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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忽闻山鬼泣 ...

  •   忽闻山鬼泣

      上宫攸冷哼一声,出手如电,反掌把千年香扣到晏珣手上,再用力一握,确保草叶能够覆上伤口,旋即他扬起下巴,开口道:“你不是没钱吃饭喝酒买东西么,摘几株千年香走,转手一卖,保你百年内衣食无忧。”

      之前受过一次这痛,加之早有预料,晏珣只是手指轻颤。痛过后他移开手,指尖在上宫攸手心挠了一下,面上却笑眼弯弯,神色真诚:“上宫叔叔说的是,不过现下我没有容器来存放它们,可不可以在您这儿借放两日?”

      上宫攸面无表情垂眸,目光紧盯着晏珣。后者冲他眨眼:“上宫叔叔?”

      “不许叫我叔叔。”上宫攸偏开头,从鸿蒙戒里取出另一枚鸿蒙戒丢到晏珣手里,“还有,劳驾公子自重。”

      “我怎么不自重了?我是动手调戏你,还是出言轻薄你了?”晏珣睁大眼凑近几分,鼻尖几乎要撞上上宫攸的,吐息灼热,尽数喷在他唇上,“或者上宫兄神智被浊气侵蚀,出现幻觉了?”

      电光火石之间,琴中剑顺应召唤而出,上宫攸右手握着,横在晏珣脖子上,“你再多说一个字,今天就别想活着走出这个山洞。”

      “哦……”晏珣委委屈屈地后退,眼神向下游移,然后小心翼翼举起那枚鸿蒙戒,“那能劳烦您帮我把这个戴上吗?毕竟我现在只有一只手能活动。”

      上宫攸嫌弃地投去一瞥,收了剑揪起晏珣左手食指,分外粗暴地将鸿蒙戒一推到底。晏珣道了声谢,和鸿蒙戒缔结完临时契约,便蹲到千年香丛前。

      他以手为剑,使出一招“乱花”,剑光似飞花散落,花茎尽数斩断,再掌心向上一抬,所有千年香皆被收入鸿蒙戒中。

      “我没让你把全部都摘走。”上宫攸冷眼看着。

      晏珣背对着他,神识潜入鸿蒙戒里细细数了数,一共一百零二株,然后慢吞吞起身,道:“就这些我还嫌少呢,我倒要好好研究研究,那两伙人是为了什么要来争这草。”

      浊气被阻断后,千年香不再飞速生长,只剩下光秃秃、寸许长的茎干。晏珣把目光从地上移到上宫攸脸上,抢先道:“我这么做对于清河村不无好处。你想,当村民们忽然发现以往用之不尽的止痛药不再生长,那些囤了货的必高价售卖,价格一旦差太大,势必会生出诸多事端。”

      这番言论显然是狡辩,偏生讲得在理,让上宫攸无法反驳。

      “走吧,还得去瑞河呢。等到了驿站,你且修书一封给上林,让他们派个人过来把村民体内残留的浊气化掉。”晏珣边说边拉着上宫攸往洞口走。

      上宫攸蹙眉:“你就在此,何不亲自动手?”

      “麻烦,化浊为灵,入不敷出。”因了手心有伤,晏珣打呵欠时只得以手背掩面,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下,他懒得去擦,接着道,“而且太累。”

      .

      此时已经入夜,淅淅沥沥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了,晏珣不想折回清河村借宿,便拉着上宫攸赶夜路。两人御风而行,到达瑞河中下游交界的陇圆城时,刚巧遇上天光破晓。

      沿街的铺子开始迎来送往,各式各样的早点散发出诱人味道,包子馒头、豆浆油条、煎饺馅饼,看得人眼花缭乱。晏珣越走越饿,当闻到虾皮紫菜馄饨的香味时,就再也挪不动腿了。

      “上宫兄……”晏珣扭头,可怜巴巴地凝视上宫攸。

      上宫攸只觉得脑仁突突作痛,他额角抽了抽,转头问老板要了碗馄饨。

      晏珣感恩戴德,倾尽毕生才华、将无数赞美词堆成诗句,这诗冗长乏味,上宫攸转身向旁边卖包子的大婶儿买了俩糯米包子,回身以迅雷不及的速度塞进晏珣嘴里。

      “唔……上宫攸你下次打个招呼……”晏珣说得含糊不清,他拿下第二个包子,但第一个已经全然入口,所以嚼得甚是辛苦,问馄饨老板要了两大碗馄饨汤才咽下。

      “你闭上眼看看,我们离浊气源头还有多远。”上宫攸道。

      晏珣喝了口汤,咽完最后一点糯米,板着一张脸道:“我看不见了。”

      上宫攸拧眉:“嗯?”

      晏珣思忖片刻:“许是因为一夜御风而行,体内剩余的灵力不足以让我看清浊气,又或者做到昨天那样是需要达成某种条件的,而我并不清楚条件为何。”

      这时馄饨上了,晏珣往里添了两勺辣椒,然后执起汤匙将之与面上的葱搅拌到汤里。一碗清汤馄饨登时浮满红油,他将上宫攸嫌弃的表情收入眼中,施施然笑道:“没了那个能力也无妨,晏家人净化浊气从来不靠这个,而是靠……”

      “靠有人发现了浊气,然后报信。”上宫攸语气冷淡地打断他,“我记得你说你叫叶无归,但七州上,只有晏家一脉拥有净化浊气的能力。”

      脸上的笑绷不住了,晏珣低头吞了个馄饨,喝了勺红油汤,假装自己是个哑巴。

      “嗯?叶、无、归?”

      上宫攸一字一顿,死死盯着晏珣。

      “……”

      “说话。”

      爱讲究、从不肯碰这街边小摊油腻腻的桌子的东临君屈尊纡贵,伸手在晏珣面前敲了敲。

      晏珣又舀起个馄饨送入口中,心想反正他如今顶着的脸不是原来那张,就算说自己是晏珣对面人恐怕也不信,随便糊弄几下就好,堂堂太华东临君,应该没那个空闲派人去上林查他。

      于是馄饨咽下后,晏珣抬头:“我随母姓,父亲我也不知道是谁,我娘说我是私生子,所以取了‘无归’这个名。他们都不知道我能够净化浊气,我是偷学的。”

      上宫攸:“继续编,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林于此道上管理森严,根本没几人能够偷学成功。”

      晏珣:“那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没那个血脉,所以都没去尝试。”

      上宫攸冷笑:“要不此事终了,我和你一道回上林,你给我展示展示你是如何偷学的?”

      晏珣:“……”

      他往凳子另一头挪动屁股,吃完馄饨、喝碗汤,把碗一推,没好气道:“信不信由你,反正处理完这里的浊气咱们就分道扬镳,哦不,到了下午手上的法术就会解开,那时候咱们就能说再见了。”

      上宫攸未置可否,掏出一点碎银子搁在桌上,拽起晏珣继续朝前。

      “等我卖出一株千年香就把钱还给你。”晏珣在他身后小声道,突然间又想起什么,提高声音,“我记得我从永夜帝陵墓里顺出来的那两件明器在你这儿,你什么时候还我?”

      “不问自取为贼,这话你自己也说过。”上宫攸道,“刺梅王朝已亡,这些东西便该归现任的皇室所有,我会替你交过去。”

      晏珣:“……”他不该招惹这人的。如果不招惹这人,他现在不知在哪儿快活,根本不会为了一些小事而气得想动手!

      .

      陇圆城虽不及长乐城繁华,但山环水绕,沃野千里,亦是个宜居的好地方。

      今日天晴,阳光将连日里绵绵阴雨留下的寒意驱散了干净,不少人家往外晒被子,猫打着呵欠把自己团成一团,窝在蓬蓬松松的棉被中央,使得原本平坦的被面往下凹陷。

      晏珣跟着打了个呵欠,十分想过去把猫抱在怀里睡一觉。他双眼半闭,语气软绵绵的,“我觉得我们应该先休息一下。”

      上宫攸走在他前方,对晏珣的犯懒不为所动:“先在陇圆城里查探一圈,确定无误后就去临城。”

      “上宫攸,你当自己是铁打的啊,连轴忙活不带停……”晏珣抱怨着,声音却突然放缓放轻,双目虚虚睁着,朝某个方向望去,“你听见了吗?奏乐的声音。”

      “大约在三条街外。”上宫攸侧耳细听,“唢呐,鼓,锣,笛子……还有埙?”

      “奏的是喜乐而非哀乐,为何会有埙?”晏珣皱眉,埙的音色哀婉苍凉,是件沉思怀古的乐器,少有人会将之用于大喜的场合。

      上宫攸闭目凝神,手指在身侧轻轻击打,待声音远至不可闻后,对晏珣道:“吹的是《山鬼》,与奏喜乐的不是同一拨人。”

      晏珣于乐音并不精通,也没听过这首《山鬼》,但关于此曲的传闻还是知晓的。据说是远古时期一名女子所作,为冤死的夫君喊冤。此曲一出,山崩鬼泣,吓得那断案之人屁滚尿流,当晚投井自杀。

      “所以是有人喊冤?”晏珣挑眉。

      “你用神识去探一下,就能感知到吹埙的不是人。”上宫攸语气平平。

      晏珣立马垂下脑袋:“不要逼一个严重犯困的人做这种事,你既然知道了说出来不就好。”

      “是只妖。”上宫攸无奈。

      “那走吧,你带路。”晏珣叹了口气,“先说好,我这么困,别指望我出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忽闻山鬼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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