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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傅红雪这一刀对着的是丁麟。
      可他这一刀并没有碰到丁麟,刀还未离鞘,丁麟就已经向后倒翻,掠出三四丈。
      傅红雪这一刀挥出,招式用老的时候,丁麟的脚尖在身后的树上一点,又轻飘飘地落回到了原地。
      他站着的姿势甚至都和之前完全相同。
      就好像刚刚那一瞬间的变化,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傅红雪握着刀的手已僵硬。
      他忽然觉得嘴里发苦。他一向对自己的刀有信心,可这次他竟然完全落空了。
      丁麟笑了笑,道:“你不必怀疑自己。你的刀很快,刀法也属一流。”
      他竟好像看出了傅红雪的心思。
      傅红雪哑声道:“可你还是避开了这一刀。”
      丁麟道:“因为你这一刀在挥出之前,就已是死的。”
      傅红雪道:“死的?”
      叶开忽然道:“你并不觉得丁麟真的该死,你也没有打算真的杀了他。”
      丁麟点头:“你只不过是想逼退我。用来吓人的刀法,是杀不了人的。”他笑了笑,又道:“你若是在挥刀的时候心存疑虑,你这一刀的‘魂’就已死了。就跟一块石头、一截木棒一样,死物是杀不了人的。”
      路小佳看着自己的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傅红雪沉默了很久,道:“你也用刀?”
      丁麟道:“我也用刀。”
      傅红雪道:“你出刀的时候,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
      丁麟面色已变得有些肃然,他慢慢道:“从来没有!”
      他的飞刀,只会做该做的事,杀该杀的人。它出手的时候,就一定是它必须出手的时候!
      傅红雪垂下眼,凝视着自己手里的刀。他喃喃道:“究竟要怎么做,才是对的?”
      这话也不知道是在问丁麟,还是问这柄刀。
      丁麟笑笑,他目中露出种奇怪的感情,低叹道:“总有些选择,是别人不能替你做的。”
      叶开长长出了口气。
      他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也是有些心事的。
      叶开也用刀,可那不过是偷学的而已。若是师父肯传他飞刀,会不会也告诉他这些道理?
      他的师父,又是为什么不肯教他任何武功?
      李寻欢从来不肯告诉他为什么,如果他不说,叶开也许永远都无法得到答案。
      想破脑袋都想不出的问题,不如干脆不想。
      叶开忽然动起来,扯着路小佳把他拖进了屋里。片刻之后,他们竟把桌子和椅子给扛了出来。
      叶开“笃”地一下把桌子戳在院中的空地上,和路小佳一起四周各摆了把椅子。
      叶开拎出自己带来的酒,弹指一敲酒坛,发出“叮”的一声清响,微笑道:“今夜月圆,不如咱们哥几个好好喝一杯。”
      丁麟伸手拍开泥封,坛里顿时飘出股醇香。
      路小佳嗅了下酒香,眯起眼道:“酒虽然能醉人,可有些时候,醉了反倒能想得更明白些。”
      傅红雪犹豫了片刻,忽然低头笑了笑。

      酒能浇愁,喝过酒的人都知道,几杯下肚,整个人飘飘然起来,就好像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有心事的人,喝酒往往会特别快些。
      他们喝得都不慢。
      他们几坛酒下肚,傅红雪的眼神像笼了层雾,竟有了几分醉意。
      丁麟瞧了他很久,忽然自怀里摸出个小瓶,放在傅红雪面前,道:“不管你决定怎么做,这个你都留着吧,用不到最好。”
      他说完这句话,就一手拎起个酒壶,一手指间夹了个银杯,懒洋洋地走了出去。
      他走出去的时候,步子东倒西歪,仿佛醉得不轻。
      可他的眸子却亮得如同静夜里高悬的玉轮。
      不远处有棵两人合抱的大树,树下砌了圈青石。丁麟就在块青石上随便坐下来,透过树的枝桠望着皎白的月亮。
      今天是十六,月正圆。
      别后唯所思,天涯共明月。可这轮明月,都不是从前所见的那轮明月了。
      路小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出来,他怀里还拥着自己的剑。
      他看看月亮,又看看丁麟,忽然道:“我改主意了。”
      丁麟微笑道:“哦?改什么主意?”
      路小佳道:“我不想记账了,我现在就有空杀你。”
      习武的人若是一点好胜心都没有,那是骗人的。像路小佳这样武功很好的年轻人,更是不会放过每一个跟高手过招的机会。
      路小佳的眼里隐有几分兴奋之色。
      丁麟笑起来,道:“可我还不舍得死。”他边说着,边微倾手里的酒壶,自顾自倒出杯酒来,仰头喝了下去。
      路小佳身上的轻松和随意倏然收起,冷声道:“那可由不得你!”
      他抱着的臂一松,怀里的剑顺势滑下来落在手里;剑一抖,包裹着剑的麻布就落了下来,露出的剑身映着明月,闪着冷冷的光。
      眨眼之间,三尺青锋像划破天幕的流星,刺向了丁麟的喉咙。
      “叮”的一声,金铁相接,火星四溅,路小佳的剑势戛然而止。
      剑尖已被一个酒杯套住。
      酒杯是银的,正被捏在三根手指中间。
      丁麟的手指。
      他的手指修长、干燥,稳定得如同山巅亘古屹立的岩石。
      路小佳身上迸发出来的剑意忽然消失,撤剑。
      丁麟的手也放下来,把酒杯放在青石上。银器本就质地很软,现在这个酒杯已经变形,却没有被削成两半。
      丁麟低头瞧了瞧这个酒杯,微笑道:“多谢路兄手下留情。”
      他的笑容真诚又充满阳光,无论是谁看到这笑容,都绝不会觉得讨厌的。
      路小佳也盯了这酒杯半天,忽而扯起嘴角一笑,道:“你知道一次杀不了你,好处是什么吗?”
      丁麟道:“好处就是可以有第二次。”
      路小佳笑道:“完全正确。”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是能勾起人的兴趣。若是一次就轻易到手了,反而就没意思了。
      路小佳走得也很干脆。他的人就像他的剑法一样,干净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丁麟微笑着目送他离开后,又独自坐了很久。身后忽有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丁麟便往后一躺。
      接住他的不是冰冷的青石。
      一个后背出现在他身后,他就靠在了这个后背上。
      丁麟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回头,只是道:“怎么样?”
      叶开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傅红雪没有答应这桩婚事。”
      丁麟道:“你觉得可惜?”
      叶开道:“也许有一点,不过这既然是傅红雪自己的事,当然也要由他来做主。你看上去倒好像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丁麟淡淡道:“马芳铃并不是真的爱着傅红雪,他们走不到一起,我又何必可惜?”
      叶开跟他背靠着背坐着,两条腿支楞着搁在青石上。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摆,仿佛忽然凭空多了许多心事:“她对傅红雪明显比对别人特别些,连我都一度以为她是真的动心了。”
      丁麟道:“她爱的只不过是那个对别人一往情深的自己罢了。”
      叶开叹息着,怅然道:“也许明天他就会动手杀马空群。”
      丁麟“嗯”了一声。
      叶开道:“你会阻拦他吗?”
      丁麟道:“不会。”
      叶开道:“哦?为什么?”
      丁麟道:“傅红雪要杀马空群,不只是因为仇恨。”
      叶开道:“还为什么?”
      丁麟沉默了很久,才道:“公道!”
      叶开的后背绷直。过了很久,他深吸口气,终于放松下来,道:“我以前一直以为,傅红雪是为魔教来复仇的,我一直想着阻止他,化解他的仇恨。”
      丁麟道:“现在呢?”
      叶开道:“可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情里,究竟是谁对谁错。”
      马空群为什么要杀白天羽?他们的后代该不该卷进这仇恨?魔教的人是不是就都该死?中原武林就一定是光明磊落的吗?
      谁又能说得出这些问题的答案?
      酒壶里还有酒。
      丁麟拎起它,往身后一递。
      叶开接过去,直接就着壶嘴喝了一大口,道:“你跟傅红雪一样,都是个奇怪的人。”
      丁麟道:“哦?”
      叶开道:“傅红雪仿佛是从小就生活在仇恨中的,这些年来花白凤一直在向他灌输仇恨,像这样一个人,本该对复仇毫无动摇的,可他现在做的事,却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这么样去做。”
      叶开抿了口酒,又道:“你却正好相反,你本该跟这件事全无关系,可又好像比谁都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你为什么会对白天羽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他侧过头去看丁麟。叶开没有看到丁麟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沉默的影子,和月光下的一缕鬓发。
      风不动,幡不动,丁麟的心动了。
      这几句话就像是忽然投入湖中的石块,在丁麟的心里激起一圈涟漪。
      很久之前,丁灵琳曾经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那个时候,决心坚定的人是傅红雪,心中迷茫的是他自己。
      如今物换星移,他们两个的心境却倒转过来了。
      叶开碰碰丁麟胳膊,把酒壶递过去。丁麟接过来也喝了一口,火辣辣的烈酒顺着喉咙落下去,好像在他心里也点燃了一簇火焰。
      他笑了笑,道:“我能是为什么,我总不能是他的儿子。”
      叶开忍不住笑了:“白天羽只有傅红雪一个儿子,你当然不是。”
      “我虽然也无法告诉你这些问题的答案,”丁麟微笑着道:“不过我倒可以保证,我会和你一起,直到你把一切弄清楚。”
      叶开拿过酒壶狠狠灌了一大口,大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可踏实多了。”
      不知过了多久,东边的天空隐隐泛起丝白光,这漫长的一天终于过去,新的太阳又将升起。
      叶开和丁麟慢慢走回到自己的小院,快走到院门的时候,丁麟的脚步忽然慢下来。叶开的步子也顿了顿,跟他对视了一眼。
      院子的门是敞开着的,院里没人。屋子里椅子翻倒,烛台跌在地上,却也一样没有人。
      桌上却多了几样点心,还有张纸笺。
      这张纸笺被一根赤红色的针钉在桌上,叶开一看到这根针,面色就有些变了。
      薄薄的信笺上,简简单单写了行字:“想救丁灵琳的命,带马芳铃到湖边来换。花白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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