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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38 章 ...

  •   叶开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绝不是一个面皮薄的人。
      他当然也懂得一个道理,两军对垒的时候,一方气势足了,此长彼消,另一方反而就会相应地弱下去。
      比脸皮也是一样。
      所以叶开干脆答道:“以为你对我有意思。”
      叶开的心里很愉快,甚至有些幸灾乐祸。因为这句话说得很绝——最直接的往往也会是最有效的。
      路小佳说不出话来。
      好在嘴除了可以用来说话,还可以拿来喝酒。聪明人往往都知道什么时候话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
      路小佳不笨,于是路小佳在喝酒,喝得飞快。
      他仰头把满满一碗酒倒进喉咙,刚刚放下酒碗,就听到丁麟压低了声音,一本正经道:“其实我喜欢男人。”
      路小佳抬起头,仿佛见了活鬼。
      如果说路小佳的表情十分古怪,如同见到剑下的亡魂突然出现在了面前,那叶开的神情就好像见到这些死人在坟头跳起了秧歌。
      他若是早知道丁麟会这么说,就算砍下他的脑袋来,他也不会提起这件事的。
      叶开捧着那柄飞刀,倒像是在捧着快炽铁。他瞪着丁麟,期期艾艾道:“天哪!我……我我可是良家妇男,连小姑娘的手都没没摸过……别人可是要说闲话的!我只不过是随口……随口胡说的,你……”
      丁麟道:“我知道。”
      路小佳道:“你知道?”
      丁麟的笑容忽然有点像只狐狸:“因为我恰好也是随口胡说的。”
      叶开像只被忽然踩住脖子的鹅,声音戛然而止。
      路小佳盯了丁麟半天,终于摇头道:“我明白了件事。”
      丁麟道:“什么事?”
      路小佳长长地“哎”了一声:“我宁愿抡起拳头跟你滚在泥地里打架,也千万不能和你斗嘴的。”
      丁麟微笑道:“你呢?”
      他问的当然是叶开。
      叶开板起脸道:“谁要是跟你斗嘴,谁就是乌龟王八蛋。”
      丁麟笑了。
      叶开的嘴却没有停。
      菜上来了,炒得虽然没有酒楼大厨的手艺,味道却也不错。叶开确实已饿了,他吃得很快,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老板娘在饭菜里下毒。
      无论谁身边有个丁麟这样的行家,都不需要太担心会中毒的。
      他的腿也没闲着。
      俗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叶开不是君子,他口和手都不想动,他动的是脚。
      叶开咬牙切齿地咀嚼了半天,忽然对丁麟露出个灿烂的笑容,道:“你的脚疼不疼?”
      丁麟喝了口汤,眼也不抬道:“不疼。”
      叶开皱眉:“当真一点都不疼?”
      丁麟道:“当真一点都不疼。”
      叶开腿上又用了些力,道:“有人踩着你的脚,你为什么还不疼?”
      路小佳手里的筷子忽然“啪”地折断:“因为你踩的是我的脚。”

      七天后,孟州城。
      叶开走出巷子。
      这里是孟州位置最好、最热闹的一条街,往常总是人来人往的街市上,刚刚有小贩开始支起摊子。
      雨后的长街上,潮湿的水气夹杂着叫卖吆喝声,像担子里刚摘的青菜,充满着新鲜的生机。城中最大的酒楼“天香苑”就立在街角,几个跑堂站在门口迎来送往,竟似比往日还要热闹几分。
      叶开站在巷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微笑着走了出去。
      巷子里面却很幽深,很僻静。
      秋雨已停。
      白果树的叶子被昨夜的秋风染成金黄,秋风一吹,就慢慢飘落下来,落在一个人的肩上。
      树叶干枯,叶缘焦黄。
      秋风的冷肃,生命的凋零,本身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萧索之意。
      这个人的眼睛里却仿佛是充满活力的,春天万物萌发般的生机与活力。
      树叶飘落下来的时候,在风中翻飞、飘舞,这种应势的奇妙舞动,正充满着自然中最纯粹、最原始的变化。
      他不禁看得有些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眸子忽然一动,屋檐下几只家雀扑棱着翅膀飞出院外。
      紧接着院门就“夺夺夺”地响了起来。门刚被扣了三声,就忽然一声巨响,被人从外面猛地踢开来。半新的院门撞在墙上,又“吱呀”一声慢慢弹了回去。
      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人收回脚,朝院子里瞧了一眼,就看到了树下站的人。
      “喂。”
      树下的人叹了口气,动也没动,只喃喃道:“十一。”
      华服公子扬声道:“你是叶开,还是丁麟?”
      树下的人笑了:“叶开和丁麟,又有什么区别呢?”
      ——银杏和白果,本来就是同一样东西的两个名字。
      他也一样。
      树下的人既是叶开,也同样是丁麟。
      华服公子冷哼一声,道:“看来我没有找错地方。我管你是谁,都要先领教领教!”他说这话的时候,腰间悬着的剑同时出鞘,这句话说完,就已经刺出了七剑。
      雪亮的剑光交织,眨眼间就向树下的人笼去。
      可这张剑网扑过去的时候,树下的人却忽然不在了。
      就好像小孩子看到空地上的鸟儿,它明明就在那里,可等到扑过去的时候,它就已经飞走了。
      丁麟不在天上。
      鸟不会突然不见,人也不会;他们只不过是动得太快,快得让人根本看不清楚。
      华服公子只觉得眼前一晃,紧接着腕上就传来一股奇怪的力道,剑尖忽然不受控制地调转了个方向。
      “锵”地一声,火星四溅,三尺青锋竟楔子般钉入了青石缝中。
      然后他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树下的人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身侧。
      他的后背已经有冷汗冒出。
      一片叶子从半空中缓缓飘落下来,落在树下的水洼中。树叶的边缘虽然已经干枯焦黄,但落叶终将化为春泥,来年以另一种形式复苏、萌发,生生世世,轮转不休。
      生命本就存在着无限的可能和奥秘。
      华服公子手上猛地用力,剑竟然拔不出来。
      丁麟在旁边瞧了半天,忽然出言道:“你要练剑,最好要记住一件事。”
      华服公子顿住,道:“什么事?”
      丁麟道:“你练剑若只是为了好勇斗狠,就不必再练了。”
      华服公子道:“不练剑做什么?”
      丁麟淡淡道:“养只斗鸡。”
      华服公子脸顿时变得通红,手里的剑柄好像也忽然变得火烫。
      他狠狠甩了甩手,剑也不要了,就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
      丁麟看着他奔出去的背影,忽然叹了口气。
      他并不愿意跟别人动手,也实在不该和人动手的。可若是讲道理能行得通,江湖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江湖中永远不缺这样的年轻人,他们有热血,有抱负,绝不甘于屈居人下。
      所以他们才会更容易被人利用。
      丁麟目光微动,却没有再想下去。
      先前被踢开的门外此刻又站了个人,只不过这个人居然是丁麟认识的。
      “丁大公子,”这个人看了眼地上的剑,针尖般的目光转而死死盯着他,“好久不见。”
      丁麟好像没看见他脸上的恨意,微笑道:“公孙断。”
      这个人竟然是万马堂的侍卫,公孙断!
      公孙断的话像是从牙齿间挤出来的:“你果然还活着。”
      丁麟眨眨眼,道:“眼力不错。”
      公孙断装作没听见,继续道:“万马堂一别,有人说你走了,有人说你死了,我却怎么都没想到,你和叶开居然来了孟州逍遥。”
      丁麟长叹一口气:“真正逍遥的是叶开,你若是现在就去天香苑,也许还能让叶开请你喝杯酒。”
      公孙断道:“我到孟州之前就听说了叶开的派头。在全城最贵的天香苑连包了五天的场,大宴四方宾客,这种人可不常有。”
      丁麟笑起来,连眼睛也仿佛在发亮:“他一向是个很有办法的人。”
      公孙断的声音里充满讥诮:“我在万马堂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他出手能有这么阔绰。”
      丁麟又笑了笑:“很多事情他并不是做不到,只不过是不在乎而已。”
      公孙断盯着他,道:“你呢?”
      丁麟道:“我?”
      公孙断道:“江湖上最近盛传,说你的武功高深莫测难有敌手,甚至可能不在小李飞刀之下。”他看着地上的剑,道:“你可知道这是谁的剑?”
      丁麟的表情变得很奇怪,慢慢摇了摇头:“不知道。”
      公孙断道:“剑柄上的纹饰是南宫家的标志,刚刚从巷子里面冲出去的,就是南宫世家的大公子,也是丁云鹤过世夫人南宫欢的哥哥,南宫青。”
      丁麟苦笑。
      他自然听说过南宫青的名字,也知道南宫青有个妹妹。可他从前所知道的南宫青,妹妹却是跟丁灵中订了婚的。
      而这里没有丁灵中。丁家兄弟四个,不管是丁灵上、丁灵下还是丁灵中,一个都没有。
      他的心忽然一沉。
      如果这地方没有丁灵中,那当年取代路小佳身份的孩子,又到底是谁?
      公孙断看着他的脸色,冷笑道:“短短的几天,你就已经成了江湖上的名人,连南宫世家的公子都败在你手上。”
      丁麟看上去好像一点都不高兴,反而像是很头疼:“只可惜我却不是自己想出名的。”
      公孙断冷笑:“你自己不想出名,难道是别人在帮着你出名?”
      丁麟目光闪动,道:“出名的人遇到的麻烦总是格外多一点——有时候甚至死都死得比没名气的人还要快。”
      公孙断道:“有名气的人和没名气的人,死了之后都是一样的。”
      丁麟道:“不管有没有名气,都很少有人想着赶快去死的。”
      公孙断的声音骤冷下来:“丁少侠不声不响抛下万马堂,如今出了名之后,连说话做事都大不一样了。”
      丁麟忽然道:“你是我爹?”
      公孙断怔了怔,冷笑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丁麟又道:“我欠了你钱?”
      公孙断犹豫片刻,答道:“不欠。”
      丁麟微笑道:“我既不是你儿子,又没欠你的钱,我去哪里,难道还一定要告诉你?”
      公孙断怒视着他,道:“万马堂大老板有难,你竟袖手旁观,弃之不顾!”
      丁麟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过了半晌,公孙断才听到丁麟开口,淡淡道:“实在抱歉得很,我也没有马空群这么大的儿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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