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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帝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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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听说商公子自请出兵,要攻打蒙古。”
“陛下同意了吗?”
“没呢,说是等初春议和。”司沁欲言又止,“……按旧例,议和需要和亲。公主,您说会不会……”
“放心吧,皇帝暂时不会动我。”
“也是,您可是敬国公的外孙女。再说太妃曾经对陛下有恩,想来不会把您往火坑推的。”
“若要让我和亲,我就去死。”
“您别乱说,多忌讳啊!”
“司沁,我朱楚禾说到做到。自从灵惠长姐出了那事后,我就发誓决不让自己重蹈她的覆辙。”
帝姬口中的灵惠,乃先帝长公主,生母为四妃之一。后及笄,先帝为其寻找驸马,却不想宦侍从中作祟,竟然收受富商的贿赂,将其身患绝症的儿子夸赞为青年才俊,推荐给了先帝。
谁成想,灵惠出嫁当夜,驸马爷当即一命呜呼。尊贵的长公主刚出嫁就成了寡妇,后独居三年,在悲愤无助中离世。
同年,温宪帝姬及笄。
“长姐黯然离世,那年,我朱楚禾就发誓,绝不做第二个灵惠。身为皇家之女,若是命不由己,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公主放心,绝对不会有这一天的。”
“嗯。”
这时 ,马车停了。
街上积了雪,少有行人。
“到了。”司沁先下去,抬手扶她,“公主,小心。”
“你前面走,不用扶我。”帝姬身着浅黄色襦裙,是平常官家小姐的打扮,并没人认出她来。
见贵客来了,阁主绕过柜台迎上来,“见过小姐。敢问小姐几人啊?”
“一人。”
“您是要?”
“我想见河清娘子。”她从袖中掏出一支崭新的湖笔,那是商昭给她的,“这是信物。”
“原来是河清娘子的朋友,您楼上请。”阁主唤来婢女,“送姑娘去河清的房间,尽心伺候。”
“是。”
“司沁,你在下面等着。”
“是。”
上了楼,女婢垂首一侧,敲门,“河清娘子,有客人来了。”
“哦,河清还约了谁?”屋里传出一道帝姬熟悉的声音,那人打开了门,“嗯……是帝……快,先进来。”
“昭儿,你怎么在这?”
“你先下去吧,没吩咐不要让人进来。”商昭合门进屋,对窗前的碧裙女子道,“河清,你看谁来了?”
看见帝姬的同时,她俯身跪倒,黑色发丝滑落碧裙之侧,平添弱质,“民女河清见过温宪帝姬。”
“姑娘快请起。”
“谢帝姬。”
帝姬:“昭儿,你怎么会在鎏金阁?”
商昭:“冬日无聊,我应河清之约来陪她。”
帝姬:“首辅没管着你?”
“我是悄悄出来的。再者,父亲也不大管我了。帝姬呢?”
“我是来做说客的。河清,我去见了陛下,他今个冬天病了,时常念叨你,说是想让你入宫陪他。”
“帝姬,民女不是林如玥。原谅我,家族之仇不共戴天,我虽不恨他,却也不会和他在一起。”
“可陛下他始终很挂念你?”
“他若真的挂念我,又怎么会三宫六院,甚至还有了孩子。民女虽然卑微,但想要的不过真心的良人,而他早就不是了。”
“……”
帝姬始终以为两人相爱无法在一起的缘由是仇恨,现在看来,河清只是因为失望而死心了。她是个冷情冷性的美人,绝情断爱也坚决。
“思越想让我帮你们,如今怕是得失约了。”感同身受河清的苦楚,帝姬也不愿逼她,“既然你心里有数,我就不掺和了。还有昭儿,思越让你来劝河清,怕是也没成功吧?”
商昭微一心虚。
河清轻剜一眼商昭,冰雕美人才沾染些世俗灵气,“难怪日日往我这跑,变着法旁敲侧击,原来打了这个算盘啊?”
“河清莫不是生气了?”
她轻点商昭的额头,佯怒道:“生气?真生气就该叫人把你轰出去!”
帝姬失笑,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画架上,旁边笔格上的画笔还滴着水彩,“我来之前,你们在作画?”
“嗯。”
“我看看。”
画纸上,一副半掩的菱花窗柩,一个风姿绰约的美人,几片落花,数点飞雪。画中的女子斜倚窗柩,身着一袭水碧的长裙,发如点漆,唇若红樱,分明是河清平日的模样。
画工不算上乘,且有瑕疵之处。但贵在风神,没有细描精工,轻描淡写的几笔勾勒,却将她清冷的气质晕染的淋漓尽致。
“好个绝代佳人!”帝姬赞叹,心下了然,“河清琴棋书画皆精,想必此画是昭儿所做?”
“帝姬果然聪明。”
“等做完这幅画,可否让我落印?”
“可以。”
“等画完,我来题字。”河清道:“你我三人共作此画,也算是千里相逢的见证,日后便是好姐妹了。”
“好提议。那昭儿还不赶快画,画不好看,赏你板子。”
“遵命。”
然后,三人笑作一团。
选妃典礼,三年一届。典礼应该去年举行,却因为孝期暂时推后。初春,就在秀女入京的路上,皇帝突然下旨,迎商府长女商韶入宫,册封为德妃,居钟粹宫。
新年后,商赜也愈发繁忙,半月不见人影。父子俩时常不见面,之间的矛盾隔阂也如壁垒越砌越高。
商易被送入学堂,半年没有回家,傅锦绣思念儿子逐渐沉默寡言。商昭除了偶尔去映秀阁坐坐,就是三天两头往鎏金阁跑。
对此,商胥睁只眼闭只眼。
大夫人和三夫人也变了许多,平日除了绣花针线,也没了年轻时争强好胜的力气。三夫人常年不孕,没有牵绊,竟也渐渐念起佛来。
帝姬偶尔去鎏金阁,其他时间皆致力于追驸马的事业。北镇抚司的训练场,时常能看见那道明黄色的身影。
她并不打扰商赜,只是静静的看着,风雨无阻。
商赜训练完,回到帐篷。
时而两句温言问候,时而一碗亲煲的热汤……
身为一个公主,她为商赜做了所有能做的事。
琅桓打趣道:“思越,贤惠如帝姬,你就从了吧。你小子,说,每天训练时偷偷看帝姬,是不是心动了啊!”
商赜锤他一拳,视线不经意落在冒气的汤蛊上,“她是公主,生来娇贵。我只是怕她生病。”
“哟哟……别不承认!遗玉公子风流倜傥,这京都里谁不知道。你自打认识帝姬,就很少陪我们去春芳院啊!我看你,分明就是守身如玉,还不承认……”
“琅桓,你找揍!”
“来啊,好久没和你动手了。”说着,指骨捏的咔擦响。除了在傅城圭面前像个小媳妇,平时还是挺像样的。
两人瞬间就打在了一起,动作干脆凌厉,分毫没有殃及池鱼。
半刻后。
琅桓揉着唇角走出大帐,嘴里疼的嘟囔,“这家伙,下手忒重了……嘶,帝姬,您怎么……”说着,单膝跪倒在地上,“微臣见过温宪帝姬。”
“起来吧。”冰雪寒天里,她唇色微白,似乎站了很久。
“谢帝姬。”
“伤口如何?”
“无碍……帝姬怎么会知道?”
“我早就到了。”
“那我刚说的话……”
“我全都听到了。”他心想,完了。帝姬微笑,仿佛看透他所想般,“你撮合我和思越,我开心都开不及呢。不过,本公主可没那么贤惠,只是看他大冬日的训练辛苦,想代表陛下犒劳他。”
“这么简单?”
“不然呢?”她反问。
大帐里,听见这话的商赜却隐约有些不适。帝姬对他的攻势,可谓有礼有节,不会让人觉得她用权压你,却恰好让人体察到她的真心实意。
总以为她每日不辞辛苦,就是因为喜欢所以甘心付出。没料到她只为了尽皇室之女应尽的职责。
掀开帐子,他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跪倒问安,“微臣商赜见过温宪帝姬。”
看见商赜的瞬间,帝姬的眸子衔上一抹温柔。这次,她没有主动去扶他,“起来吧。”
“谢帝姬。”
“我还有事,先走了。”琅桓摸了摸鼻子,偷笑着溜了,“帝姬,微臣先告退了。”
“嗯”半晌,她打破沉默,“汤喝完了吗?我来取汤蛊。”
“还没有。”
“那你去喝吧,我在外面等你。”平日的她,并不是这样显得疏离有度。
“是。”
鸽子汤的清香在唇齿里流转,端着汤蛊,他却不想跨动半步。隔着帐帘,两人的视线在虚空里汇聚,却是同样的纠结。
面对帝姬锲而不舍的守护和始终如一的付出。
商赜的心……动了。
但不知为什么,他……还在犹豫。
终于,他掀帘而出,顺带抽过披风。在帝姬接过汤蛊的瞬间,红裘披风就落在了她的肩头。
“早点回去,夜里冷。”
再回神,他已消失在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