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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何为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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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真相？
“哗——”像炸开了锅，居然有人敢顶撞金一山大师！山谷中的各国营员们惊呆了，有营员能听懂些中文，窃窃私语传给队友，很快的，那短发少女说了些什么，满场都传遍了！她居然敢打断金一山大师的训话，而且居然说金一山大师在伤害别人的声誉！
林凤、梅玲、石综、寇震也吃惊地看向千泷和百草。他们知道百草和千泷会很难以接受自己的师父被当众这么抨击，可是他们没想到，千泷居然会敢反击金一山大师！而百草似乎还能沉得住气……
申波做记录的笔顿住，他推推黑框眼镜，看看那倔强地站得笔直的千泷，端正安坐着双眼却翻腾着墨色涟漪的百草，又看看光雅，发现光雅的面色也是同样苍白。
听完精通汉语的弟子民载的翻译，金一山先是震惊，随即勃然大怒！双目瞪向那倔然而立的短发少女，他怒吼一声，如滚滚巨雷：“你说什么——！”那吼声骇得台下的各国营员们顿时都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大厅内静寂一片。
“我说的是——”
“您这样当众伤害别人的名誉，是一件非常不合适的事情。”清风吹过，身上那旧得发黄的道服随风轻扬，千泷背脊笔直，声音清晰，“名誉，对于每个元武道选手，都是珍若性命的，是不可以被随意践踏和伤害的，请您在宣扬元武道的精神时，不要却忘记了尊重别人这个最基本的原则！”
“哈！哈！”金一山怒极反笑，像是见到了这世间最滑稽的事情，怒火使他脸孔瞬间涨大了很多，如同立时便要斩妖除魔的叱咤金刚。“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说话——！！曲向南，这种跆拳道界的败类，根本没有名誉可言！”
“我是徐千泷，”指骨握得发痛，百草用最平静的声音说，“我不是您口中的什么东西，可是就算我今天才刚刚踏入元武道的大门，您的举止有不对的地方，我依然有资格向您指出来！”她深呼吸了一下，继续说：“还有，请您收回‘败类’这两个字，这种不负责任的字眼，不适合以您的身份说出来！”
“徐千泷！你胆敢、这样、说话、对我的、父亲！”昌海道馆的队伍里，怒火万丈的金敏珠终于忍不住跳出来，她两眼圆睁，对着千泷大吼！虽然被长辈训斥过，也勉强答应了除非在优胜赛中与戚百草和徐千泷对阵，否则不得主动挑衅戚百草或者徐千泷，但是眼看着这徐千泷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这样的场合公开顶撞她的父亲，而且还是为了那臭名昭著的元武道之耻曲向南，金敏珠真是恨不得扑过去将她咬成碎片！
“曲向南、兴奋剂、全天下都知道！曲向南、元武道、耻辱、全天下都知道！你、曲向南、弟子、同样、耻辱、败类！你敢顶撞、我父亲、我要你、道歉！”怒吼着，金敏珠抬脚就要向徐千泷冲过去，闽胜浩一把从身后钳住她的肩膀，金敏珠愤怒地在他的手掌下拼命挣扎着乱踢乱喊：“放开我！她不道歉、我就、杀了她！”
“哈！哈！”金一山又是一阵怒笑，厉声对千泷说：“原来你竟然是曲向南的弟子！那个无耻的败类，居然还敢收弟子！居然还敢再说出‘名誉’这两个字！果然无耻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是！我是曲向南的弟子！”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千泷的眼底燃烧着将要燎原的火光，她声音高越地说：“所以，我知道我的师父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是一个恪守元武道精神的人！他是一个品性高洁、正直善良的人！您不可以，也没有资格，在这里诋毁他的名誉！”
“不可以？”听完民载翻译过来的话，金一山浓眉倒竖，他怒笑着缓缓站起，强壮的身体如同一座矮山。站在高高的台上，他睥睨着那个短发的女孩子，声如怒雷：“好，有胆色！既然你是曲向南的徒弟，那么就是说，在元武道协会已经剥夺了他授徒的资格之后，他竟然还在私自授徒！果然有胆色！”
“……”千泷面容煞白。
“曲向南，被查出服用兴奋剂，是当年世锦赛记录在案的事实，我说的哪里有错？！曲向南，被世界元武道协会剥夺选手资格，终生禁赛，终生不得授徒，我说的哪里有错？！曲向南，用卑劣的手段，去骗取不应属于他的荣誉，是在践踏元武道的精神，是元武道界的耻辱，我说得哪里有错？！”
金一山的怒声在大厅中轰轰回荡。“纵使有千万人在此，我金一山，也可以坦荡地再说无数次！曲向南，是元武道界的败类！他做的事情，是可耻的事情！”
“你——！”握紧双拳，心内轰地一声，一片片白光炸开，仿佛有恶龙咆哮着在体内翻滚，千泷彻底失去了控制！她的视线已经模糊，眼前只有师父那花白的头发、削瘦的身体和那过早衰老的面容。她的师父她知道，她的师父不是那样的人！
“是你亲眼看到我的师父服用了兴奋剂吗？！难道不可能是组委会的检验出了问题吗？！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我的师父真的服用了兴奋剂，难道不可能是他被人陷害的吗？！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样，是您只看了一个检验结果就可以轻易下结论，是就可以轻易来侮辱别人的名誉吗？”
千泷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事实俱在眼前，还要胡搅蛮缠，口出妄言！而且目无尊长，毫无礼数！你那个‘曲向南师父’，就是这么教你的？！”金一山怒叱道：“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师父不知礼义廉耻，徒弟也就不知礼义廉耻！”
“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吧。”台下，晓萤笑嘻嘻地站起身，站在千泷身边。天知道，她害怕得要死，两条腿都在偷偷打颤。金一山是大师级的人物哎，现在又是在昌海道馆的地盘上，若白师兄的脸色也铁青得很不好看。可是，千泷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千泷彻底落于下风！而且，曲向南在千泷心里有怎样的重量，她一清二楚。
千泷这呆子。只凭一腔怒血，怎么可能争得过金一山呢？但是就算是争不过，百草也不会退让的，比起当初百草能让金一山心服口服在国际媒体面前道歉与现在还能保持沉默应对的行事作风，她太明白千泷的一根筋了。
“大师，金敏珠是您的女儿吧，她可是非常地知礼义呢！”晓萤鄙视地扫了眼仍旧被闽胜浩紧紧控制住的金敏珠。“因为三年前败给了默默无闻的千泷，她就一直耿耿于怀，一心想着复仇。前天我们刚到昌海道馆，还没来得及放下行李，您的女儿金敏珠，就拦住我们的去路，说要挑战千泷。”哼了一声，晓萤继续说：“哪里是挑战，她分明就是摆出一副想打架的模样！不知道的人，会以为金敏珠学习元武道，就是为了打架呢！金敏珠心胸狭隘，因私挑战，被她的师兄押过来道歉的时候，嘴里还不依不饶地喊着报仇什么的，哎，这可是很多人都看到的啊！”
“你！闭嘴——！”在闽胜浩掌中用力挣扎着，金敏珠急得大喝。周围其他队的营员们交头接耳，都想起了那天的事情。金一山脸色大变，他怒瞪向金敏珠，沉步走下台子，走到金敏珠面前，吼道：“她说的是不是事实？”
“我……我……”用韩语结巴了两声，不敢对视父亲的怒目，金敏珠扭头，把怒火全都发泄到得意洋洋的晓萤身上，换成中文喊，“你！胡言八道！我、没输、徐千泷！当年、徐千泷、用了、诡计——！”她才不要让世人知道，她居然曾经被曲向南的弟子踢飞过！
诡计？台下又是一阵哗然。果然曲向南的弟子，比赛时也只是会用诡计取胜吗？千泷身体一凛。她看向金敏珠，眼底有沉沉的怒色，“你敢再说一遍，我是用——诡计？”
“没！没错！是、诡计！”声音略微颤了一下之后，金敏珠挺起胸膛，气势汹汹地吼回去！是诡计，一点没错！徐千泷明明是松柏道馆主将，却骗她什么，是扫地的，是排名倒数第四的！如果她不是大意了，徐千泷根本连她的一根脚趾头都不如！
“看吧，金大师，这就是您的女儿，”晓萤轻蔑地用眼角瞟了一眼金敏珠，“毫无礼义廉耻，输了就污蔑别人，还说别人用了诡计，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有其父必有其女呢！”
“啪——！”一道凶狠的腿风向晓萤的脸猛踢过来，腿风如刀！晓萤惊骇，脑中一片空白，眼看已躲闪不及，千泷亦是大惊，身比脑快，冲过去将晓萤护在身后，右臂一挡，硬生生将那条腿格住！
“砰——！”一声巨响，那条腿灌注了千钧之力，重重劈在千泷的胳膊上！满场惊呆。金一山的脸色也变了变。岸阳的队员们再也坐不住了，他们一个个气得脸色发青，围过来齐刷刷站在千泷和晓萤身边！唯独百草……铁青着脸。
虽然千泷很冲动，晓萤嘴很贫，但是那金敏珠竟然一言不合，便挣脱闽胜浩，使出这般狠辣的偷袭招数，如果不是千泷挡住，只怕晓萤受这一脚，牙齿也要像阮秀梅一样掉几颗！
“这算什么！”
“欺负我们人少吗？”
“哈哈，原来这就是昌海道馆宣扬的元武道精神。”
“……”
梅玲、寇震他们愤怒地说，亦枫讥讽着，林凤素来沉着，先去看了千泷的手臂。若白的视线跟过去，见千泷的手臂上已青紫了一大片，他眼神肃冷，面若冰霜，跟身旁的初原交换了一下目光。“我是岸阳队的队长，”凝视着金一山，若白肃声说，“对于金敏珠适才偷袭范晓萤的行为，我要求昌海道馆……”
“不许、侮辱、我的、父亲！”怒吼声打断了若白的声音，死死地在闽胜浩的掌中挣扎着，金敏珠双眼暴睁，瞪着躲在千泷身后，脸色依旧苍白的晓萤。“任何人都不可以被侮辱，不仅仅是你的父亲！”手臂火辣辣地剧痛，千泷面色凛冷地说。
“哼，金敏珠，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生气！”虽然惊魂未定，但是有千泷挡在前面，还有了那么多队友站在身边，晓萤的胆子更壮了。她从千泷身后探出脑袋，嘿嘿地嘲笑说：“因为刚才我说有其父必有其女，戳到你的痛脚了对不对？你恨千泷，是因为她在三年前曾经打败过你，而你的父亲，金一山大师，总是攻击千泷的师父曲向南，是因为——”
……
“金敏珠的父亲，金一山宗师，十多年前曾经参加过那年的世界元武道锦标赛……”车内，晓萤竖着耳朵听到了从千泷手机中传出
的声音。“……你的师父
……
……
“十多年前的那届世锦赛，金一山大师，在第一轮，就输给了曲向南！”使足力气，晓萤将声音提到最高，让清风将她说的每句话都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所有营员的耳中。她只恨自己外语不好，否则英语、法语、日本语、伊朗语全都说一遍。“当年金大师自负自己元武道天下第一，以为冠军非自己莫属，结果第一轮就输了，颜面扫地，所以恨上了曲向南，一直恨到现在，每逢有机会便要攻击曲师父。我说得对不对？”完全不理会金敏珠狂怒的吼声，和金一山怒目圆睁的脸庞，晓萤笑嘻嘻地接着说：“百草和千泷恪守元武道精神，克已、忍耐，明知道金大师念念不忘曲向南师父的原因，也没有说破。我可没那么好的涵养，到底事实的真相是怎样，大家现在全都明白了吧！”
死一般的寂静。不仅大厅内其他国家的营员们鸦雀无声。就连岸阳队的队员们，也互相看看，不敢做声了。梅玲第一次从内心深处佩服起晓萤来。天哪，也太有胆色了吧，按照晓萤的说法，金一山大师居然是因为心胸狭隘，才攻击曲向南师父，曲向南师父居然可能是被刻意抹黑的……
初原眉心微皱。若白面色一沉，冷扫了晓萤一眼。百草赞许看了晓莹一眼。
如同突然变成静音的电影。以闽胜浩为首，昌海道馆在场所有的弟子们，一共大约三十多人，皆面色沉怒地整齐站列在金一山身后。那气势如此之慑人，岸阳队的队员们不由得心中一惊，也挺直了背脊，对峙而立。“怎……怎么，是要打架吗？”察觉到苗头不对，揪紧千泷的胳膊，晓萤强自镇定说，“心……心虚了是不是……”
“不错！十多年前，那届世锦赛，我，是在第一轮败给了曲向南！”踏前一步，金一山面如赤枣，声如洪钟，他怒视着岸阳所有的队员，掷地有声，一字一句地说，“我金一山，一生钦佩强者，如果是堂堂正正地被打败，没有什么不服！”
那一场失利，是金一山人生中最难以忍受的失败。历代以来，昌海道馆推崇谦和冲淡，不提倡弟子参与任何有竞赛性质的交手。而那一届的世锦赛，因为前几年韩国国家队战绩不理想，为了提高国内习练元武道的士气，国技院的宗师们特意前来请求风赫宗师，派出弟子代表韩国参赛。昌海道馆派出了实力仅次于云岳的金一山。
金一山直到现在还记得——当时举国沸腾！素来象征着韩国元武道最高水平的昌海道馆，首次派出弟子出征世锦赛，所有的报纸和广播都热烈地谈论这件事。出发去日本时，机场送行的人群人山人海，随行的记者达到了创纪录的二十多人，比赛当天，甚至国内的电视台都破天荒地买下了直播的图像。
然而他竟败了！出人意料地败给了连名字都没有听说过的曲向南。第一轮就惨遭淘汰。他的失败，让昌海道馆承受了空前的质疑！国内的民众，顷刻间就将希望破碎后的失望，发泄在昌海道馆身上，铺天盖地地指责昌海道馆欺世盗名，早已是个空架子，根本不具备一流的元武道水准！
那段困难的时期一直持续了几年！直到后来，昌海为了消除影响，不断地选派出弟子参赛，陆续为韩国拿到了许多元武道世界冠军，才重新稳固住昌海在国内的地位。曲向南违禁服用兴奋剂的事情，虽然被查了出来，但是世人转眼就淡忘了，却在昌海道馆身上留下了一笔，有史以来第一次参加国际大赛，就在第一轮铩羽而归的屈辱记录！师父和师弟们从未指责过他，昌海道馆里也没有人再提起过十多年的那届世锦赛。他却一生都无法忘记。那场失利，是永生插在他心口的一把屈辱的尖刀！
“但是，败给曲向南这样卑劣的人，是一种侮辱！”双眼暴睁，金一山的目光凶猛得吓得晓萤打个寒战，“而你，小丫头，竟敢出言诋毁我金一山的名誉！你是哪个道馆！你的道馆，和你的师父，必须对你的言行，付出代价！”
“你……”如同被一座重重的大山凶猛地压过来，那骇人的气场逼得晓萤面色发白，嘴唇发抖，她努力想要表现得镇定自若谈笑风生，但是惊骇间一句话也想不出来，颤抖的双手紧紧揪住千泷的胳膊。
“那只是一些猜测。”抿紧嘴唇，千泷将晓萤护在身后，她直直地回视着暴怒的金一山，毫无惧色。“就像我也在猜测，金一山大师，您是否真的是因为曾经败给过我的师父曲向南，所以才这样一次次在公众场合讲述那些的往事。否则，您大可以陈述事情，而不必一定要将当事人的姓名点出来，还一再地使用那些难听的字眼。保护他人的名誉，并不会妨碍到您阐述元武道的精神！”
“然而，因为这只是我的猜测，这些猜测会伤害到您的名誉，所以虽然我知道您和我师父曲向南的过往，我也并没有用它来质问您！”深吸一口气，千泷在身侧握紧双拳，克制地说：“同样的，我的师父，究竟是因为发生了什么，才会出现那样的检查结果，并不是您看到一个结论，就能知道事情的真相！我相信我的师父，他是一个恪守元武道精神的正直的人，他绝不会像您所说的那样，用卑劣的手段骗取不属于他的胜利！所以——”
“请您收回您的那些话，并且，以后不要再伤害我师父的名誉！”在清风中，僵硬着背脊，千泷对金一山行了鞠躬礼。
画面良久地定格住。满场雪白色的道服，无数双眼睛屏息望着面色赤红的金一山，和他面前那深深鞠躬的短发女孩。
“哈！哈！”金一山仰头怒笑，声音使得山谷的地面都震了起来，然后猛地收住笑声，他一字一句怒声道：“曲向南，元武道界的耻辱，他有什么名誉可言！对于曲向南这种人，我必须让全世界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可耻的败类！”
夏日的阳光刺眼眩晕。光影仿佛斑驳的亮芒，照耀在千泷全身，刺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只能看到她僵硬的背脊，缓缓地，缓缓地，站成笔直。
“那么——”眩晕刺眼的光影中。千泷的声音也变得像她的背脊一样僵硬：“——请您接受我的挑战。因为您侮辱我的师父，我必须要挑战您！”
青草的草尖在风中摇曳。除此之外，山谷中一点点声音都没有了。
“你不够资格。”黧黑少年闽胜浩，抬起眼睛，从金一山身后看向那个倔强愤怒的短发女孩，声音无波地说：“只有同样大师级的元武道高手，才有跟一山大师切磋的机会。一山大师若是跟你这种十几岁的小丫头交手，是自失身份。请你在取得至少黑带七段以上的位级之前，不要再说这种失礼的话。”
“那么身为中国的元武道少女宗师，黑带七段的戚百草，足以有资格向同为宗师位级的大师提出挑战。”一直沉默不语，仿佛隔离在方外世界的戚百草终于做出了表态。坐在最后位置的她慢慢起身，时间被她一身无法遮蔽的光芒割裂成一帧一帧。如同世间的一切都在迅速地淡去，初原只能看到她的那双眼睛，幽黑炽烈，像一头愤怒至极却又极力克制的小鹿，那眼底的火光是如此的烈，仿佛她的心已经被烧出一个洞！
“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您的实力真的很强，”如同没有听见闽胜浩的话，百草眼底是一片刺骨的寒意，她逼视着金一山，“又怎么会败给我的师父曲向南，即使他真的如您所说，服用了兴奋剂。”
“又或者，您原本就不是我师父的对手，”百草缓缓凝声说，“所以，即使我代表我的师父挑战您，您也不敢接受！”
“戚百草——！”
一直被闽胜浩扼住肩膀的金敏珠怒不可遏，用中文大吼，吼声将整个山谷震得轰轰响： “好！我、代表我的父亲、接受、你的挑战！”终于从一时震惊发愣的闽胜浩掌下挣出来，金敏珠怒步站至百草面前，吼声说：“如果、你、败给我！戚百草！我、要你、向我父亲、下跪、道歉！并且、跟你的师妹、徐千泷一样、从此、退出、元武道！”
“好。”百草平静吐纳一口气，毫不理会身后晓萤低声拼命喊“不要啊！不要啊！”的声音，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你败给我，那么金一山大师，必须，向我的师父道歉，并且永远不得再辱及我师父的名誉！”
金一山闻言怒眉倒竖。“好！”不敢看父亲的脸色，金敏珠怒哼道，“那就、开始吧——！”说着，她拉开架势，正准备开始，闽胜浩却上前一步，站在已经剑拔弩张的金敏珠和戚百草之间。闽胜浩看了眼百草，目光在她倔强的面容上停留了一秒钟，又转向金敏珠，厉声用韩语说：“为了私人恩怨，而进行决斗，并且比赛的结果还附有赌注，这符合元武道精神吗？”实则他也是在说给精通韩语的戚百草听。恩秀师姐早就跟他说过百草会直接晋级到最优营员的复赛，这些初赛的时间应该不会来才对，否则就不会有这么尴尬的场面。而且在昌海道馆里，百草跟恩秀师姐一家人关系深厚，百草曾经接受过除了金一山大师外几乎所有昌海元武道大师们的指点，如果不是百草早就拜入中国岸阳的贤武道馆门下，风赫宗师就想把她收做关门弟子，这些都是大家众所周知的。
金敏珠哼一声扭过头，恨恨地说：“是她自己要求的！而且愿赌服输，大家都心甘情愿！”
“百草。”这时，初原的声音在百草身旁响起，她的脖子已经梗得僵硬了，缓缓抬起头，望入那双温和宁静如大海般的眼睛，她忽然眼圈一红，死死咬住嘴唇。看着她这个模样，初原心底微叹一声。“下午的团队挑战赛，我们岸阳队，向昌海道馆队，提出挑战！”大厅中，站在百草的身边，初原肃声对闽胜浩说。
因为百草和千泷弄出来的这件事，金一山大师暴怒地拂袖离去，上午的课程结束得比昨天要早些。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岸阳队的队员们回到训练营的庭院里，准备下午与昌海道馆的团队挑战赛。
房间里气氛很压抑。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连晓萤也愁眉苦脸地说不出话，她看一眼坐在角落里沉默不语，闭目养神的百草，又看了一眼气息未定的千泷，心里七上八下担心极了。虽然她对百草超级有信心，毕竟金敏珠现在再厉害也还是比不过他们昌海道馆的李恩秀，而李恩秀再厉害也还是比不过他们岸阳的戚百草，他们完全都不会考虑百草会输的极小可能性。以前千泷也曾经打败过金敏珠，可是——金敏珠似乎功力比三年前强悍了很多很多。似乎，完全不比婷宜差，在力量和气势上，甚至看起来还要比婷宜强些！千泷会不会……
一想到在昨天的赛台上，金敏珠嚣张地使出那一连串九个双飞踢，阮秀梅被踢了足足十八脚，从台子上被飞踢出去满嘴是血，掉了两颗牙齿，今天上午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的凄惨模样，晓萤的心就揪成一团。
而且！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如果刚才百草真的去挑战金一山，那结果才是无法猜测！她相信，百草就算败给金一山，肯定也不会像阮秀梅那样，败得那么惨。
最可怕的是！万一输给金一山，百草就要向金一山下跪道歉！还要从此退出元武道！她不敢想象百草向金一山下跪的场面，不，以她对百草的了解，百草就算是死，也不可能会跪给金一山的。但是，百草又不是答应了却不守承诺的人，那万一，到时候可怎么办，哎呀，她都快急死了！
还有……退出元武道……
就为了十多年前的陈年旧事，百草就要退出元武道？！先别说是中国最大的损失，很可能贤武道馆的人就会第一时间跳出来要跟昌海道馆的人拼命！！
虽然知道百草跟千泷对她们两个的师父的感情，可是今天先是千泷这样沉不住气激怒了金一山做，然后轮到百草信誓旦旦那样做，会不会太冲动太不计后果了啊。晓萤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埋怨着，怒其不争地偷偷瞪了眼依旧沉默僵硬地坐在角落里的百草和千泷！忽然，她打了个寒战。
室内有股逼人的寒意。冰源是从远离百草的另一个角落散发过来的……晓萤胆寒地看了看。
果然是若白师兄。浑身散发出冰寒的气息，若白师兄盘膝而坐，他闭着眼睛，似乎怒得已经不想再看见百草了。若白师兄这次好像是真的生气了，他的面色气得发白，嘴唇也隐隐发白，就像，就像一朵被冰冻住的雪莲。
“团体挑战赛，一共有五场，双方队伍需要各派出五名队员参赛，”就在晓萤诧异自己居然能想出这么文艺的比喻时，初原的视线扫过屋内所有的队员，“今天下午，如果没有异议，我们派出的阵容将会有——”
“申波。”
“是！”申波推了推黑框眼镜，郑重地应声说。
“亦枫。”
“是！”正打着哈欠的亦枫赶紧坐直身体。
林凤、梅玲她们有些错愕，看看初原，又看看若白，如果说第一个人选是申波还勉强说得过去，第二个人选竟是亦枫而还不是若白，就实在是有点奇怪了。
“……”沉吟着，初原的目光落在若白身上。若白依然神情冰冷地盘膝而坐，唇色微微发白，他淡漠地垂目，仿佛对比赛的阵容毫无兴趣。初原望向若白左侧的寇震和石综，决定说：“寇震。”寇震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若白，才兴奋地回答说：“是！”
“女子队员方面，”如同没有看到队员们不解的表情，初原继续宣布，“林凤。”
“是！”林凤端坐回答。然后，就只剩下一个名额了。屋内的角落中，百草抬起眼睛，她眼中有郁郁的火芒，直直地盯向初原！
“千泷。”初原的声音干净得如同有淡淡消毒水的气息：“由你迎战金敏珠。”
完蛋了！晓萤恨不得仰天大哭！怎么会这样，她还期望着初原师兄会在最后时刻，对百草晓以大义，允许百草对阵金敏珠！初原师兄那么英明神武的人，怎么居然会任千泷由着性子乱来呢！
“是！”千泷的回答比前面所有的声音都低，却比所有的声音都重。
“不行！”另两种几乎在同时响起！晓萤大喜过望，太好了，终于有人阻止千泷了！循声望去，晓萤傻住，那出声的人，除了百草，竟然还有一直沉默得像隐形人一般被所有人忘记的光雅！
“金敏珠，由我来迎战！”直挺挺地站起来，光雅面色苍白地说。大家也全都傻住了。初原望向光雅，像是第一次见到她，若白的神情也动了下。百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仰起头，呆呆地盯着光雅，干涩地问：“为什么？”
光雅死死咬了下嘴唇，硬声说：“曲向南，是我的父亲，要迎战金敏珠，也是由我！”
“光雅……”这是第一次，百草听到光雅喊师父为“父亲”。蓦地，有滚烫的潮湿冲上眼底，略微颤抖地站起身，百草走向光雅，激动地想碰碰她，可是又不敢。“谢谢你，光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师父在这里，如果师父能亲耳听到光雅喊他父亲，百草忽然又想哭又想笑，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一遍一遍地说着：“谢谢你，谢谢你，光雅……可是，还是让我来，我来迎战金敏珠，你放心，我一定会……”
“他是我的父亲！你只不过是他一个断绝关系的徒弟！”打断她，光雅冷冷地说，“你有什么资格代表他出战！”
百草呆住。
“喂！曲光雅！你怎么说话呢！百草也是一片好心！”晓萤看不过去了。“我不姓曲，我姓沈，”光雅眼神冰冷地盯着百草，“血缘上的关系，我没有办法改变，但是，我跟我妈妈的姓，我以曲这个姓为耻！”
“……”百草呆呆地看着她，刚才心中的激动和喜悦一点点沉下去。但是，没关系，光雅已经承认了师父，而且，还要为了师父的名誉而战，已经、已经很好很好了。吸一口气，百草努力对光雅露出笑容，说：“你能够有为师父出战的心意，师父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这次，还是让我来，好吗？”
“不行。”光雅冷冰冰地回答。“……”百草再次呆住，“……可是，你打不过金敏珠怎么办？”她不想伤害光雅，但是光雅和金敏珠之间的实力太过悬殊了。“打不过，那就输给她。”
“不可以！”不敢相信光雅居然能这么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百草急了，“这场比赛很重要！绝对不可以输掉！”
“为什么不可以输！”
“只有战胜金敏珠，才能让金一山大师道歉，才能让他再不能损害师父的名誉，否则……”
“哈哈哈哈！”光雅突然大笑起来，她笑得前仰后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哈哈哈哈！曲向南的名誉！让金一山大师道歉！哈哈哈哈！”
那笑声如此疯狂。听得屋内所有的人都心惊起来。
“戚百草！你凭什么要金一山大师道歉！”笑出的泪水还在眼角，光雅怒吼道，“曲向南的名誉！他有什么名誉！戚百草，徐千泷，你们两个就是一个傻子！是个神经病！是个白痴！是个混蛋！你们以为你们很了不起！你们以为你们是在帮曲向南？！”
“如果不是徐千泷像白痴一样跳出去，维护什么曲向南的名誉，可能大家都只是随耳听一听，根本记不桩曲向南’这三个字！现在好了，这三个字所有人都牢牢记住了！都记桩曲向南’是一个靠服用兴奋剂，来骗取胜利，害死家人的无耻的人！”
泪水在光雅脸上疯狂地流淌着，她愤怒地一步步逼近百草：“你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神经病！好！你真的以为你的师父，曲向南，是顶天立地、正直高洁的人，对不对？！你以为他根本没有服用兴奋剂，都是别人诬赖他陷害他，对不对？！我告诉你！你听清楚了！我在六岁的时候，就亲耳听到，他自己在我妈妈的灵前，亲口承认他当年服用了兴奋剂！承认是他害死了我的妈妈！”
“住口——！”百草怒了！即使是光雅，即使是师父的女儿，也不可以这样说师父！师父是怎样的人，她知道得很清楚！“哈哈哈哈哈哈！”见到百草这个样子，光雅又大笑起来，笑声比哭声还要凄厉，屋内其他队员们听得如坐针毡，“你还是不相信对不对？！好，我就让你看看，你这么相信的师父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让你看看，你究竟值不值得为了他，向金一山下跪，值不值得为了他，从此退出跆拳道！”
“梅玲，借一下你的手机。”用力擦着面颊上流淌不尽的泪水，光雅阴森森地盯着面色苍白的百草和千泷，从不知所措的梅玲那里夺来手机，拨了一串号码。
“郑师伯，我是光雅，麻烦您让曲向南接电话……”屋内连呼吸声都没有了。“曲向南，我要你亲口告诉戚百草和徐千泷，当年的世锦赛，你究竟有没有服用兴奋剂！请你说清楚一点，让她们听个明白！”举着手机，满面泪痕的光雅蛮横地将手机硬是贴在百草耳边，冷笑着对她说，“我已经煎熬了十几年，你不会，连听的勇气都没有吧。”
晓萤担心地看着百草和千泷。只见百草苍白着脸对着手机喊了一声“师父”之后，便好像冻住了。渐渐的，百草的身体似乎越来越僵硬，脸色越来越惨白，背脊也逐渐发抖，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百草呆呆地看向光雅，又仿佛目光透过光雅，在看着一片空洞茫然的地方。
一切都没有了声音……她听不见……她听不懂……白茫茫的雾气，整个世界完全不再是以前的样子……
“千泷！”先是见千泷仿佛失掉了魂灵一般，僵僵地失措地向门外走去，走得有点踉跄，又有点像是逃跑，险些撞在门框上，晓萤再也坐不住了，拔腿就想跟上去。“让她去！”若白突然冷凝地出声：“她是该好好地想一想了。”
然后是百草，起身离开房间前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说是要一个人静一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