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俠》茱萸月

2、荒古城和黃金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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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卯一睡就是两天。
　　“你们应该叫我起床，我不是说龙骨城很危险吗？”他尽可能礼貌，也因此众蛇听不出他在生气。
　　蛇不是心思细腻的动物。
　　“可怜的小人类，我们实在不忍心打扰你休息。坏嘴巴的嘴真的很坏，把你毒得不轻。而且你熟睡的样子真可爱，唉，像夏天的苹果一样甜蜜。”哗啦啦
　　像老母亲准备送走儿子那样掉泪。
　　柳卯走得很匆促，一找到坏嘴巴，就带着众蛇替他们准备的行李出发。
　　麻布袋分装青草和老鼠干（我很确定人类不怎么吃这些东西），锦囊里装的则是替换的药膏。药膏的包装很像只有弹珠大的粽子，不过你绝不会喜欢剥开叶子后的气味，很像往臭鞋子里挤西红柿酱的味道。
　　他们拼命赶路──这么说坏嘴巴一定不服气，因为他才是唯一动腿的那个。森林开始变得陌生，到处是铁灰色的石头，好多时候都必须靠柳卯斩断枯树才能前行。坏嘴巴怀疑柳卯不知道路，柳卯一再强调要相信他，可是每一天的路程都比前一天崎岖。
　　坏嘴巴终于爆发：“不要扯我的鬃毛！你叫人停下时总是抓头发吗？”
　　“你没有安缰绳，我不知道还能怎样指挥方向。”
　　“你没有嘴巴吗？‘坏嘴巴阁下，下一个路口请左转，我确定龙骨城就在连猴子都爬不上去的荒山峻岭──’”
　　柳卯打断：“我说过很多次，我能靠星辰辨认方位──”
　　“嘿啦嘿啦！你只用出一张嘴，苦工都我做，根本不晓得我的腿又酸又涨，就算你的腿伤养好了我也要废了──”
　　“难道我愿意受伤吗？要不是你我三两下就能施展轻功上树顶看清路况了──”
　　“你承认了！你根本不知道路！”
　　“我没有！我才没有！”
　　他们开始比谁的声音大，几乎错过第三个声音：“有人吗？听到我的声音吗？救命啊！救命啊！有听到吗？”
　　“谁在说话？”柳卯问。
　　“苍天！终于听到了！我是附近村落的猎人，上山打猎，不小心掉进岩缝里，一只脚卡住了，现在动弹不得！”
　　“我没看到你人。”柳卯说。
　　“我这里被石头挡住了，要进荒古城才能看到──你们应该能看到一座巨大山岩，很多石头堆在一起，那就是城堡遗址。”
　　柳卯问坏嘴巴：“他困在荒古城里，你有办法爬上去吗？”
　　“可以是可以，但谁会傻到这种地方打猎？”坏嘴巴说。
　　“所以说附近很可能有人类聚落，等救出他，我们可以问他知不知道怎么往龙骨城。”柳卯说。
　　“所以你承认不知道方向了！”坏嘴巴得意。
　　“但我的大方向绝对正确。”柳卯硬梆梆回答。

　　荒古城以前是雄伟的城堡，现在屋顶没了，只剩下坏掉的石墙、石柱和石梯，像阴森的迷宫。坏嘴巴有时上爬，有时下钻；有时石头之间的距离很宽，有时柳卯必须低头抱紧坏嘴巴才能勉强通过。
　　猎人困在以前的地牢里，现在看起来只是墙上有生锈铁扣的方形深坑。
　　“怎么掉到这种鬼地方？要是在竹林窝他早就被吃掉了。”坏嘴巴说。
　　地牢的石梯风化严重，马蹄上去就落石头，柳卯只好自己下去救人。你肯定记得他腿受伤了，不过毕竟是要成为大侠的人，倒立过来双手一前一后还真能下楼。
　　“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西红柿酱加在臭鞋子里的味道？”猎人突然问。
　　“没有。”柳卯说，举高高的腿一晃一晃。
　　只有坏嘴巴知道是药膏作祟，不过没说出来，毕竟他不是有同情心的蛇。
　　总之，猎人不得不忍受越来越浓烈的药膏臭味，直到终于受不了，裂破人皮，变回原形──原来是狐狸变的！
　　这只狐狸有一只大象那么大，牙齿尖锐森白，眼睛一只金，一只银，本来十分威风，却因为莫名被破变身法术，羞愤得直嚷嚷：“我一定要吃掉你们！”
　　坏嘴巴接到柳卯就逃。
　　柳卯要坏嘴巴走回头路，可是坏嘴巴一点也不想重来一遍迷宫，索性从城墙跳下，落入树影稀疏的大斜坡。

　　我们都知道斜坡上冲刺速度非常快，有时快到像是要不停动脚才能阻止自己跌倒。坏嘴巴就太快了，快到没办法控制自己，连撞几棵树，怪的是这一带的树都死了，还死了好久，一撞就震出黑灰，还有一棵硬是给坏嘴巴撞得粉碎，这一耽搁让熟悉地形的狐狸有机可趁。
　　狐狸把他们逼进矮丛里。干巴巴的树枝打结在一起，还长刺，坏嘴巴一脚踏进去，就因为连日疲劳痛出眼泪（事后，他坚持是流进眼里的汗水）。
　　坏嘴巴冲柳卯大叫：“你不是有剑吗！”
　　柳卯抓着剑的样子就好像被剑鞘咬住了一样，慌慌张张说：
　　“我、我不能……”
　　“那还不赶紧动动你的臭脚！他怕药膏味道！”
　　说时快，天上砸下燃烧的松果，像一阵会痛的雨，密密麻麻打在狐狸身上。狐狸紧急停下，怒瞪树梢，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咕噜噜声音：“野毛！不关你的事！”
　　只见树梢跳出一群松鼠，有的背装松果的竹篓，没背竹篓的就负责把松果点燃投射出去。
　　那时代的松鼠比我们现在看到的再大一点，其中最大的松鼠足足有一只小狗大，身上的毛特别乱，好像曾经被丢进洗衣机里搅过再用吹风机吹蓬似的，因此大家都叫他野毛。
　　野毛说起话来特别威武：“天下不平，就是我野毛的事！我是黄金谷的当家，自然不能让两位客人受委屈！”说完，大喝一声，又一阵火烧松果雨，逼退金银眼。
　　本来死气沉沉的森林突然冒出许多动物，有兔子、鸟、鹿、几只像杂草的树精……，有的替坏嘴巴他们处理伤口，有的痛骂金银眼，不过更多动物偷吃烤熟的松果。
　　野毛问：“在下野毛，两位怎么称呼？”
　　“我坏嘴巴，那边的是配剑也不晓得用的人类。”
　　“在下柳卯，我只是不爱见血。”柳卯没有底气反驳。
　　“我们见过人类，你竟然有头颅。”树上的麻雀说，就是他们及时向黄金谷讨救兵。
　　“人类肯定有头颅的，不然怎么吃东西？”柳卯说。
　　“不可能，我们见过人类，就在虞渊边上。他很高大，也不像你这么矮。”麻雀说。
　　“没错，我作证！人类没有头颅，所以没办法跟其他动物打招呼，我看他挺寂寞的。”另一只麻雀说。
　　“你们总共见过几个人类？”柳卯问。
　　“别争了，有的人类有头颅，有的没有，这很正常，就像有些树会结果，有些不会。”兔子充当和事佬。
　　“有头颅的人类比较可爱，我们可以养吗？”小松鼠问鹿先生，鹿先生解释人类很稀有，应该留在大自然让所有动物都能看到。
　　“原来人类像树果子，熟了脑袋就会脱落？”坏嘴巴半信半疑请教柳卯。
　　柳卯张大嘴巴又气恼地闭起来。
　　野毛下令安静，继续问：“两位怎么会经过此处？此处偏僻，很少见到新面孔。”
　　柳卯告诉他们自己的故事。
　　兔子说：“最近的路是沿着荒古城到虞渊，过虞渊就到北境，不过就算有翅膀也很难飞过。虞渊是一座海，白日结冰，晚上沸腾，唯一一条陆桥又被没有头颅的人类占据了。”
　　柳卯正要追问，黄昏处传来凄厉嚎叫。
　　“回黄金谷再谈吧，金银眼随时会回来，骏马的腿也需要仔细上药。”野毛说。

　　一片森林里只剩黄金谷还有生机。谷里种满盛开黄花的树，落花像一层软绵绵的地毯。树林结出各式各样的果实，有大一点的苹果、水蜜桃，也有成串的葡萄、樱桃，当然，最多的是像菠萝开花的松果，有些树下还有肥嫩的香菇。
　　谷里住了很多温驯的动物，他们看到坏嘴巴跟柳卯都很高兴，毕竟马是草食动物，而人类没有鳞片和爪子，肯定也很温驯。
　　他们每天找庆祝的理由办晚宴，月圆月缺可庆祝，晴天雨天可庆祝，就连小松鼠第一次感冒也能庆祝。今天真有正当理由，结识新朋友肯定要大吃大喝一顿。
　　大家一边唱歌，一边准备炉火，在比你家澡盆还要大的石锅里注满干净的泉水、香菇、竹笋、松果、野菜、瓜果，用香喷喷的叶子烹煮白米，每一粒米都饱满像宝石，还有新鲜水果做的甜点，好比西瓜冰、酥炸水果糕还有松果麻糬。
　　晚宴少不了说故事的时间。他们特别喜欢世界是怎么来的故事，每晚都要说一次（你也该听听，因为像蛇王所说人类确实大多不晓得）。野毛大战金银眼也很感人，听过以后，你就会知道为什么野毛的毛总是乱糟糟的了。

作者有话说

　　改版後的刑天上線，哈哈。本來想更尊重史料的，不過還是可愛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