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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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开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可你怎么知道我刚刚要说马空群的事？”
丁麟道：“你在天香苑摆酒，本来就是为了打听傅红雪和马空群的消息，”他抬头看着天色，“这个时候酒席本该没有结束，你却中途回来了，想必已有了眉目。”
叶开道：“既然有了马空群的下落……”
丁麟接口道：“傅红雪的消息也迟早总会有的。”
叶开叹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照你说的特地向南边来的人打听过，在龙虎山下，有人仿佛见过马空群和沈三娘模样的两个人；而在那之后他们的消息就彻底断了。他们十有八九上了寨子。”
丁麟沉默着，慢慢道：“也许他们也已没有别的路可走。”
叶开凑上来道：“龙虎寨确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别人就算想破脑袋，恐怕也想不出马空群会藏在那里。”
丁麟笑起来。
他舒舒服服坐在椅子上，伸展开两条腿，道：“强盗窝并不是个适合歇脚的地方，所以才没有人能想得到。”
叶开点点头，道：“你不是人？”
丁麟只好苦笑。
不管在哪里，马空群对躲避仇家都很有经验。一个人若是能杀死盛极一时的神刀堂主人，还能把这个秘密隐瞒二十年，往往都会有些本事的。
若不是原本已经历过一回，丁麟也绝难猜到马空群的藏身之处。
叶开拿眼角瞟着他，心里觉得很愉快。并不是谁都能让丁麟说不出话来的，但至少他已经是其中一个。
雨后温暖的阳光从门外照进来，叶开起身活动了活动筋骨，忽然道：“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当一个人问“你想不想出去”的时候，意思往往就是“我想出去”。
丁麟是个聪明人，所以他当然已经在向外走了。
叶开笑了。
长街是条很长的街。
这条街以前曾经有过名字，但是住在这附近的人都喜欢叫它长街，时间久了，也就没人再记得它应该叫什么了。
丁麟也不在乎。
街道两旁有至少百十家铺子，风从街心穿过时，各式的幌子就随着飘起。几个小孩从街的另一头奔过来，争着踢一只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球。
他们身上的衣服又旧又皱，可他们的心却是快乐的。
叶开踩住滚落到脚下的球，冲着不远处流鼻涕的小孩一笑，轻轻踢了回去，道：“你心情好像不错？”
丁麟道：“这些天来总归有个好消息。”
叶开叹了口气，道：“要是再没有消息，我就真请不起客了，到时候咱俩恐怕就得巷子口喝西北风去。”
“我们还没有喝西北风，”丁麟的笑容懒洋洋的，“所以我们的运气真是好极了。”
几个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停了下来，他们拥在吹糖人的担子旁边，担子一头绑了个草把子，上面已经扎了几个吹好的小狗小鸡。
他们盯着糖人的眼神，就像醉心武学的人在盯着本绝世秘籍；小贩吹糖人的时候，连世上最顶尖的剑客也许都没有他们专注，眼睛眨也不眨。
对孩子来说，世界上所有的珍宝，也许都比不上这糖稀吹成的小人儿。
丁麟的步子停了下来。
叶开也跟着停下来，他瞧了瞧那边，又瞧了瞧丁麟，怔怔道：“你想吃糖？”
丁麟笑了笑，慢慢踱到吹糖人的担子前，挑了好几个糖人。
他两只手指间夹着一捧糖人，孩子们仰头看着他，吃惊地看他弯下腰，把糖人递了过来。丁麟微笑着，道：“一人一个，不许多拿，小心把牙齿黏下来。”
他的话果然很有效，孩子们虽然喜欢吃糖，掉牙却也同样很可怕。
领头的男孩子舔了舔自己的缺牙，从丁麟手里抽了个最精致的猴子，欢叫着跑开了。几个孩子拥上来一人拿走一个糖人之后，一个男孩子忽然又折回来，踌躇道：“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这个送给你。”
他摊开小手，脏兮兮的掌心里躺着枚桃核。
桃核没什么稀奇的，你若是买一筐桃子，很快你就能有一堆桃核——不管是长的圆的还是扁的，每种都绝不会少。
丁麟接过这颗桃核的时候，神情却认真得像接过一颗价值连城的波斯夜明珠。
孩子的脸红了。
叶开看着他们跑远，不住摇头：“看来你不但对付女人和男人十分有办法，连对付小孩都很有一手。”
丁麟拈着桃核，微笑道：“因为我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叶开还想说什么，甜丝丝的糖人已经塞住了他的嘴。
如果叶开的皮肤再白一些，丁麟就会发现他的脸也已有些红了。
叶开忍了忍，终于道：“为什么你买了一堆糖人，你自己却又不吃？”
丁麟东瞧瞧西逛逛，随口道：“我不喜欢吃糖。”
叶开道：“可我这样总觉得像被当爹的领出来的傻儿子。”
从刚刚开始，至少已有六七个人对着叶开偷笑过，如果都是俏丽少女，叶开或许还可以安慰自己是一见倾心。但在一个脸上皱得像颗风干的枣子的老婆婆，对着他露出了怜爱的笑容后，叶开就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丁麟苦笑道：“现在难道兴认爹？”
叶开“格”地一声咬掉了糖猴的头，冷着脸道：“认爹也不认你。”
丁麟的心一动，忽然道：“你的师父……小李探花，有没有提起过你的身世？”
叶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师父只说过我是个孤儿，他捡到我的时候，我还是个婴儿。”
丁麟道：“是你师父把你带大的？”
叶开笑了：“他老人家又当爹又当妈，所以爱喝酒的毛病我才学了个十成十。”
丁麟犹豫着，道：“那你认不认得一位姓叶的长辈？”
叶开道：“不认得。”
丁麟的表情一瞬间变得说不出的奇怪。他盯着叶开，慢慢道：“那你为什么姓叶，而不姓李？”
叶开张了张口，却回答不出。
这件事本来很古怪，可更古怪的是，他以前却从来没有去想过，一次都没有。
丁麟的心也在沉沉往下坠。
因为他忽然发现，整件事情的真相也许跟他以为的完全不同。
这里的白天羽从未婚娶，自然也没有什么白夫人，更不可能去调包花白凤的孩子；李寻欢一手养大了还是个婴儿的叶开，叶开的身边也从未出现过一个叫叶平的养父。
可尽管如此，叶开却既不姓白，也不姓李，反而偏偏姓叶。
叶开究竟是谁的孩子？他的身份有没有被掉包？李寻欢到底知道什么？
秋日的午后温暖怡人，丁麟站在街心，背后却已渗出冷汗。他已想到了一种十分可怕的可能。
丁麟不愿再想下去。
叶开看着他的面色，皱眉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丁麟怔怔地点了点头，又摇摇头，道：“不知道。”
叶开道：“可你的脸色却很难看。”
丁麟的笑容变得苦涩：“老实说，我现在简直想要发疯。”
叶开沉声道：“一肚子心事憋久了，是人都该发疯的。奉劝你一句，两个人分担总比一个人扛着要好，想不想试试？”
丁麟道：“这个建议实在不错，我已忍不住要心动了。”
叶开道：“但你偏偏又是个定力很强的人。”
丁麟笑了：“所以我忍住了。”
他不等叶开说什么，又道：“你知不知道在哪里能见到你师父？”
叶开扫了他一眼，道：“你想见他？”
丁麟承认：“想得要命。”
叶开道：“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已经多年不问江湖，连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丁麟心里不禁有些失望。
叶开道：“不过呢——”他拿眼角瞥了丁麟一眼。
丁麟果然已转过头来，道：“不过怎样？”
叶开得意道：“他是个很讲究的人，每年从西川游下来的鳌花鱼，他总少不了要尝尝的，而且还一定要是最先游过黄花滩的那一条。”
丁麟的眼睛已亮了：“若是做得不好，当然也是吃不得的。”
叶开道：“完全正确。清蒸鳌鱼，笋爆腰花，有个地方做的这两样菜，我师父每年都绝对不会错过。”
丁麟笑了笑，道：“我以为他不喜欢吃笋的。”他很快又道：“你是不是也知道那地方在哪里？”
叶开挤挤眼睛，道：“别忘了，我可是叶开。”
丁麟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见他？”
叶开伸了个懒腰，才慢吞吞道：“真稀奇，你竟然也会心急。放八百个心，等马芳铃成完亲，我们再去龙虎寨兜上一圈，都绝对耽误不了的。”
丁麟叹了口气，道：“我只不过是有些事情，一定要问一问他老人家。”
叶开的眼睛注视着长街的尽头，过了很久，才低声道：“也许我也不得不去见见他了。”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他们的心头忽然都多了很多心事。
也许秘密终会有揭开的一天，可真到了那一天，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丁麟低头看着手里那枚桃核，拿出荷包，准备把它塞进去。
“我一直没有问过你，”叶开道，“那是什么？”
丁麟的指间有根丝绦，下面系着块小儿巴掌大的牌子。他拈着丝绦，将牌子送到叶开面前，叶开这才看清牌子上面雕着的图案。
一盘圆轮中间，仿佛刻了些动物鬼神；牌子转动的时候，奇妙的光也在圆轮间流转，显得古怪而又神秘。
“这面牌子象征着'阔尔巴'，是古老的藏文，意思是——”丁麟看着它的目光变得很柔和。
他轻声道：“轮回。”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 4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