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亡虎》白衣孟婆

11、不如自在如来

　　不如自在如来

　　“看看自己的脚，不要乱动。这些年来，我到处搜寻们藤族的资料，果然找到了你们的要害之处乃是双脚的千藤之心上。我手中的七星鞭是中品灵器，如今已嵌入你的千藤之心中，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把你的千年老根打碎了。到时候，别说什么根本不存在的千条性命，就是元神也会魂飞魄散。不过，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不必假惺惺。事到如今，你怎么可能放过我？”藤树精的声音里充满悲凉。

　　江边亭默然道：“我答应给你留一缕元神让你去投胎。”

　　藤树精沉默了。

　　这些变故不过是兔起鹊落几个呼吸之间就发生的事，张倾看得发愣，很快就被他们的对话吸引了过去。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他们接下来谈论的话才是重点，也会涉及到江边亭为什么会拿自己当诱饵。

　　但是，江边亭却恰在此时往张倾这边看来。二人目光相接，张倾不自在地把目光移开。再看时，却只看到那一人一精嘴唇微动，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顿时明白他们俩再用密语传音。这里只有三个人，自然是不想让他听到什么东西了。

　　河面上朝阳升起，天空发白。那二人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协议，江边亭平静无波的一张脸终于出现了一丝喜色，但很快就一闪而过。

　　藤树精抬头看向朝阳，微小的眼珠子看着朝阳又是悲凉又是释然，似唱似叹道：“我本是南云山上千里藤，浑浑噩噩开鸿蒙。说什么一朝得道，求什么永世逍遥，不如独守静流峰，自在如来。”最后看了张倾一眼，空洞的眼睛似乎也柔和起来，“到底是自作孽，不可活。我有自在花一朵，便赠予这个小娃娃。见谅。”说罢他面目显得有几分痛苦，不一会儿从头顶处冒出一朵淡粉色的小花出来，悠悠哉哉飘向张倾。

　　江边亭没有出手阻止。

　　张倾有些呆呆地看着那多花儿落到自己的手掌心，突然觉得这个藤树精居然有了几分慈爱老爷爷的感觉。

　　未等张倾对那藤树精说什么，江边亭手中七星鞭起，将藤树精双脚卷断。无根之木，很快就腐朽了下去。藤树精倒在河面上显出了原型，巨大的身躯和蛛网般的藤蔓铺满了小半个河面。江边亭把藤树精的假丹，身躯，根部全部收进储物镯，撤掉了繁星阵，又清理了一下河面的打斗痕迹。

　　将这一切处理完毕后，江边亭袖袍一卷，带着张倾化作一道白光直奔星月峰而去。

　　回到星月峰后，江边亭一句话不说，把张倾放在了一把太师椅上。江边亭低下头，和抬头仰望自己的少年对望了一会儿，摸摸他的脑袋，匆匆进了修炼密室。他要紧急去处理一下今日和藤树精对战所得的宝物。

　　张倾眨眨眼睛，环视了一下瞬间空荡荡的大厅，疲惫地倒在椅背上休息了一会儿。小睡了两个时辰，再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张倾揉了揉发酸的脖子，见江边亭还没出来，叹了口气，自行到后山上修行去了。他毕竟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总想在自己在乎的大人面前表现得好一点，即使这个大人并没有多在意。

　　打坐到黄昏时分，体内紊乱的真气也基本稳定了下来。张倾伸了个懒腰，漫山遍野撒了会儿欢，突然脚一软跌了一下，肚子发出“咕”的一声长叫，他才想起有两天没有吃饭了。进入凝气期以后需要的食物少了不少，但他没有刻意服用过辟谷丹，每过两天还是需要吃一顿饭的。

　　江边亭和食物都不在，他瞬间就觉得没了力气，嘴里叼了根青草，恹恹地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直到闻到烤肉香味的时候，他才有气无力地翻了翻眼皮子，看到江边亭不知何时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大块烤肉。

　　张倾一看到这幅画面就感到心满意足了。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大朵快颐，反而变得慢条斯理，一边吃一边偷看江边亭的脸色。吃完后，江边亭递过来一条小帕子给他擦嘴。张倾受宠若惊地接过，连声道谢，江边亭对此摇摇头。张倾也是心里头暗悔：何必和他搞得如此生分呢？

　　“饱了吗？”江边亭问道。

　　张倾拘谨地点点头。

　　话题就这样没了，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张倾心里头有万千句话想说，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两人都有些怀念乌鸦精了。

　　“乌鸦精……姐姐怎么样了？她没事吧？”一句话说出来，张倾差点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头。

　　江边亭略沉吟了一会儿，回道：“她已经到了开灵后期大成境界，我允许她回妖族冲击金丹境了。”

　　张倾愣了一下，忽然敏感地察觉到什么，声音有些颤抖，问道：“看在她帮你用我引藤树精出来的份上？”

　　江边亭看着少年越来越差的脸色，轻叹道：“就算是吧。”

　　张倾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他就这样迷迷糊糊被推出去当诱饵了，没有人能保证他的死活。他和江边亭之间的沟通很少，对江边亭的信任是自己一厢情愿，他认了。可是他和乌鸦精却是形影不离相处了十三年。他以为他的乌鸦精姐姐是个不讨喜但心地善良的傻大姐。

　　原来傻的人只有自己。

　　江边亭仿佛看透他心中所想，淡淡道：“十年对修行者而言不过转瞬即逝。人入修行界，求永生大道，就意味着要么先一个人先陨落在半路，要么就一个人走到最后。所以，情谊是最鸡肋的东西，因为它必然无法长存。”

　　所以只能当个凉薄之人吗？张倾没有问江边亭，问也没有意义。江边亭的行动早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他相信，每个修行者对此都有自己的答案。而且，谁都有选择自己答案的权利，强求不得。

　　“求什么永世逍遥，不如自在如来。”只是其他人都在追求永世逍遥的时候 ，一个人的世界又还分什么自在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