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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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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夏晓颖那漂亮的头像闪烁起来,段奕鸣心里总会暖暖的,隐隐还有一丝激动。
两年前,段奕鸣从曾县借调到Z市政府办公厅工作,妻子何兰还在县城附近的一所镇小学教书。他晚上一个人无聊,经常上网聊天打发时间。借用一句网络名言,他聊的不是天,是寂寞。
他已经记不清楚是哪一天加夏晓颖的了。当然,夏晓颖在网上并不叫夏晓颖,叫不加糖的咖啡。段奕鸣很欣赏这个网名,觉得其中充满着生活的智慧。聊过一阵后,他们彼此间都觉得跟对方聊天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有次段奕鸣开玩笑说,跟她聊天有一种快、感,夏晓颖说有了快、感你就喊嘛。他们在网上经常开一些类似不伤大雅的玩笑,这给他们的聊天笼上一丝暧、昧的气息。暧、昧对成年男女来说具有不可想像的杀伤力,让人不能自拔。
一天深夜,段奕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索性起床上网。没想到夏晓颖居然在线。
“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夏晓颖很快发过来一条信息。
“早就上床睡了,可总睡不着。”
“想老婆了?”
“不是。想你了。”
“相信你才怪。”
“这么晚了你还上网,老公不在家?”
“没告诉你呀,一年前我就离婚了。”
“这对我是一个重大利好。现在建仓来得及吗?”
“呵呵,来得及。”
“你结婚不到两年,为什么要离婚?老实交待,是不是有外遇了?”
“没有。是性格不和。”
“这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为了这个借口,我付出了十万元的代价。”
“为了离婚,你给了你老公十万元?”
“是的。”
“婚姻就那么回事,能凑和就凑和吧。”
“为了孩子,我也这样想。可他结婚以来整天赌博,甚至于我在医院生孩子时,他也跑到宾馆打麻将去了。”
“这性质确实恶劣,按律当斩。”
“这些我都忍了。有了女儿后,我以为他会收心的。哪料他还是老样子,女儿从来不管,整天仍是赌钱,输光后就回来找我要,我不给,他就发脾气摔东西,后来甚至动手打人。这样的恶棍,你说还能凑和下去?”
“当然不能。可你当初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人渣?”
“都怪我太天真了。当初跟他谈恋爱时,有人提醒过我,说他是一个赌鬼。有段时间我想与他分手,他死活不肯,甚至拿刀砍掉自己的小手指,赌咒发誓说再也不赌了。看到他那血淋淋的手指,我心软了,也为他的真情所感动,便同意和他结婚。现在我才明白,一个连生命都不珍惜的人,怎么会爱上别人?”
“这种人离了好,早离早解脱。”
这次聊天,让段奕鸣对夏晓颖有了新的认识。半年来,夏晓颖曾断断续续说起过自己的经历。她也是曾县人,十九岁高中毕业后到深圳打工,做过餐厅服务生、超市收银员、服装厂女工、导游、售楼小姐,后来与人合伙做生意,到三十岁时,她挣的钱已足够她下半生用了。她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最后无寂而终,黯然分手。前年她回到曾县结婚生子,其实并非出自她的本意,而是来自父母的压力。在段奕鸣看来,夏晓颖是一位独立、另类的女子,这次聊天,让他看到了她柔弱、善良的一面。
至今为止,他们还没视频聊天过。夏晓颖曾几次要求视频聊天,段奕鸣都拒绝了。他曾与一些女网友视频,往往在看到她们的庐山真面目后,就失去了继续聊天的兴致。夏晓颖当然绝不会是恐龙,肯定长得漂亮迷人。但段奕鸣宁愿在脑海里想象她的美丽,也不愿一睹她的芳容。他的想法简直夷匪所思。夏晓颖说他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
因此,当后来有一天段奕鸣在网上说要视频聊天时,夏晓颖颇感吃惊。
“你最近是不是整容了,可以抛头露面了?”她开玩笑说。
“我想你这样有内涵的成熟女人,是不会很在意男人的长相的。”
“那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我想看看你是怎样一个女人。”
“晕。”
在视频连通的瞬间,段奕鸣觉得心脏猛地一紧。夏晓颖身段苗条,目光清澈,脸上挂着优雅的微笑,嘴角长着一颗小痣,自有一番妩媚风韵。毫无疑问,她是一个美女,美得甚至出乎他的意料。可段奕鸣心里还是隐隐有一丝惆怅。
“你前夫真是混蛋。”段奕鸣迅速发过去一条信息,“有这样漂亮多金的老婆却不珍惜,枪毙十次都不为过。”
“你说话总是这么有趣,一定很讨女网友喜欢吧。” 夏晓颖回复说。
“那要看对方是不是有趣。”
“你长得有个性,比我想象的要好。”
“没吓着你吧?”
“没,还算顺眼。”
“那就好。我想送你一件见面礼。”
“送什么?”
“我自己。”
“好啊,我正准备找个保姆。”
“礼尚往来,你送我什么?”
“你这是公然索贿,我要检举揭发你。”
“我这里有检举电话,你要不?”
“要啊。”
段奕鸣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发了过去。“这是纪委廉政热线,二十四小时保持畅通。”
“我也给你一个检举电话,互相监督。”夏晓颖把她手机号码发了过来。
“我们这算不算私订终身?”
“当然算。”
“对了,下午为你写了一首诗,已发在空间上。”
“我马上去看。”
段奕鸣进入空间,再次阅读起那首短诗:
心愿
——献给一位红颜知已
我要在钢筋混凝土围成的城市空地上
建一座花园给你
让你每时每刻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我要在荒漠的戈壁滩上
造一片绿洲给你
让你心中永远荡漾着绿色的涟漪
我还要在茫茫的大海里
建一座小岛给你
让你沐浴着爱的阳光无忧无虑
“谢谢你的诗。”过了好一会儿,夏晓颖才发过来一条信息。“不过,我是你的红颜么?”
“现在想来,你不是。”
“那是什么?”
“紫颜。”
“紫颜?啥子意思?”
“红到极致,就是紫颜嘛。”
“哈,小女子无才无貌,愧不敢当。”
这段时间,段奕鸣忙坏了。从月初开始,他随同魏副市长到各区县调研,直到中旬才回到市里。回来后,他起草了几个重要文件。正准备松一口气,市政府月底要在曾县开一个养老保险工作现场会,魏副市长将在会上作重要讲话。段奕鸣又鼓起干劲,开始起草魏副市长的讲话材料。有时写材料累了,他会上网和夏晓颖聊一会儿。哪一天不和她聊几句,他心里就空落落的,仿佛丢失了什么。这究竟是暧、昧的力量,还是爱上了她?段奕鸣偶尔在心里探究这个问题,却找不到答案。
记得在区县调研时,有天傍晚,他陪同李副秘书长在街上散步,抬头看到浩月当空,心里就柔柔地动了一下。这时他想到的不是妻子何兰,而是夏晓颖。她在干什么?会不会也在想他?正发着呆,李副秘书长说了句什么,段奕鸣没有听清。“小段啊,是不是想家了?”李副秘书长望着段奕鸣,笑呵呵地问,没有一丝责怪的意味。段奕鸣暗自惭愧,装作不好意思地说:“有一点,都是月亮惹的祸啊。”李副秘书长哈哈大笑,“小段,想家就痛痛快快地承认嘛,这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现场会前的头天下午,魏副市长一行乘车前往曾县,段奕鸣随同前去。下午五点半准时到达海天宾馆,这是曾县最好的宾馆,号称四星级。到达宾馆时,曾县的县委书记、县长早已恭候在那里。一行人上楼各自到房间洗漱。段奕鸣一个人住了一个标间。他匆匆洗漱了一下,然后到三楼餐厅的电梯前,恭候魏副市长。
一起等候的还有县里一些同志。段奕鸣是从县政府办公室调上去的,基本都认识。有的说:“段处长,欢迎回来视察工作。”有的说:“段处长,抗日战争结束了,晚上回去和嫂子好好庆祝一下。”段奕鸣正式调到办公厅还不到一年时间,只是一般工作人员,并不是什么处长,大家这样称呼,不过是好玩。人群中有个年轻漂亮的女子一直含笑望着他,段奕鸣不认识。有人介绍说:“这是机关事务局小夏。”段奕鸣伸手握住她那软绵绵的手,说:“你好,辛苦辛苦。”他又看了她一眼,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电梯门忽然开了,魏副市长下楼来了。曾县县委县政府在三楼大厅举行了简短的欢迎晚宴。这是官场礼仪,虽无实质内容,却意义重大。因此,晚宴搞得有声有色,县电视台一个女记者扛着摄像机正儿八经地录着像。晚宴开始了。同桌之间开始相互敬酒,后来就串桌了,到处杯觥交错,气氛渐渐热烈起来。段奕鸣借口晚上要赶材料,没有喝酒,吃了一碗饭就回楼上房间了。这时他才用宾馆座机,给何兰打了个电话,其实是通报他回来了,用的是新闻语调,简洁明快,不带一丝情感。
他刚挂断电话,有人敲门。打开门时,只见一个年轻小伙子提着一袋礼品走进来。“段处长,我是县人力社保局办公室小张,这是一点土特产,请笑纳。”来人说着,把礼品放在电视机旁的小桌上。段奕鸣和他寒暄了几句,小张便握着双手,告辞了。
过了一会儿,雷处长打电话来,说一起到会议室去。他们来到二楼会议室时,县人力社保局的张副局长带着几个人正在布置会场。雷处长对座位牌摆放提了点意见,然后交待张副局长,明天开会时把音录好,并尽快整理好录音,传给小段。说到这里,雷处长转头望着段奕鸣说:“明天星期五,周末你就在家休息,星期天回市里罢。”张副局长便说:“雷处长对下属很关心,在你手下工作一定非常愉快。”段奕鸣连声说是。雷处长微微一笑,又对段奕鸣说:“这段时间你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张副局长要派车送,段奕鸣谢绝了,说从宾馆走回家只要十多分钟,正好散散步。
走到楼下大厅,只见夏晓华从总台迎面走了过来,微笑着向他打招呼。这时,坐在沙发上的一个漂亮女子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段奕鸣和那女子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
“段处长,这是我姐姐夏晓颖。”夏晓华介绍说。
段奕鸣心里一颤,天呐,真是不可思议,居然在这里遇到夏晓颖。她长发披肩,化着淡妆,穿着一件白色休闲上衣,下身是一条浅蓝色短裤,看起来比视频里更年轻,更优雅,更迷人。
夏晓颖惊喜地望着段奕鸣,说不出话来。
夏晓华望着她姐姐,又望了望段奕鸣,眼里满是疑惑。
段奕鸣最先打破沉默,说:“太巧了,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
夏晓颖也回过神来,笑道:“是啊,太巧了。”
夏晓华伸出舌头,调皮地做了个鬼脸:“姐,原来你们认识啊。”
夏晓颖望着段奕鸣说:“你回家吗?我开车送你。”
段奕鸣点了点头,说:“那麻烦你了。”
夏晓颖开的是一辆红色的甲壳虫。夏晓华拉开车门,像猫一样灵敏地钻进后排,段奕鸣只好坐到前排夏晓颖旁边。夏晓颖车技看起来娴熟,但她这天晚上开得很慢,本来很短的路程,却走了十多分钟。一路上,段奕鸣和夏晓颖仿佛有一种默契似的,都很少说话。夏晓华和她姐姐不停地说着闲话,不时发出咯咯的清脆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