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堂赵院》渡秦淮

11、厨娘知己

　　袁小去最近发现冰雁老是在厨房里转悠。不是检查一下锅碗瓢盆，就是竖着手指这个调料沾一点，那个酱尝一尝，要不就是背着手在食材房里转几圈，顺便一脸嫌弃的看着那些蛋肉蔬果。
　　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这小小年纪的姑娘是袁府的主厨。但是也只有袁小去才知道，这是冰雁在虚张声势，故作玄虚。
　　袁小去无奈的看着此刻在厨房里大张旗鼓准备早饭的冰雁。这梁冰雁的运气也太好了吧！只是给大少爷煮了一碗面，大少爷就对她的厨艺膜拜的五体投地？袁小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冰雁自己是这么解释的。
　　无论如何，现在冰雁有了另外一个身份---大少爷御用厨娘。可以自由的出入厨房和大少爷的厢房。虽然冰雁现在仍然住在西院，可与之前连进个厨房都要靠袁小去相比，实在是有了飞跃。
　　连冰雁都觉得自己有了鲤鱼跃过龙门的喜悦了。
　　冰雁嚷嚷着今早要给少爷做一份黄金圆盘配酥滑浓香脆香饼兼鲜嫩乳酪。这名字听的袁小去是一愣一愣的，学了半天也没有说溜。
　　袁小去一脸崇拜的看着冰雁，没想到袁府真的是藏龙卧虎之地啊！
　　等到冰雁从厨房里端着一盘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走出来时，袁小去立刻凑上去膜拜。
　　袁小去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神是不是出了问题，这个盘子里不是躺着一张混着蛋的香葱饼，一张煎鸡蛋，和一块乳酪吗？
　　冰雁无视掉袁小去迷茫的眼神，昂首阔步的向大少爷的厢房走去。
　　此刻政贤正不耐烦的搅着碗里的白粥，他不时的瞟着门口，盼望着冰雁能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嫌弃的将白粥和青菜推到一边，随手拿起床头的一本《新唐书》看了起来。政贤酷爱历史，前至三皇五帝，后至春秋战国，秦汉隋唐，无所不喜，无所不通。
　　直到门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政贤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书，这一定是梁冰雁和袁小去来送饭了，政贤希望自己有食指大动的欲望。
　　冰雁今天穿的特别精神，一头秀发漆黑如瀑，双目婉转有神，水灵动人，政贤不得不承认，冰雁的确是如幽谷佳人般神秘而美丽，她昂首挺胸的跟在提着食盒的袁小去的身后。
　　政贤难得的露出了笑容，他急忙站起身来，用手接过了食盒。
　　“这个蛋煎的真不错，金灿灿的。还有这葱饼，看着就有食欲。”政贤一边赞美着，一边拿起筷子夹起那块葱饼，轻轻的咬下去，只听见油花冒出的轻微的滋滋声。
　　“噗！”政贤将塞的满满一口的葱饼全部喷涂了出来，袁小去眼疾手快的端起搁在一旁的白粥，递到政贤的手中，政贤赶紧喝了口白粥簌簌口。
　　冰雁手足无措的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少爷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梁冰雁，你是放了多少盐在里面？”政贤伸了伸舌头，指着葱饼问道。
　　“不是你昨天说要吃有味道的嘛，我才多放了点盐进去。”冰雁扯着衣角，一脸无辜的说着。
　　“那你也用不着抓一把盐进去吧！”政贤无语的说到，他现在反倒觉得白粥吃着美味多了。
　　政贤瞟见了冰雁那做了错事的不知所措的样子，顿时心生不忍，他咳嗽一声:“梁冰雁，你去给我倒杯水来。我有点口渴了。小去，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其他什么的，随便带点过来吧。”
　　袁小去响脆的“诶”了声，冰雁却认为那是他在讽刺自己，冰雁也只有跟着出了门。
　　等冰雁端着杯子走进内房，政贤正聚精会神的读着刚才放下的《新唐书》。
　　冰雁轻轻的将杯子放下，就立在政贤身旁看他在书上圈点勾画。
　　冰雁这么久以来一直跟着袁小去潜心学习识字写字，箩筐大的字也认识了一堆。
　　不过这《新唐书》上还是有许多她不认识的字。她忍不住再次发挥自己孜孜求学的精神。
　　“大少爷，这《新唐书》讲的是什么啊？是新编的唐诗吗？”冰雁扑朔着她求知的眼睛，诚恳的看着政贤。
　　政贤“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他难得的笑着对冰雁说：“不是新编的唐诗，是咱们大宋编纂的有关唐朝的断代史。是大文豪欧阳修等人主持编纂的。”
　　当冰雁听见欧阳修的名字时，她脑海突然浮现出袁小去送她的笔筒，和那几句浪漫恢弘的诗句，当日自己还问为什么袁小去不刻上欧阳修的词。
　　冰雁看着认真做笔记的政贤，突然觉得政贤在不刁钻的时候还是挺好的。
　　她忍不住打断政贤说：“大少爷，你喜欢历史吗？”
　　也许是提到了自己喜欢的内容，政贤开始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唐太宗李世民曾说过以史为鉴可以兴得失，我们常说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我喜欢回观历史，感悟其他人、其他朝代的兴盛荣枯。我尤其欣赏始皇帝的气吞山河，一统河山；汉武帝南拓荒蛮、北击匈奴；唐太宗包容开阔，心纳异族。”
　　“相反，我觉得当今官家处国太过软弱，如今辽国国势岌岌可危，北方女真金国掘起，前不久我们大宋与金国签订所谓的海上之盟，大宋许诺助金一臂之力覆灭辽国统治，目的是收回沦陷多年的燕云十六州。大宋本与辽国弭兵修好百余年，如今却要干戈自向。我反倒觉得，金国定有更大的野心，他们的目标恐怕不只是辽国，而是我们物阜民丰的大宋啊。我只等明年蟾宫折桂，受朝廷之命，尽效于国，改变我们大宋听人遗命的境地！”
　　冰雁聚精会神的听着，此刻她的心中荡漾着别有的激情，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男子，气宇轩昂，高谈阔论，见解独到，字里行间透露出辩才无碍。这等雄谈阔论、报国豪情，纵然是前朝大刀阔斧执行改革的王安石也不济啊！
　　她只有不停的点头，并用眼神投去赞许与认可。她不懂文学，更不懂政治，不懂改革。但她可以用温柔与倾听安抚大少爷久久无人理解的内心。
　　大少爷转过头，看向一直默默注视他的冰雁，他一扫以往的高傲与冷漠，对冰雁感谢道：“谢谢你，冰雁，一直以来没有人愿意听我讲这么多，书院里的老师和先生都笑我是个异类，人人都循规蹈矩，只有我挤破头的创新。那些丫鬟小厮们一个个都怕我怕的不行。你和他们不一样。”
　　冰雁听见政贤的赞美，悄悄地低下了头，她发誓，一定要好好的认字，读书，以后才有机会和大少爷真知灼见。
　　冰雁和政贤不知道，从厨房回来后的袁小去其实早就站在了门帘后，悄悄的注视着他们。
　　袁小去听见了大少爷气宇轩昂的谈论，他也看见了冰雁的温柔娴静如姣花照水。
　　或许这动若游龙与静若处子才是最好的般配吧。袁小去黯然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