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桥》南加

2、02

　　沈竞没回来的时候，乔也只觉得无聊，他一回来，乔也觉得就算让她带个氧气罩她都窒息。
　　她会落到现在的境地，可全是拜他所赐。
　　把她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都不敢出去见人，他过得却是一如既往的意气风发，论人与人之间的羞耻心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乔也暗自腹诽，拿起遥控器打算关了电视上楼睡觉对某人眼不见心不烦，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惯性地摁了“频道 ”，一则媒体跟踪报道各行业商业巨头晚宴的短视频便落入她的眼里。
　　不算近的镜头里，乔也还是轻易捕捉到沈竞的身影。不是对他格外留意，而是他独特的强大气场，无论什么场合，总能轻易让人视线捕捉到他。

　　他身着下午搬过来不巧碰面时穿的那套三件套黑色西装，与过来打招呼的人握手颔首，薄唇动了动，神色淡淡，看不出交谈的内容，旁边一个腰细腿长胸大臀翘的卷发美女挽着他的胳膊，从侧面都能看到她巧笑倩兮。

　　一旁的媒体人做着简短明朗的八卦介绍：“……据悉珠宝界大鳄华尚集团总裁沈竞沈先生这次所携女伴是平面模特汪韵小姐，一改往日风格，不再是当红艺人或T台模特儿当女伴，不知是因为两人关系非同一般还是单纯的换口味呢？不过看两人男才女貌，真在一起也是一对璧人……”

　　乔也：“……”还每次换不同的女伴？？
　　果真不是个好人！

　　不过想想也是，也只有花名在外的男人才会不作犹豫就碰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床上的女人。
　　乔也鄙夷地啐一口，又忿忿然低骂了几句，才勉强说服自己少管沈竞的事。

　　气愤难平，乔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难以睡不着。
　　好歹声名在外，沈竞这人怎么能这样啊，真把女人当衣服啊，来回换来回换，也不知道他碰过多少女人……当初怎么这么不长心，跑到别的洁身自好的人房里也行啊，怎么偏偏就跑到他房里去了？现在一堆破事儿不说，她的洁癖彻彻底底被他打破了，还是最要命的那种。

　　让一个花大爷给睡了，要是被熟人知道了，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咦呀，怎么就被他给睡了……
　　越想越膈应，乔也索性翻身下床。

　　书房。
　　“……你们设计部的人就只有这点能力？”沈竞面无表情扫了眼手头上刚拿到的chogas（卓格丝）最新修改方案，凌厉的眼神回到电脑上的视频会议屏幕上，泠然的眸色即使隔着一个屏幕也能让屏幕另一端的人感觉到强烈的低气压：“chogas会是公司下一季度主打的女性珠宝首饰，修改了两天，削弱了具备公司理念和本季度主题的元素强度，细微之处的花纹样式模仿别家公司的设计，这就是你们给我的结果？”

　　合上封皮不耐烦地摔在桌面，沈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残忍又不留情面，“华尚不养废人，连这种寻常的工作都要借助他人的灵感来完成，就别在华尚待了。”说罢锐利的双眸饶有深意在设计部新上任的设计总监身上掠过。

　　自觉抄袭被戳破的设计总监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凌厉的视线，背脊一阵发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低头不敢吭声。
　　好在沈竞很快又移开了视线：“最后一次修改机会，后天早上我要看到完整可行的设计方案。”

　　电脑屏幕上的职员顿时面面相觑，俱露难色。有胆大的战战兢兢小声提意见，“沈总，一天时间是不是太紧了，现在别的工作也要跟进……”
　　“怎么，嫌时间少？”沈竞的薄唇又是凉凉地一挑，牵起的嘴角凉薄不带丝毫笑意，“在敷衍对待公司安排的工作时就该想到这种情况会发生了不是么。”
　　“……”众人低头沉默，没一个敢作声。

　　气氛低冷。
　　沈竞屈指在桌面不急不缓轻扣几下，“最后一次机会，再有下次……”
　　“沈竞。”乔也的声音伴随着几下急促的敲门声从门外传来，紧接着就是扭动门把的声音。
　　“我进来了。”

　　沈竞眼皮微抬，视线朝门的方向扫去。
　　乔也以为沈竞在书房看书还是办公什么的，打开门趿拉着家居拖鞋几步小跑到沈竞面前，视线落在桌上的电脑屏幕上同样愣愣看着她的那些华尚职员，顿时呆了，无措地看向沈竞。

　　沈竞面无表情瞥她一眼，把电脑挪了个方位，乔也自然被移出了镜头。

　　华尚的职员毕竟训练有素，对突然出现在镜头里的乔也很快压下心里的八卦因子，在沈竞调整电脑位置前便恢复了会议该有的肃然神态。
　　“行了，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

　　乔也盯着沈竞骨节分明的长指覆在鼠标上关闭视频会议，霎时回过神来，抢在沈竞责怪前撇清罪责。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在开视频会议。”

　　沈竞抬眼看她，对她贸然出现在视频里只字不提，语气淡的仿若面前的是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找我什么事？”

　　乔也突然有点生气。
　　从知道她怀孕以来，沈竞便一直都是持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最初她说要把孩子打掉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后来事情闹到他奶奶裴老太太那儿，老太太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她也反悔决定要把这个意外降临的孩子留下时，他也没有很坚决地反对。

　　她不傻。

　　她看得出来，他对这件事情，对这个孩子，都是不上心的。
　　这样的人，会考虑她的立场，在乎她的感受么。

　　不过来都来了，该说的总还是要说的。
　　“我是想过来跟你打个商……不，确切地说，是约法三章。”乔也拉过沈竞对面的凳子坐下，本就觉得自己是在理的一方，因此她坐的昂首挺胸，不让自己在气场上落下风。

　　“我会好好把孩子生下来，但你也得答应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和你的这件事情。”乔也细细捋着自己的思绪，难得理智又冷静，“如果这件事不小心传出去了，你有责任把它压下。”

　　“另外，谁都难保这件事不会被捅破，所以我强烈要求在孩子出生前，也就是我离开前，你可以收敛一点，我是指你的私生活。比如今天新闻上的那种情况，如果能避免的话，以后即使外界知道，我的处境也不会那么尴尬。”

　　乔也说得还算隐晦，但她相信聪明如沈竞，他不会听不懂。

　　“约法三章？”沈竞饶有意味咀嚼这四个字，半晌，身子缓缓往后靠在椅背上，扬唇轻笑了声，剑眉凌利，漆黑如墨的双眸不带半点温度，“拿孩子来左右我的生活？”

　　什么鬼？

　　乔也对这样的表述有点接受无能，翻了个白眼，“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反正她的生活已经被这个孩子左右了，另一责任方也总不能云淡风轻。

　　“乔也，你决定要这个孩子的时候我已经说过，孩子可以留下，在这段时间，我可以给你安排最好的生活，直到孩子出生为止。但别的要求，我希望你不要有过多奢望。”

　　“喔，让你收敛一下你的行为就是奢望了？”这话说的，乔也还真不服，“这个孩子你没有份？生下来不是归你们沈家？万一我们的事情被外人知道了，而你在此期间又在外面乱搞，别人怎么看我？为了你们家的孩子我赔上近十个月的大好青春，到时候还要承受外界的舆论？凭什么？”

　　“我以为你决定生下他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应对各种事情的心里准备了。”沈竞说，扫了一眼乔也，他站起来，微微倾身，“乔也，对这个孩子，我能做到的就是保他平安，其他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所以不要试图以此为筹码来提要求。”
　　“孩子的去留，主动权在你手里，是你同意留下的，所以你现在并没有资格来跟我谈条件。”

　　“这算哪门子谈条件？”乔也气得跺脚，无语又头顶冒烟，明明是他们家占便宜的事，怎么到了他嘴里都变成是她自作孽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同意留下他就真的不敢动他了？”乔也梗着脖子跟他对视，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我告诉你，我要是气急了……”

　　“你要是改变主意不想留他，我尊重你的意见，奶奶那边我会去说。”不同于乔也的跳脚，沈竞面色不动，“一开始我就说过，决定权在你。”
　　“你……”乔也一时无言。她也就是想随口一说，都铁板钉钉会生下这个孩子了，自然不会反悔。可由沈竞嘴里说出这种话，又是另一种意思了，她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虎毒还不食子呢？在我决定生下他之后你竟然还怂恿我放弃他？”

　　“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你心里不是清楚？”沈竞平静看她，漆黑的眸底沉静，“刚知道怀孕的时候你不是斩钉截铁说不留，现在又百般维护，做给谁看？”
　　“意外来的就不能留？怎么，你瞧不起他还是瞧不起我？”看他这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就气不过，乔也跟他杠上了，“你不是不想留他？我就偏要留，我还要好好地把他生下来。”再让你眼见心烦，我气不死你。

　　“既然决定要好好把他生下来，那就回你的房间去休息。”沈竞瞥她一眼，视线落在腕表上。
　　“……”一拳打在棉花上，乔也一口气憋得慌。
　　上一刻还表示不想留下这个小生命的人这一秒竟然还能若无其事让她回去休息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话风转变太快，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乔也脑子如被浆糊堵住般难受。
　　“还有，不要给我找事，我没什么耐心。”

　　乔也：“……”我这么一本正经过来找你商量要事是给你找事啊？
　　特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