房料理后事,看他的神情,对于突如其来的白事冲撞了红事很是不悦。
      张九儿已上了些年纪,素有心疾,只是早不死晚不死,赶着主子添丁这等喜事的节骨眼上殁了,简直是晦气之极。
      虽有玄烨拦着,佟皇贵妃到底是知道了此事,她失神了片刻,脸上难得得现出哀戚之色来。只是她控制力极佳,何况死的又只是个奴才,再体面的奴才也轮不着主子为他掉泪,她只是深深吸了口气,将眼中一薄层水色隐了下去。
      玄烨见了她的神情,脸色却更沉暗了些,却只吩咐她多休息,又坐了一会便唤人进来伺候,起驾去了明德堂。
      经外室见了祺贵人,她略有些忐忑不安地请安道:“臣妾刚到,想去陪伴姐姐。”
      玄烨看她神色便知道她在外等候了有一阵,是怕扰了他和佟皇贵妃单独相处的气氛,便温颜一笑,捏捏她的脸颊道:“去陪她过夜也好,你们是亲姐妹,说话比奴才们要方便,多安慰安慰她。”
      祺贵人一愣神。
      踏入内殿,佟皇贵妃有些意外,道:“这么晚了,你还来做什么?”
      祺贵人答道:“我来陪姐姐,才生养过的人,需要人照应。”
      佟皇贵妃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你一个小女孩儿会些什么,况且奴才一大堆,哪里就用得着你照应?”
      祺贵人脸上泛红:“我虽不会做什么,却能陪姐姐聊天解闷儿,知道这时候姐姐最需要人陪着,可我那皇帝表哥却只顾着去看他的敏贵妃。”
      佟皇贵妃脸色一沉:“小孩子家懂什么?身为宫嫔,说话不可如此无礼。”
      祺贵人微撅嘴道:“可不是么,明知道姐姐刚生完孩子,小公主身子又娇弱,偏这节骨眼上张九儿殁了,他竟也不留下……”
      “什么他啊他的,要称皇上,背后也不可无礼。”佟皇贵妃顿了顿,“你怎么知道皇上知道了张九儿的事?”
      “他叫我安慰你,可不是知道了?”
      佟皇贵妃有些意外,总觉得祺贵人单纯,却原来并不迟钝,单从只言片语也能判断出究里来。
      “好了,你既来陪我,就该说些让我高兴的话,不要总是顶嘴。我虽刚生产过,可敏贵妃的病疴日沉,皇上多担忧些也在情理之中,何况他不是先过来看过我么?”
      见祺贵人不以为然,她又道:“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可逾越礼矩,以后不要管皇上叫表哥。”
      “为什么?皇上他让我这么叫的。”
      “姐姐知道那是你们私底下的称呼,本来闺房之中再过亲昵都属正常,可你昨儿就在大庭广众之下也这么叫了,可见这平日里要是叫顺溜了,脱口就会叫错,倘若昨儿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岂不令人觉得皇上纵容嫔妃,而我这个做姐姐的更没有调’教好你?就只是听在其余宫嫔耳朵里,什么样的想法也都会有,你现在年少不更事,以后便明白人言可畏了。”

      流素那边,自也知道了张九儿的死讯,她怔忡片刻,便匆匆令罗硕去敬事房敛尸的人那里打点一下,让他亲自去看一下尸体面目。
      罗硕在敬事房呆得久了,不但对各种刑讯熟稔之极,对尸体死状及异常等细节也了解得多,回来悄声禀了几句,流素便微吸了口凉气,低声:“果然不是心疾?”
      罗硕道:“唇绀面紫,只看脸色是有点像,但手指的甲缝里有些许粉末,脸上又太过干净,仿佛被人清洗过一样,虽然衣衫完整看不到身体的颜色,但看着像是服毒后处理过的模样。”
      流素寂然片刻,道:“就这样死了……他这算是护主,还是害了他家主子?”又摇摇头,一时困惑于张九儿究竟是觉得连累了主子愧疚自杀,还是有某种不得已的原因畏罪自杀?但无论如何,不可能佟皇贵妃下的手,流素既然追查到张九儿身上并直言质问,便有证据证明她与下毒有关,她已经没有必要再杀人灭口。
      可惟因如此,流素心里越发对张九儿的死因产生了怀疑,从而追溯到疑心佟皇贵妃究竟是不是真的下了毒。
      但以佟皇贵妃的个性,流素知道是无法再问出什么来,就算盘查下去,也不可能再有结果了,因此这疑惑也只能一闪而过。
      恰巧此时玄烨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便笑着起身相迎。
      听闻他才从正殿过来,问了几句佟皇贵妃的身体和小公主的状况,又问他为何不在正殿留宿,他却只淡淡一笑。
      流素心中转念,虽不知道他和佟皇贵妃说了些什么,但从他这种时候摒退奴才与她独处那么久便可以隐约猜到,他应该是问过了流素和她之间的对话。
      不知为什么,流素觉得佟皇贵妃应该是对他说了实话。
      就算下毒的真是她,流素也觉得她并不是那种至狠至毒的女人。
      不久,宫中开始大兴土木修葺启祥宫,人人都能猜到将要迁入的新主是谁,对此最恨的莫过于安嫔,但是她也很清楚,有生之年是不可能回到启祥宫了。
      同时乐筠被调离明德堂,红蔻被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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