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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第 179 章 ...

  •   流素好奇地走过去,接过他递来的吹火筒观望了一下,里头有闪烁的玻璃镜片,她心中一动,很有些震惊,难道这年代已经有显微镜了?她放在眼下端详那片鲜嫩叶子,仔细看去,心中不禁发凉。
      叶子上有些蠕动的透明小虫,体型狭长,按叶片脉络放大的倍数来看,这个吹火筒应当是显微镜雏形,介于显微镜和放大镜之间,约能放大数十倍的样子。
      那么这种小虫或许类同于病毒、细菌等微生物,如果还能寄生于人体,那也可以说是属于一种寄生虫。
      那个年代还没有完整系统的寄生虫学知识产生,但是中医早就发现寄生虫的危害,公元6世纪时贾思勰在《齐民要术》中就记载过牛羊疥癣,9世纪李石的《司马安骏集》中,有用手术取出马眼中浑睛虫的治疗方法,对大型肉眼可见的寄生虫已经有一定认识。
      “这种是什么寄生虫?”
      “听过苗人养蛊吗?”
      流素顺口答:“听过,把几种毒虫饲养后放在一起互相厮杀,最后活下来的叫蛊。”
      郎子骞也有点诧异于她会知道这些,答道:“差不多是这样,这种小虫也有个名字,叫针蛊,据说正是用这种方法培育出来的。”
      流素诧然抬起了头:“我没有听过,难道也是从苗疆传来的?”
      “这个就不清楚了,我看的那本古籍是个叫雪郁的女神医写的,对于这种针蛊的记录极其详尽。她似乎终生都在致力于研究这种蛊毒,大概是因为她生命中比较重要或亲近的一个人中了这种毒,所以她一直在寻找解毒方法。跟她的记载相比,你所中的这种针蛊毒性已经有了变化,包括这种蛊虫体态也比记载要小很多,原本这种蛊虫应该是肉眼可见的,如针尖一样大小,因此得名针蛊。”
      “这也不稀奇,寄生虫或病毒都会有变异,也许是因为生长环境改变,为了生存所需被迫适应。”
      郎子骞一拍大腿:“就是这个道理,不过什么叫病毒?寄生虫倒是能理解,这名字取得贴切。”得不到回答,他自顾又道:“明朝时,这种针蛊还是只能寄生于人体的,除了人的血液,几乎其余环境都无法生存,可不知出于什么改变,它们为了适应生存,开始寻找可以存活的环境,便找到了这种花。”
      “这种花的确很奇怪,竟然会有近似人皮肤的温暖,我连听都没听过。”
      郎子骞道:“现在我们要琢磨的是这种针蛊,不是这种花。书里记载,神医认识的那个人听人说在冰天雪地的滇藏有解药,便孤身而去,最终解除了毒性。她听说后为了寻求解药也亲自去了那个地方,结果因为寒冷饥馑,险些将命送在那里,但是也找到了解药。”
      “是种不知名的草药,存在于雪谷冰层之下的冰河河底,她取了个名字叫寒苏花。”
      “那中毒的人就是用这种花解了毒?”
      “不是,那人很不幸,没有找到,在最后关头毒发僵卧在雪川中,醒来后毒性已解。”
      流素有些不能理解:“就这么简单?”
      “简单?”郎子骞翻了个白眼,“你躺在那种冰雪地里几个时辰试试,还有没有气活着回来?”
      “假设我能活着回来,那么解毒的原理是什么?”流素自语,然后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是低温疗法,既然这种针蛊生存环境和温度有关,那当机体温度已经低于正常值的时候,这种蛊虫也便失去了存活条件,前提是那么低的温度,我也得活得下去才行。”
      “对对,没看出你这小丫头还挺聪明,虽然说的话很是古怪,但一语中的。”
      殷弘绪道:“我听明白了,跟我们西洋医学理论很有相通之处。”
      郎子骞拍拍他:“先听我说。那书上的记载也是这样认为,但是神医又说,她朋友的那种方法不可取,因为几乎没有人能耐受那样的低温,因此解药还是唯一的解毒方法。只可惜她对于那种解药的认识也只基于推断而已,因为从她朋友解毒之后,这种针蛊已经在世上消失了,她再也找不到合适的方法去验证她找到的解药是否真的有效。”
      流素失声道:“所以即使找到那种寒苏花,也不能肯定是否有效?”
      “对。”郎子骞摊摊手。“何况神医在那里险些送掉了性命,她还为此落下了一身的寒疾,此后每逢阴雨必须给自己施针敷药,否则寒痛难当。换了普通人绝对经受不起,至少折寿数十年,这也就是我说的一命换一命。”
      流素苦笑:“问题是就算有人愿意一命换我一命,也不见得有用。倒是神医的朋友那个方法,我很好奇……”
      “那个方法啊,根本不用试,她的朋友能活下来,不是幸运,而是因为他本是个绝顶高手,才能在身体僵冷数十时辰后还存活。”
      “噗!”流素瞪着他,“郎大夫,你别告诉我你看的那不是什么医书,而是什么武林秘籍?”
      “那是一本有关毒物的记载,神医推举针蛊为当世第一奇毒,里头记载的千奇百怪的毒物应有尽有。”
      “真的不是医书?”
      “不是,遗憾得很,听闻那位神医神乎奇技,已经能为人剖胸开膛治病而不出人命,可是她的医术却没有任何流传于世的记载。”郎子骞痛惜地摇摇头,一脸钻研医术成癖的情状。
      流素啼笑皆非:“郎大夫,你说的事真像是演义小说。”她根本无法相信。
      “老夫本来也不是很相信,但是娘娘的症状、脉象却和神医记载的一样,容不得怀疑。她的朋友因为在最后毒发关头存活下来,还被蛊虫体内毒素蚀得面目全非,原本一个面目俊美的男子,变得丑陋无比,很是吓人。娘娘的毒性若再发展下去,不知会不会也毁容?”
      流素脸色陡然发白,吸了口凉气说不出话来。
      她本来并不是很担忧自己的生死,但若说死前还要容貌全毁,丑陋无比,真是想起来就令人不寒而栗。
      偏郎子骞还要吓唬她似的,继续道:“神医还记载,当时中毒的共有二人,除了她朋友幸运地活下来,另一个人因受不了毒发的痛楚而引火自焚……”
      “不要说了!”流素呼吸急促,扶着桌子身子微微颤抖。都说女人爱美胜过爱生命,流素也多少有些不能免俗,尤其是想到玄烨看到她最后可怕的面容时不知会有如何感想,她更觉得难以想像。
      谢流波因不懂这些,一直静听不语,此刻插话道:“郎大夫,您别吓她,能不能说说那个幸存的人到底怎样活下来的?”
      “说是以龟息之术护住心脉,在雪地静卧数十个时辰,当人体僵冷如冰,蛊虫自然死亡。”
      龟息之术流素听得多,即使瑜珈之中也有类似说法,但恐怕非一朝一夕之功,等练到那种地步,她也尸骨早寒了。
      一时都静默不语。
      好半晌流素才打破沉寂:“好了,不要说解毒的事了,我这趟出宫,最重要的还是想了解我为何中毒。其实照殷神父的意思,这也可以称为一种病症,孙重的说法也不算错。但是我想不起来我何时接触过这种花?”如果她摸过,不可能不知道这花有温暖的奇异特性。
      “中毒还是生病,就在于这个关键。老夫指的生病,是由自身体内因而起,而中毒则是外力相加。”
      流素道:“寄生虫引起身体各方面不适,也属于病症……”
      郎子骞呸了一声:“你要是想替孙重那老不修辩解,老夫就不和你说下去了。”
      流素见识过他的坏脾气,心想孙重生性倨傲,遇上他也是这样自负暴躁的个性,难怪要将太医院闹得鸡飞狗跳。便笑道:“我是行外人,还要听郎大夫解释。”
      “这才对,老夫跟你说,这虫子你用手去触碰是不会中毒的,因为它在人体外存活的时间很短,几乎不用多久便会死亡。”
      流素心想,这和HIV病毒倒是相似。
      “因此娘娘中毒,是因为有人给你长期服用了它们寄生的这种花的汁液。针蛊闻到你身上气息,便不顾死活也要往你体内钻……”
      “等等,你不是说它在体外存活时间极短么?”
      “对,如果仅仅是手沾上一点,它的确是只会游移在皮肤表面,直至死亡,可当你肌肤气息都透着它喜欢的气味,它便会想方设法寻找途径往你体内钻,例如毛孔,口鼻……甚至皮肤上一点小小的破损都可以引起它们不顾死活的大举迁徙。而之前说过,它们生存的最佳环境是人的血液,所以它们在你身体内活得很好。”
      流素想到无数寄生虫在她体内熙熙攘攘的情状,忍不住捂住嘴干呕起来。
      “娘娘若不信,滴一滴血在这镜下一观便知。”
      流素有些颤抖地伸出手去,谢流波拿过一枚绣花针,摁住她的手指。
      郎子骞道:“小心!如果扎破你自己手指,你也会中毒,那小虫子在人血中繁衍速度很快。”
      流素闻言夺过绣针,迅速在自己手指上戳下一针,然后将手指放在显微镜下察看。
      一点殷红被放大数十倍,她清晰看见里面有许多透明针尖样细幼的长虫在游曳,自在得像血河里的银鱼。
      然而这血腥恐怖的放大镜头,不过是她的一滴血而已。
      流素推开显微镜,又是一阵干呕,胃中痉挛收缩,虽然她近来进食极少,没什么可吐,可呕吐的感觉依然令她难受得沁出泪来。
      谢流波轻拍她的背帮她顺着气。
      “以后,我和人接触是不是都要小心?”
      “没有血液接触就没有关系。”
      流素苦笑,没错,这玩意只通过血液传播,但是谁又知道它会不会通过□□传播?她打了个寒噤,又想应该是不会,否则玄烨也该中毒了。
      谢流波轻声道:“你现在该回想的是你怎么中的毒。”
      流素定了定神,这才想起她这次出宫的关键本就不是为了寻求治病良方,而是为了揪出凶手。
      “我的饮食向来由纤娘负责,若说是刚从南苑回宫时中的毒,那有孕之后又多添了两位嬷嬷监管纤娘,我真想不通他们是怎么下毒的?”况且郎子骞提出中毒论之后,岑苏海曾经细察过她身边的一切饮食,并没有发现异样。
      郎子骞道:“只能是饮食,不可能是别的渠道,你要好好想想。”
      “我没有吃什么呀,有中毒症状之后才开始吃药,都是岑苏海亲自经手的……”流素边沉思边渐渐变色。
      阿胶她吃了有好一阵,直到后来她体内开始觉得燥热难当之后,便不再服用,前后总有三四个月。
      “最初因为说我气虚血弱,曾经吃过一阵阿胶当归炖的补品……阿胶……”阿胶当归本都应当是从太医院取得,如果说有人能作文章,那就只能在取药途中发生意外,但是那次是展柏华拿回来的。
      “娘娘要是能拿到一些阿胶给老夫看看便知道了。”
      流素缓缓摇头:“我怕的是,那剩余的阿胶早让人替换成正常的了。”
      郎子骞点点头:“这也有可能。”
      流素又拿起桌上那叶片细细闻了一下,又用舌尖尝了一下,反正她已中毒,也不再惧怕。
      叶片除了能闻出少许清涩气息,舌尖根本尝不到异味。但是阿胶是可以反复熬制的,如果将汁液加在阿胶中熬制,那种清涩气息应当挥发殆尽,即便像流素这样灵敏的嗅觉味觉,也很难察觉得出。可是虫子的嗅觉却不同人类,或许这种蛊虫的嗅觉异常灵敏,超过人类数百倍也不一定。
      “就算剩下的阿胶有问题,恐怕也尝不出来,真的没什么味道。”
      郎子骞皱眉:“那就不好办了。”
      殷弘绪忽然道:“其实嗅觉最灵敏的不是人类。”
      流素接道:“是狗!”
      殷弘绪点点头:“不用带阿胶出宫,只要能带条狗进宫闻闻便知。”
      如果剩余的阿胶仍然有问题,那不问可知,她是真的被人下毒。但到底是展柏华出卖了她,还是另有人作祟?流素手上微一用力,将那叶片揉得碎烂,汁液滴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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