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桥》南加

5、05

　　在她还坚决要打掉孩子的时候，裴烜找过她。

　　裴老太太带着她去了沈宅，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带着她一张张看沈竞小时候的照片，最后送她下楼。

　　离开前，她说：“乔小姐，我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我也不在乎是怎么来的。我只知道，那是一个可爱的小生命，是我孙子的孩子。就像你看到的，我年纪大了，不知道还有几年日子，更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看到长得跟我孙子很像的小娃娃在家里咿咿呀呀。”

　　“小竞在很小的时候便失去了双亲，这么多年来，只有我这个老太婆跟他相依为命，我眼睁睁看着他由一个孩子一夕之间过度成一个大人，却也无能为力。我年纪大了，除了陪着他，我什么都做不了。可谁又知道我还能陪他多久呢，一天？两天？还是一个月？一年？”

　　“我也不知道。乔小姐，我知道我这么说会让你很为难，可是，能不能看在我这么一个老太婆的面上，把孩子留下，给小竞作个伴？他之前的日子过得太苦，如果可以，我希望在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个至亲陪着他，给他柔软和温暖。我保证等孩子出生后，除非出于你的意愿，不然我们绝不会打扰到你的正常生活，我们会彻底消失在你的生活中。可以吗？”

　　沈竞有没有人陪，她真的不关心。

　　让她有那么刹那心软的，是裴老太太。

　　她活了21年，却从未感受过被一个亲人那么迫切地需要的那种亲情。她自小没见过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她爸也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她妈也忙啊，说是忙着赚钱养家，让她过上富足美满的生活。这种情况下她应该是要听话的吧，所以她也乖巧得不像话，不打扰她赚钱，自己在京城生活，偶尔去找宋迟斗斗气消遣日子，她妈什么时候召唤她了，她就抽身往国外跑一趟。

　　明明亲人都还健在，却愣是过得像这个世界只有自己，孤寂得像个孤儿。其实不是啊，她连光明正大住孤儿院跟很多小朋友玩的资格都没有，她充其量只是个留守巨婴。

　　如果人真的有很多辈子的话，乔也觉得，这辈子应该是她最听话的一世了。如果下辈子还扮演如今的角色，她肯定不会这么乖了。

　　所以她有点羡慕肚子里那个不期而至的小家伙。
　　比她小了一辈呢，刚被察觉的存在，就有人在心里惦记着，期待着他的降临了，那么迫切地被人需要着，真是让人嫉妒。

　　所以，她的坚决，因为这个老人虔诚的期待有了一丝动摇。很相似啊，就像她也曾经虔诚地期待过偶尔妈妈会记得回头看看她，偶尔记得她很独立，却也希望被她迫切地需要。

　　——

　　乔也没去过沈竞的公司，好在华尚集团是大企业，她报了个名字，出租车司机二话不说就把她带到了目的地。

　　第一次来华尚，乔也并不知道沈竞在几楼，去问前台，知道她没有预约，前台顿时便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公式化笑脸：“不好意思，没有预约是不能让您上去的，请您预约了时间下次再来。”

　　“我是有急事找你们沈总，不让我上去耽误了对他也没什么好处。”没有沈竞的私人联系方式，乔也只能撒娇加恐吓磨前台，“呐，好歹给我通报一声，或者你给他办公室打个电话，我来接。”

　　前台笑脸不动分毫，“不好意思，我真的帮不了您。”

　　乔也：“……”合着她白舔着脸在这磨嘴皮子了。

　　“那好吧……”乔也不情不愿往旁边挪，眼睛东张西望，想着会不会那么赶巧看到脸熟的帮她传个话。真见不到沈竞那也不能怪她了，好歹尝试过了，大不了跟裴老太太说他旧病复发送医院抢救了。

　　在大厅晃了两圈，想着要不要凭运气直接进电梯随便去个楼层，还没到电梯口，耳边突然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江助理，你跟在你们沈总身边不能太死心眼儿。在他身边做事辛苦啊，偶尔你要学会给自己留条后路。比如说如果你能帮我打探一下那晚跟你们沈总在一起的女人是谁，等你辞职后我就帮你在我身边安排个职位……”

　　这声音……乔也一脸狐疑循着声源凑过脑袋去细听。

　　“你知道我这人，说话算话……哎，你别但笑不语啊……”
　　这不是她表哥的声音吗？！！

　　卧槽！

　　乔也不淡定了，急忙往四下看，目测没有藏身的地方，她扭头拔腿就跑。

　　宋迟本来就是挺事儿的一个人，被他瞧见她跑来沈竞公司不打破砂锅问到底都会把她问到露馅去。

　　江承应沈竞的吩咐“送”宋迟下楼，出了电梯，抬眼便捕捉到一抹眼熟的身影。

　　跑得飞快，江承还是很快认出了乔也。

　　他不动声色看了眼还在滔滔不绝的宋迟，往相反方向引导宋迟。

　　宋迟乐呵呵跟着走几步，猛然惊觉路线不对，霎时顿住脚步，一脸狐疑看江承，“这走的方向不对吧？怪里怪气的，江承，你是不是跟沈竞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江承面色不动。

　　宋迟看他两眼，神情陡然严肃起来，不复之前的随意，“江承，你们别私自行动，别忘了我们是兄弟，有什么事情一起商量商量。”

　　江承动了动唇，没说话，好一会儿，终是松了神色，唇角微勾，“知道了，市长。”

　　还想再说什么，眼角余光忽地扫到前方不远处马路上的骚乱，想到刚刚从大厅拐角跑出去的那个背影，江承神色蓦地一变。

　　他拍拍宋迟肩膀，“公司还有事，就送到这儿了。”

　　给身旁路过的职员使了个眼色，职员会意，立马恭敬地过来领宋迟去拿车。见宋迟上了车往另一条路驶去，他神色严峻转身往人群拥挤处大跨步走去。

　　要知道出门没走几步就会被从后边飞驰而来的车刮倒，乔也宁愿硬着头皮面对宋迟也不会这么四处逃窜招来横祸。此刻感受着小腹处一阵一阵的绞痛，乔也莫名一阵惊慌，顾不得四周围观人群的目光，手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肚子，另一只手撑着地板就想站起来。

　　脚还没站直，立马又软了下去，乔也这才注意到左腿膝盖及小腿肚被擦破皮一大片，伤口处血红，还渗着小沙子，应该是被车带倒时刮到地面所致。

　　肚子……

　　又是一阵绞痛，乔也皱紧眉头，有什么正从身体里慢慢流失的感觉愈烈，想到一种可能，她霎时白了脸。慌乱无助地抬头欲向周围的人求救，抬眼正巧对上拨开人群赶来的江承的目光。

　　“江助理，”她嗓子干涩得发疼，嗓音带着哭腔，“快送我去医院，快点！”

　　乔也感觉睡了很长的一觉。醒来之时，窗外已是缀着星星灯火的无尽黑夜，房间里一片雪白，寂静无声，愈显孤寂凄清。

　　乔也眼皮子动了动，慢慢回神，又垂下眼眸。

　　是啦，这里是医院。

　　医院……

　　那她的肚子……

　　想起下午在沈竞公司门口的意外，乔也眼眶蓦地发酸发胀。

　　小腹的空虚感，是她所想的那样吗？

　　指尖止不住轻颤，她很用力才把手抬起覆在小腹上。

　　腰很细，小腹很平坦，没有一丝赘肉。

　　可这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啊。

　　乔也感受着小腹处的温度，眼泪就那么无声地从眼角溢出。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就要下床跑去找医生问个明白，门在这个时候被人从外面推开。

　　是沈竞。

---

作者有话要说：　　从10月18到现在，我只享受过一天不用上班的日子，开心(∩_∩)
工作使我快乐，我沉迷工作无法自拔[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