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鱼念儿

1、第 1 章

　　初次相遇，是在杭州东站的地铁站内。
　　那是一个烟雨漫漫的日子，我独自一人背着旅行包坐在椅子上看着旅游指南。我是一名高中生，正处于叛逆期的少女。学校的长时间压迫以及情感上的失败促使了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简简单单的收拾了行李，我便踏上了这漫漫征程。我并没有其他旅行者的热情，我仅仅是带着一颗纯真自然的心去追求快乐的极致。我只是失恋了，而已。
　　“抱歉，我可以坐你旁边吗？”成熟悦耳的男声在耳边倏地响起。
　　我抬起头，那是一个长得并不出色的男子，没有通常小说男主角那样的外貌。但是，我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心莫名的慌了起来。据说，这是气质，无关容貌，仅仅是带给心灵的震撼。
　　我点点头，为了掩饰内心那点羞耻的不知所措，我迅速低下头，看着手中那一张五彩的旅游指南。
　　“你是来杭州玩的吗？”他问我。
　　温润的声音渐渐平息了内心的慌乱，“是啊。趁我还年轻的时候，去寻找一下极致的快乐。”
　　他似乎非常惊讶于我的回答，但眼里却满含笑意，我认为他是极其赞同的。虽然我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哪里来的，就姑且称它第六感吧。
　　“请问.......”内心挣扎了一下，想问问他他是不是本地人，却被一声突兀的“顾医生”打住了。
　　原来，他姓顾。原来，他是医生。
　　他站了起来，向我点了点头表达了一下歉意，之后便面向来找他的人。
　　“抱歉，请问您是？”他看着眼前的中年女子，似乎在回忆，但我从他微皱的眉可以看出，他并没有想起这位中年女人的身份。
　　“是这样的，顾医生。我的儿子过几天就要做手术，我怕.......”她将手中的礼物递给他。
　　这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也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无非就是她的儿子要动手术，贿赂一下罢了。我微微抬头，看着他温雅的侧脸。他肯定不会同意收下的，我想。
　　果然，他拒绝了中年女人。
　　这是我们的初遇，平淡如水，却让我刻骨铭心。
　　那一天，我去了西湖。
　　当我坐在凉亭里听老人讲西湖爱情故事的时候，很奇怪，我想到的不是让我失恋的那个人，而是他。内心突然有点烦躁。
　　我抬头望向凉亭外。
　　烟雨中的西湖总是给人一种朦胧的美感，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深入人心的享受。细雨落在湖面上，打破了湖水一世的安宁。当它渗入水中时，总给我一种“尘归尘，土归土”的感觉。落叶归根，我想，这便是所谓的归宿吧。灰蒙蒙的天空显得悠远而缥缈，砸碎的雨珠肆意的在地面上欢闹，给人一种“仙标出尘几千丈”的出尘感，让我莫名的想起赵崇渭的“九锁真成仙境胜，借行顿使客愁销”。
　　似梦般的景物，总给人一种心灵上的愉悦，但我却觉得，这并不是极致的快乐。总是感觉，少了点什么。
　　我们的第二次相遇，是在医院。
　　经过手术室的时候，我停下了脚步。
　　是那个中年女人。
　　还有他。
　　中年女人坐在地上，哭的悲天动地。
　　他垂下眼眸，看不清表情。
　　手术一定是失败了，我想。
　　仿佛注意到我的视线，他朝我看过来，淡淡的笑了一下。
　　原来，你还记得我。
　　我站在一边等他。
　　“顾医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刚才......”对于刚才的事，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又以什么立场开口。
　　“生命是很脆弱的。她的儿子不爱惜身体，我只能尽力挽救。但当生命到达极限时，我们也只能束手无策。”
　　他似乎并不需要安慰。
　　是啊，生命是如此的脆弱。我忽然明白了点什么。
　　后来，我报了杭州的大学，选了医学的专业。我想走进他的世界，他的生命。我幻想着有朝一日，我能够与他肩并肩，一起为守护那一份极致的快乐而奋斗。我想，那是我生命全部的意义。
　　可是一直到我结婚生子，我便再也没遇到过他。他仿佛成了我生命中的过客，但我却一直忘不了他。他朝我的心湖投了一颗小小的石头，掀起了一阵阵的涟漪，却在我长达十几年的生命中始终无法归于平静。
　　你是否会记得，在你的生命中，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个少女。她记了你十几年，从一开始的懵懂到最后的刻骨铭心，始终无法忘怀。
　　“我们相遇在人海，却又同样走失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