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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忆昔 ...

  •   乱世数十年,大陆多多少少终于回归平静了,多少人重归故土,满心欢喜,多少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有多少人阴阳相隔,悲哀一生?
      这一年,北方的雪下得特别大,随着刺骨的寒风猛烈飞舞,纷纷扬扬的撒下来,整个北方大陆冰封千里,大雪飘了万里,树都冻上了冰花,这里变成了雪的天堂。
      北山的一个小村子里,茅屋的茅草上都堆积着厚厚的一层白雪,一根根顶端尖锐的冰柱齐齐垂下,透明雪白,反射着太阳所放射出的光芒。
      厚厚的雪地里,一位老妇人拉着一位背着药箱的古稀老人快速的奔跑着,神情急切,通红的脸上眉头紧锁着,脚袜打湿了也毫不在意,急急叨叨的念着什么。
      “张大夫啊,我们得快点,快点跑啊。”妇人急切的说道,同时脚下跑动的速度也在不停加快,那可是她们恩人的命啊,一条活生生的命啊!那个在他们这个村父老乡亲看来如仙女般的人儿哟!“大夫,我们快点啊,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那么冷的天气,哎哟!你慢点啊,我这把老骨头经不住你这样折腾。”老人刚刚被雪掩埋的树枝绊了一下,差点就摔倒了,便有些埋怨的说道。
      “对不起啊,张大夫,我这不也是赶时间嘛,我们是可以慢慢走,但是孩子等不起,正在受苦呢。”老妇人脸上略带有一些歉意,本想放慢一下脚步,但一想到那个忍受着疼痛躺在床上的女孩子,又是有止不住的心疼在心底化开来,速度也便没有慢下。
      白茫茫白色的雪地里,留下了长长的几道深浅不一的脚印,还有那刚刚露出雪层的树枝。
      “张大夫,我们到了。”老妇人在一座茅屋前止住脚步,“碰!”的一声推开了木门,一把把老头拉了进去,“大夫,大夫,你快进去隔间看看,那姑娘正在炕上躺着,你快去救救她!”妇人快速的把门关上,防止冷风吹进来,催促的对张大夫说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也别太紧张,我们这不都到了么?看病要慢慢儿来,慌不得。”那张大夫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一旁的隔间,枯瘦的一双带茧的大手刚刚撩开厚厚的幕布,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温暖而带有浓浓药味的气流,接着他便看到了躺在炕上那个满脸病态的女子。
      不急不慢的走了过去,张大夫把背着的药箱放在了一旁纤尘不染的木柜子上,一双布满沧桑的老眼,近看才发现那女子毫无血色的脸上秀眉紧促,紧紧的闭着眸子,白净的额头上出现了颗颗白色汗珠,厚重的被子牢牢的盖在身上,承受着极大的痛楚,却依旧咬紧牙关,不出声。
      “姑娘,让老朽先给你把把脉吧。”张大夫轻缓地从被里抽出那白皙到血管可见的手,把它放在了厚被上,接着老人那带有厚茧的手指便搭在女子手间的脉搏上,一只空闲的手不停的来回摸着胡子,时不时的点着头,细细的替女子诊脉。
      过了一会儿,那张大夫望着女子那苍白的脸,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把女子的手重新放回了厚被里,又提她细细的整理好,接着站起身来,一手拿回了放在柜上的药箱,“姑娘,老朽无能无力啊,寒气早已入骨了,去了那边………下辈子,好好的投个好人家。”张大夫对这个姑娘不久人世有点惋惜,这么美丽的人儿哟,没享福的命哦!摇着头,掀开厚幕走了出去。
      在外厅,老妇人不敢进去,怕打扰到大夫看病,只能焦急的走来走去,一见到张大夫出来,便立马凑上前问:“哎呀!大夫,她怎么样了?”
      张大夫看着满脸急切的老妇人,摸了下胡子,摇了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个结果,她接受不了吧?
      “大夫,您先别叹气,求求你,快告诉我里头那姑娘怎么样了。”妇人看到张大夫那无能为力的样子,声音里不禁有些呜咽,一双眼睛里全是哀求。
      “不是老朽救那姑娘啊!是老朽真的没有那个本事啊!”张大夫带着愤懑的口气,无奈的拍下了一手。“那姑娘早些年的身体本就被寒气入侵,又没有好好的调养,落下病根,所以旧疾犯了才会全身冰冷,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疼啊!”只见那大夫讲的声形具备,“老朽奉劝你,还是趁早。。做好心里准备吧。”
      妇人听了这话,绝望顿时涌满全身,无力到一下子坐在地上,眼里蓄满的泪水哗哗的流了出来,并且大声呜咽着:“不要啊!大夫!大夫!啊!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啊!救救那孩子,救救她吧!呜呜!!”
      妇人哭着大喊,连忙爬到那张大夫的脚边跪着,不停的给他着头,眼泪混着泥土都沾到了她的脸上,跟着泪水流到了她的嘴唇上,有随着呜咽进到她的嘴里,那妇人却似乎没有感觉似的,依旧不停的给那张大夫磕着响头。
      “呜呜呜~~大夫啊!只要你肯救她,你让我……让我给你做牛做马都没问题!啊啊!只要你肯……你肯救那孩子啊!!我求你,求求你了啊!!”随着那激烈的动作,妇人头发有几束已经散了下来,沾到脸上,看起来好不凄苦!呜咽声随着磕头,断断续续着。
      看到老妇人在自己脚边那般请求的模样,那张大夫也奋力阻止,“你快起来,快起来啊……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我也想救那姑娘,可是我没有救她的能力啊!!!所以……你怎么求我也没用,我又不是大罗神仙!没法儿啊!”张大夫见怎么扶也扶不起,便蹲下来凑在她的耳边说道。
      话说得这样明了,妇人也没在磕头,只是在张嘴不停大哭,埋怨着老天的不公,这年头,好人命苦啊!妇人全身除了无力之感外,便只有浓浓的心疼心疼了。
      “大娘!大娘!”隔间里传来了一个轻柔的女声。
      “那姑娘在叫你呢,你快进去!那我就先走了,记住,那姑娘不能受寒!!不要在过冷的地方待的太久,不然去的更早。”张大夫细细的交代着,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走出了门。
      “嗯!”妇人还是忍不住抽噎,鼻头哭得通红,“我知道了,大夫,我会做到的……谢谢你今天,陪我跑的这一趟,真的十分感谢了!!”老妇人连忙站了起来,用衣袖胡乱的抹着脸,用粗糙的手抓了几下乱了的头发,双手拍着衣上的灰尘,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深呼吸了口气,拉开了厚幕布。
      张大夫看着这一幕,摇着头开口道:“苦命人,苦命人啊!”语气中有着无尽悲凉,叹了口气,细心的把木门关好,转身走近了那无边的雪地。
      那温暖的隔间里,妇人进去便看到那女子准备起身,连忙跑过去把她按回了被子里,“良欢啊,别起来了,你身子骨不好,就要好好的躺着啊,一切有大娘呢!”妇人很努力的扯出了一个微笑,眼里透露出无法掩饰无限的悲凉与心疼。“良欢,你放心,大娘一定会把你的病治好,这个大夫治不好,我们就找下一个,我们就这样找下去,天下之大,总会有大夫治你的病的啊。”妇人伸出手抚了抚墨良欢耳边的秀发,笑着对她鼓励道。
      墨良欢看着眼前的林大娘,心中除了满满感谢与愧疚再也没有什么了,她当初救他们只是出于一时的好心,没想到他们竟然给了无家可归的自己一个安身之处,平时照顾自己照顾得十分周到,更别说她犯病的时候了,她终究还是在连累他人。
      “大娘,谢谢你这么用心的照顾我,真的很谢谢。”墨良欢忍不住的流下一滴苦涩水珠,她在那大夫替她把脉的时候就就已经醒了,只是碍于疼痛不想开口说话,林大娘和那大夫说的话,她全部都听到了,大娘为她下跪,她除了感动愧疚之外在无其他。
      “大娘啊,我的身体我自己比谁都清楚,你难道忘了当初我是怎么治好你们的吗?”墨良欢牵强的笑了笑,拼命忍住想哭的冲动,她不能哭,真的不能,哭有什么用呢?那只会让她……更加懦弱。“大娘,我把玉簪给你,让你当银子,是让你自己给家人添置衣物的,别花银子去请大夫了。”白皙的双手盖上了妇人发黄的粗糙大手,轻轻拍了拍,笑着说道。
      “良欢啊,大娘家里不缺衣服,你前几天让我当的玉簪的银子啊还剩很多,大娘就想多请几个大夫,这样说不定你的病啊……就会给治好,到时候,你要怎么报答我都行,大娘是不会拒绝的。”林大娘反手把墨良欢的手轻轻给握住,掀开被子把它们放进了被窝里,又仔细的理好被角。“良欢啊,大娘给你做骨头汤去,不然等会儿就该饿这了,这骨头可是大牛在集市上刚买的,很新鲜!”说道做吃的,林大娘的语气也轻松了许多,眼里也有了些许愉悦。“你乖乖的躺好,大娘给你做汤去。”林大娘站起身,拍了拍衣服,“那大娘先走了。”
      “大娘,谢谢了。”墨良欢笑着说道。
      “大娘走了啊!”说完,林大娘便掀开了幕布,外厅里传来了开关门的吱嘎声,一切终是归于平静。
      墨良欢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疼痛好了许多,身子也放松了许多。清明的眸中渐渐多了些情感。
      寒冬又来了,而且是如此的急烈,墨良欢睁着双眸呆呆的望着木板,嘴角扯起了一个微笑,她来到这儿,多少年了?一年?还是两年?她不见那帮人……貌似,也有好久了吧?听大娘说,外面的战乱结束了,天下都太平了……这样真好,爱情,就没有了痛苦,不是吗?
      外面的雪貌似又开始下了,墨良欢回忆的思潮又开始。雪?她多久没真正的欣赏过雪了?貌似就是从受伤那年开始吧?从那年开始,她的命就在加速燃烧,离开只是时间问题。墨良欢缓缓起身,披好了厚重的大衣,走出温暖的内室,到了外面的雪地里。
      木门一打开,墨良欢便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她并不畏惧,灿烂的阳光下,雪在极速舞动,闪闪发光,她当初在乡亲们建造房子的时候,为了安静要了最偏远的一间,所以现在,并没有人来阻止她。
      一步一步的走近雪地,大雪纷飞,不停的落在墨良欢的衣服上,墨良欢伸出修长的手,接住了飘落下来的雪花,看着手心里那白色的花朵,那雪白,一尘不染的样子,墨良欢无声的笑着,一双明眸中充满柔意。只是不一会,那白花便化成水,笑意止住了,墨良欢自嘲的出声:“我果然还是不配拥有你。”手轻轻的一甩,掌心的水滴便没入了雪地里,无影无踪。
      脑中似乎出现了什么,她记得那日,他用力的捏住她的肩膀,不顾她的疼痛,朝着有伤在身的她怒吼:“墨良欢,你这个狠毒又善妒的女人!”记忆中,男子朝着她大吼,不听她的解释便摔门而出,她哭了,那日,她哭了整整一夜,等来的却是他已经和他师妹连夜走了的消息,她等了好久,好久…以为他会回来找她,直到她的银子用完了,客栈的老板将她驱逐出去,她才醒悟过来,她被抛下了……她其实想对他说,她也受了伤,不比她的师妹好到哪儿去……但终是没这个机会了。
      回过神来,墨良欢碎念:“墨良欢,你好恶毒,你好善妒,他不要你了,不要你了。”语气中充满痛苦与悲凉,眼泪在眼眶蓄满,但还是没有流下来,“哭什么哭,你知不知道你哭的样子惹人厌惹人烦啊?”血色极少的唇瓣一张一合,慢慢的吐出这几个字来眼里闪过了一抹极重的嘲讽。
      在这雪白的世界里,墨良欢费力的走向了不远的那颗樱树,到达那颗樱树面前时,双手抚上了树身,“这么多年过来,我好像只有你了,远亲也算是吧”墨良欢无力的笑着。这颗樱树是她托人买回来的,她以前在南方的竹屋前也种颗樱树,只是竹屋没了,她也回不去了。
      “来,我的朋友,让我来陪陪你!”墨良欢跪坐在树低,用双手把樱树旁的雪刨开,“对不起啊,忽略你了?你不会嫌弃我吧?”手上传来了冰冷刺骨的寒意,刨了一会儿,手已经冻的通红。终于看到黑色的土了,墨良欢笑着,真好,有你。
      “来,让我来陪你。”边说着,墨良欢便坐在刚刚刨出的地方,倚靠这树身,或许在寒地待的有着久,头有点昏沉,“你说,世间那个女人不善妒呢?他为什么只看到了我的不好……还把它们无限放大了,他明明说过会照顾我的,但是在他的师妹面前,我永远是最不重要的……。”墨良欢自言自语道,心真的好疼,好疼。
      “我好想回到住在竹屋的那段时间,多美好啊,有波光粼粼的清湖,有那棵樱树。我记得那个地方……没有寒冷的,可惜,现在我已经回不去了,朋友啊,你知不知道,我好后悔那天去采药,好后悔把他带回竹屋,带回我的家。”墨良欢缓缓闭上眼,勾起的嘴角带着股苍凉,想着那段日子,那温暖的感觉,还有她的家,那时的她,好幸福。她真的好后悔,好后悔,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她最终也回不去了,家没了……。
      白色的天地,樱树的树身上靠着的那名女子,在自己的自言自语,回忆中往事中,闭上双眼,终究流下了一滴清泪。
      没有人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那名树下良人,只是忆惜古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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