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归子归》如梦未醒

5、第四章 烛龙城

　　烛龙城，位于蜀国赤水之北，背靠章尾山，气候极其寒冷。传说，章尾山中有上古烛龙墓，因此得名，但由于山中还遗留神魔大战时的厉害禁制，所以上山寻墓者基本都命丧黄泉，唯有国师鹿铭曾为了救人踏足章尾山，并得到了传说中的龙涎草，却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损耗修为近半，闭关足足十年才得以复原。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上章尾山一步。
　　凛冽的风挟着冰雪像刀子一样刮得人脸生疼，从及膝深的积雪里走来，每一步都沉重得似绑了铁块。如果说鱼凫城的冷是深入骨髓，那么烛龙城的冷就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风澜站在烛龙城下，戴着白色斗篷，身上穿一件黛色衣衫，娘亲的火貂披风还是太招摇了。她仰头看着城楼上飘扬的烛龙图腾的旗帜，深邃的眼里满是志在必得的傲然。
　　“《大荒北经》记载：‘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暝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修离道，“看来，是这里无疑了。”
　　“不知道哥哥在天山，是不是比这里还冷。”风澜皱了皱眉。
　　修离嘴角一勾，道：“苍秋子才不会住在气候这么恶劣的地方，天山虽长年积雪覆盖，但并不寒冷，山顶又有温泉，反而四季如春，犹如仙境。”
　　“我们进城吧。”风澜紧了紧领口，看起来有几分羸弱的身体一步一步往前走去，沉稳而坚定。

　　街上行人寥寥，除了茶楼酒肆，其余的店铺大多歇业了。有一行士兵正在巡逻，姿态严整，气质凛然，黑色的铠甲闪着森冷的光。
　　“陆鸿的兵倒是练得不错，比起蜀宫中的守卫不遑多让。”修离低声赞道。
　　“是烛龙城城主、陆终族族长陆鸿？”风澜侧过头问道。
　　“不错，陆鸿向来与鹿铭为敌，柏灌帝君仙逝后，蜀国陷入战乱长达数十年，直到鱼凫帝君登位才有所好转。十年前，陆鸿就曾联合弓鱼族试图夺位，不过被鹿铭识破，成为阶下囚，但陆终一族毕竟是神族后裔，虽然血脉衰微，可在蜀国臣民中颇有威望，诛其族长，势必挑起蜀国其他部族不满。但若是不加以惩处，又会助长这些心怀鬼胎之人的野心，无奈之下，鹿铭让他带领族人回到陆终族世代生活的烛龙城，永世不得踏出烛龙城一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风澜笑了笑，道：“陆终族以烛龙为图腾，将有着烛龙墓的章尾山视为圣地，严禁族人和外人入内，国师此举，倒是得了一个尽心尽力的守墓人。”
　　修离冷笑一声，一脸不屑。
　　风澜叹了口气，道：“他好歹也是你父亲，为什么不能打开心结呢？”
　　“你懂什么？”修离怒道，“我告诉你，风澜，你虽幼年早慧，非常人可比，但对不了解的事情不要轻易置喙。”
　　说完，修离便一脸怒容地走了。
　　风澜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她第一次看见修离发这么大火。

　　她正准备跟上修离，忽然看见有个乞丐躺在路边，身上披着一件满是破洞的布衫，虽然靠着街角的墙避开了飞雪，依然被冻得瑟瑟发抖，蜷缩在角落里。
　　风澜慢慢走到乞丐跟前，蹲下来，才发现这是一个女乞丐，头发凌乱，但看得出来十分年轻，背对着她，看不清脸。她从口袋里掏出几枚贝币放在乞丐身旁，想了想，又从干粮袋里拿出一块饼，道：“吃点东西吧。”
　　乞丐慢慢转过头，看了她一眼，拿过饼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风澜这才看清，这个女乞丐右脸上有一块血红色的印记，依稀是个新月的形状，但因为颜色血红，看起来有几分怪异。抛开这个印记，一双桃花眼倒是生得十分好看，如果再洗把脸，那就是个容貌姣好的美人了。
　　“这些钱给你，去买件新衣裳，好好生活吧。”
　　那女乞丐嘴里还含着饼，似乎想说些什么，眼睛一直盯着风澜，仿佛十分好奇。
　　风澜朝她笑了笑，转身去往跟修离约定的客栈。

　　来福客栈。
　　“掌柜，方才可有一位带着剑的黑衣男子来过？”风澜走到柜台，问道。
　　正在低头看账目的中年人抬起头，见风澜身量未足，且带着斗篷，有些惊异，答道：“是有一位侠士要了两个房间，说会有一位小姐过来，莫非是……您？”
　　风澜眼睛一弯，笑道：“就是我，那是我家护卫。”
　　掌柜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安排小二带风澜上楼。

　　风澜入了房间，洗漱一番后，便下楼吃饭。
　　刚点完饭菜，就见修离从楼上下来，一脸冷若冰霜的样子，坐到她面前，一眼都没有看她，开始埋头吃饭。
　　风澜知道修离的脾气，如果她不开口，可能修离这辈子都不会主动跟她说话。
　　“我们何时去烛龙墓啊？”她喝了一口汤，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明日一早。”
　　“这么快？”风澜有些惊讶。
　　“早一天把你送进去，就早一天冲破第三重天，难道你不想早日回鱼凫城吗？”修离斜着眼，反问她。
　　风澜低下头，问：“我破关以后，你准备去哪儿？”
　　“回天山。”
　　“你不是已经到了下山的年纪了，为何还要回去？”
　　“天山清静。”
　　风澜叹了口气，不死心道：“木樨被困炼妖壶，你就不担心吗？”
　　修离眼神一冷，道：“有些事情问多了对你没好处。”
　　风澜低着头闷闷地吃饭，不再说话。

　　“你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如果顺利进入墓室，至少要在里面待上两年。”修离道。
　　风澜问道：“那在墓中，我们吃什么呢？”
　　“修炼之人闭关时，体内真气流转自如，不食不饮，不眠不休，是为辟谷。”
　　风澜听得汗毛一竖，赶紧多扒了几口菜。修炼至今，最多不过打坐三月，也并没有断食，这次竟要辟谷两年。

　　鹿铭教给风澜的功法九重天，是古籍上记载的一种极为强大的法术，需要十分充沛的先天灵力才能修炼。但是修炼起来极为困难，尤其是破关的时候，一定要在灵气充沛的地方，否则一旦灵气不足，就会遭到反噬。他们来到烛龙城，就是因为国师曾告诉风澜，烛龙墓中的藏冰室有残存的烛龙之息，灵气充沛，十分适合破关。
　　可九重天虽然强大，却只有残卷，还有一部分下落不明。这么多年，风澜用各种办法寻找剩余的残卷，但一直没有消息。
　　风澜想了想，道：“烛龙墓是陆终族人心目中的圣地，一定守卫森严，而且方才看到的士兵个个精明强悍，一看就不是那种酒囊饭袋，恐怕这烛龙墓不好进。”她顿了一下，问道：“不知国师当年是怎么进的烛龙墓？”

　　“那时陆终族族民大多都在鱼凫城，只有少数人看守烛龙墓，而且，章尾山中有上古禁制，即便是守墓人也不会轻易上山，只在山下守着。所以，鹿铭仗着强大的修为就上山了，还毁了那个上古禁制，不过也因为他太过托大，也被禁制所伤。后来，在墓里他受了重伤，休养了很久才痊愈。”修离埋头吃饭，似乎不愿多言。
　　风澜见状，便不再多问。她一直很好奇，修离为何对鹿铭如此生疏，她很想解开二人的心结，却始终不得要领。修离是国师之子的身份蜀国上下没有人知道，若不是她曾无意间听见鹿铭和修离的谈话，恐怕到现在也毫不知情。
　　说起来，当年撞见他们父子二人之后，差点被国师灭口，她第一次从鹿铭身上感受到这样直接的杀气，几乎感觉胸腔里的血都要从口中喷出，庞大的压力像山一样从头顶压下，最后，还是修离拦了下来，并让风澜发誓，绝不将此事泄露出去。
　　那一年，她才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