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重遇 ...
-
路易睁开眼，棕色的瞳仁中满满地充斥着与他的年纪不符的灰败和麻木。
竟然没有死。
这是他的第一想法。
没有死，也没有活着的必要。莱斯特已经不在，作为他的责任的克莱蒂亚也消散在阳光里。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死寂地笑了，胳膊微微动了一下。很快，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狭隘模糊的视角，滞涩笨拙的肢体，以及……床上的阳光！
路易猛地坐起来，下意识拉动床边的摇铃。很快，女仆小跑进来。
路易的声音很沙哑:“现在是什么时候。”
“已经上午十点了，我的主人。”女仆恭顺的回答。
“……年历呢？”
“1791年。”
路易的呼吸停止了半分钟，随后他不顾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冲到窗前，用尽力气掀开深色的窗帘。
在金黄色的阳光中，他跪在自己曾经的城堡中华贵的地毯上，笑得泪流满面。
女仆跑过去扶他，路易也全然不顾，只是跪在地上大笑复痛哭。
他回到了一百多年前。【原著路易回忆时已经二百多岁，但本文路易死的早(-_-)，大约一百岁左右就死掉重生了。】
一百年前，这里还没有被烧毁，他还是一个拥有美丽庄园的富豪。
一切都还没有开始，他还没有遇见莱斯特，一切的悲剧都尚未成型，他拥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扭转一切，得到自己的爱人。
哦，计划可以在以后慢慢琢磨，现在最重要的是，阔别几十年，他迫不及待想见到莱斯特。
……莱斯特，现在在哪里呢？
哦，必须先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他是否已经见过莱斯特。
“今天是几号？”
女仆温柔地回答:“九月五号。”
九月五号……
记忆中，他似乎就是在九月遇见莱斯特的！在那个混乱低俗的赌场。
对，去赌场！说不定今晚就可以看见莱斯特！
路易抓起外套，在女仆担忧的呼唤中跑出庄园。
入夜，天气微凉。
路易记得前世自己似乎是在醉醺醺的时候被莱斯特抓走的。于是他特意去买了一瓶烈酒，把自己灌得迷糊糊的。胃里根本没什么东西，烈酒一路火辣辣的下去，在腹部剧烈地翻搅。
他在那里呆到凌晨。人群散尽，只剩路易趴在长桌上。清场时他被赶出去，迷迷瞪瞪地走了片刻，身边贴上来一个衣着艳丽暴露的风尘女孩。用丰满的胸脯蹭着他的胳膊，低声嬉笑着:“到我那里过夜吧，太阳还没出来，不要把时间浪费了。”
路易撑着额头推拒，手抵在胃部直不起腰，走得摇摇晃晃。
“好了宝贝，跟我来吧。保证会很快活。”女人不松手，扶着他继续走，一路上调笑着跟他说话。
不知走了多久，周围变得极度安静，风声冰寒肃杀，女人的声音也开始发涩。路易感觉到她抱着自己的手在发抖。
一个人影静静地挂在前方的树上，黑暗中路易看不清他的面部，但是他知道那是莱斯特，而且莱斯特正在凝望着他。
冷风拂面，路易喘息着，瞬间酒醒。同黑暗中的打量对视许久，眼前的影子突然消失。
一瞬，巨大的疼痛和恐慌摄住路易。他踉跄着追过去，不留神一头栽倒。昏过去的一瞬间，路易几乎以为自己又要失去莱斯特。
*
路易是在那女人的家里醒来的。
他给那女人留下大把钞票，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切计划都要作废。路易现在才发现，他根本没有把握重来一次莱斯特还会选择自己。他甚至不清楚为什么莱斯特前生会选择他，所以现在莱斯特表现出想放弃他的意图时，路易也不知原由。
——等等！莱斯特或许并没有放弃，而只是在观察？
或许前生莱斯特也这样观察过他，只是他不知道？
那么，莱斯特究竟发现了什么呢？
前世因为丧妻之痛，路易几乎不想活下去，所以才在酒馆挥金如土夜夜笙歌。不过是一个没有求生欲又不敢去死的懦夫，为什么会触动莱斯特？
……悲伤？颓废？狼狈？……真情？
不论是什么，总要试一试。
接下去半个月，路易照旧颓废着夜夜买醉。莱斯特似乎在考量着什么，有时隔两天，有时隔三天，这么断断续续在赌场观察他，却一直没动手。
九月三十号。九月的最后一天。
路易在患得患失中焦虑不堪。
他浑浑噩噩地在赌场混了一整天。凌晨，他出来，独自走到一个废弃的码头。
长时间望着脚下翻涌的海水，他感到眩晕。
周围很安静，这个地方很荒凉。路易会来，是因为莱斯特曾把他抓到这个地方，就在脚下这块木板上，咬开了他的喉管。
路易此时并不知道，莱斯特已经在这里呆了五六个晚上，像他一样沉默地望着海面，不知在是等待什么，还是放弃什么。
他穿了深棕色的绅士礼服，白色的衬衣，好像刚从奢华的晚宴中走出来一般。站姿不是很笔直，却透着一股别样的优雅风流。
路易走近的时候，莱斯特仍旧一动不动，在阴影里抱臂，单手支着下巴，食指微微翘起。
送上门来的食物……
好饿。
几晚上没有好好进食了。
一阵风拂过，路易被掐着脖子举到空中。颈侧的痛感尖锐且清晰，死亡像黑暗的天幕一样不可抵挡。
路易几乎没有挣扎，双目直视深蓝色的天空，在血液与生命的极速流逝中，笑了，眼里漫出模糊的水迹。
……感谢上帝。
这句话很可笑。一个曾经是吸血鬼的人，一个做尽恶事的灵魂，竟然还在信仰并感谢上帝。
这大概是路易最后一次虔诚地信仰和感恩，他祈祷，莱斯特仍旧愿意带他一起堕入永狱。
“想死吗？”吸血鬼的声音，低沉温柔。
路易直视莱斯特，动作滞涩地摇头。
“那你想怎样呢，路易？”莱斯特附在他的耳侧，动作亲昵暧昧如同热恋中的情侣。
路易咽了下口水，依旧盯着他，看得贪婪。
“呵……这多没意思。”莱斯特踩着直立的高杆，抬起举着路易的手，松开。
路易垂直地从七八米高的空中坠入海面，水花溅开，世界冰冷黑暗。
咸涩生冷的海水灌入肺中，路易剧烈地咳嗽着，拼命拍打着浮上水面。
他怎么忘记了，这个人一向冷血残酷，以捉弄折磨人为乐，他这样“不配合”，简直是活生生的找虐。
大量失血使他感到无力和眩晕，路易渐渐支撑不住。
海水没顶的一瞬，路易还在想，挂在高杆上莱斯特，现在一定在悠闲地欣赏他的无助。
就像欣赏别的落入陷阱的猎物一样。
莱斯特踩在木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路易挣扎，沉没。一派悠闲自在。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重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