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DAY 6 ...
-
“谢谢”
祁备露出一个标准的淑女的微笑，收下了那些糖。
“祁备，你不是不喜欢话梅糖吗？上次吃你还吐了呢……”
身边的冯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祁备收回糖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
“上次不是因为吃梅子糖啦，我本身就不舒服。”
友谊总是会来的毫无预兆，程落山在一瞬间察觉到了祁备乖巧的面容下也有一颗天使一样的心灵，一种充沛的情感像飓风一样袭击了他的心灵，两个女孩子之间的交流突然让他无所适从，于是他突兀的站起来，
“我，我去给别的同学分一点！”
祁备抬起头，只来得及看到他远去的背影。
真是，无趣啊……
但不管怎样，放学后的体操运动突然多了一个固定的观众，那个名叫程落山的小子每天都来看他们训练，并在训练后，准时奉上一颗——梅子糖。
程落山有了个外号。
“嗨，梅娘～”他们班上最调皮的小胖子，黄达，隔着老远就笑嘻嘻的冲他喊。他吸溜着鼻涕，胖乎乎的手指不知沾上了什么，正在衣服上揩。
“别这么叫我！”程落山的脸“蹭”的红了。
“咦？不叫你梅娘，那叫你什么，难不成叫你梅姐吗？”
小胖子凑到程落山跟前，挤着他的小眼睛，挑衅的看着他。
周围的小孩子都哈哈大笑，
“诶！黄达，梅姐好！梅姐比梅娘好多了！”
“梅姐梅姐梅姐！”
“他不是喜欢给人送梅子吗？梅姐！专送梅子的小姐！”
程落山气的连身子都在抖，他多想一拳头打在黄达的脸上！可是周围的人太多了，都是嘲笑他的人。他无比愤怒的同时也无比害怕，如果真的跟黄达打起来的话，一定会被跟他一伙的人揍得很惨吧……
我还是个男的吗？
为什么我不能一拳头揍上去？
他的内心剧烈的挣扎着，对自身胆小犹豫的厌弃甚至盖过了对于黄达等人的愤怒。
我……果然……是个，懦……
一只手忽然大力在他身后推了一把，他不受控制的向黄达扑过去。
尽管只是一个幼儿园的小孩子，但即使是40岁的程落山再次回想，还是能够清晰，快速的确认，当时在黄达眼中一闪而逝的情绪——是恐惧。
愤怒的闸门在那一瞬间被打开。
呵，原来，你也是会害怕的啊。
他像个拳击手一样全身心的投入这场战争。每一拳都蕴含着他曾经忍下的屈辱。
为什么要丢掉我的作业本？
为什么要像戏耍老鼠一样嘲笑我？
为什么不尊重我？
为什么要让我感到恐惧压抑？直到我跪下来承认自己是个懦夫？
一拳又一拳，无论身后有多少双试图把他拉起来的手，他都死死的压在黄达这个死胖子身上。
那么，让你也尝尝这样的滋味。
柯谭是被齐克尚哭着扯过来的。现在的学生，真是越来越难教。
他费力的挤进人潮中：
“都给我回班上自习！坐好，我一会儿过来看见有一个人讲话，试试看！”
于是学生们又拥作一团，尖叫着，欢笑着挤向教室。
程落山在学生们渐渐散去的时候就从黄达的身上爬起来，即使他觉得自己没有错，此刻还是不敢看柯谭的眼睛。
“你们两个，跟我来！”
程落山和黄达就乖乖的到了办公室里。
柯谭首先看了下黄达的脸。小胖子现在老实了，以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可怜兮兮的站在旁边。
还好，程落山毕竟是个缺乏锻炼的小男孩，即使用尽全力，小胖子只是脸上青了几块，外带鼻子下的一条血柱。但是看上去还是挺严重的，要是黄达的妈妈见着，肯定得闹起来。
于是他先处理了下黄达的脸，起码把鼻血止住了，又给了他一块毛巾消肿。
小胖子以为柯谭是心软了，连忙给自己叫屈：
“老师，他打我……”
“你还好意思先告状！你说说他为什么打你！”柯谭把脸一板，黄达就吓得不作声了。
“还有你！不管事情是怎么被挑起来的，打人就是不对！”他又把头转向程落山，免得批评了一个另一个觉得不公平。
“你是值日生！本身就是表率……”
“老师，打人为什么就是不对的？”程落山突然打断柯谭的话，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的看向柯谭。
柯谭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这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会反驳自己。
“这还有为什么？你伤害了别人啊，你看看他的……”
“黄达也伤害了我，而且不止一次，即使我告诉他不要这么做他也不听。”程落山觉得委屈。
他自己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柯谭看得很清楚，那里面盛满了不服，还有义无反顾地坚持。
柯谭已经工作了，这样的事情对于程落山是第一次，但是对柯谭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总有人会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诋毁你，排挤你，以取笑你为乐。有时候他会选择呛回去，但更多的时候，必须要忍气吞声。
也不是没有想把这些人都暴打一顿的冲动啊，但是成人世界最忌争吵，撕破脸皮是小孩子才有的行为，是低情商的象征。
他看着面前这两个真诚的，毫不伪装的孩子。他知道，历来的做法是告诉他们：找老师。
他张开嘴：“那你来告诉……”
可是剩下的半句话柯谭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
真的要这样吗？告诉我们的孩子们一个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的方法，让他们养成向别人求助的习惯，然后在不断的祈求中绝望的学会忍气吞声？
然后，人生在不断的忍受中充满了软弱的愤怒，无力的承认自己是一个没有能力保护甚至改变自己的懦弱的人。
柯谭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黄达，老师凭心而论，今天主要责任在你。”
黄达的眼泪一下子就控制不住的流下来，他甚至开始抑制不住的抽泣：他觉得老师偏心。
“我问你，你有没有欺负过程落山？”
黄达把脸撇向一边。
“他有没有说过他不喜欢你做过的事情，要你不要再继续了？”
黄达还是不说话。
“那为什么你明知道他在制止你你还是要继续这样做？”
这个问题，黄达自己也回答不上来。
“因为你根本没有想过，也根本不觉得程落山会报复回来。”
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
“对弱小的人保持一颗敬畏之心，因为弱小的人不会一直弱小，强大的人不会一直强大。”柯谭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有些激动的哽咽。
“你们是平等的。”
黄达眼睛红红的出了办公室，围在门前的小孩子们一哄而散。
程落山紧跟着他出来了。
柯谭在临走的时候多跟他说了一句话。
“打人不打脸。”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DAY 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