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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相知无间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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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如今仍住在正院的东厢房,小小的三间起居室整个连通,除开床柜妆镜,便只得窗前置了一把蕉叶琴,墙上挂了一副骏马图,当中摆了黄花梨的书案,整齐摆着笔墨和几册书简,其它一应装饰俱无,连床幔也是一副水墨山水帐,整个屋子没有半点脂粉气,倒显出阔大疏朗来。
贺玫啧啧地叹:‘若不是我来得熟了,还真以为进了哪家小子的房间,哪有姑娘家的闺房设成这样的,你可真是怪胎一个!”
望舒回身吩咐屋里的小丫头找个小缸来插栀子花,这边答道:“房子到底是用来住的嘛,自个儿觉得方便就成,我还想把父亲送我的剑拿回屋里挂着呢,只我娘死活不许,说是姑娘家的闺房刀光剑影地不吉利,大约……”想了想:“是怕我嫁不出去?。”说完对着贺玫吐吐舌头。
“你个没羞的丫头,嫁不嫁的挂在嘴边,不过……你还嫁不出去?……呵呵”贺玫瞧着她那俏皮的样儿,随手拿起书案上的白玉镇纸,那镇纸雕成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猪模样,正应着望舒的生肖,贺玫把镇纸拿在手里晃了又晃:“你怎么会嫁不出去,这送镇纸的人可心心念念地等着呢、、、”
望舒作抬头望天状:‘都说是成了亲的妇人才热衷拉红线,贺姐姐你这是恨嫁了么?……啧啧啧……想必是公子如玉,佳人如今是有点等不得了……’
贺玫啪嗒一声搁下镇纸,二话不说便上来撕望舒的嘴巴,望舒瞪大眼睛,转身边逃,慌不择路中被贺玫堵到了床边,两人在床上撕扯了好一会子,望舒被贺玫按住专挠痒处,立刻识时务: “姐姐饶命,我再不敢了……”
贺玫慢条斯理拍拍手,递上一个得意的眼神:“小样儿,看你下次还敢!”
望舒心领神会,立刻狗腿地翻身坐起给她揉胳膊:“姐姐辛苦了,姐姐这边坐……”
屋子里多禾和贺玫的丫头双鱼捂着嘴笑得肚子都疼了,对这位姑娘的憨皮赖脸真是充满了景仰之情,不料被望舒正色一瞪:“还不过来给我们梳洗梳洗……”只得忍着笑上来侍候两个人重新梳头匀脸。
贺玫匀完脸,正自伸手往妆台上拿望舒的梳头家伙来用,望舒倒忽想起一事,回身叫多禾从抽屉里取了一套新的梳篦来,收了脸上嬉色,正色对贺玫道:‘贺姐姐,这是月前我家有人往常州去,我特特嘱人给你带的,如今正好拿来贺姐姐订亲之喜,一梳白头到老,二梳琴瑟合睦,妹妹是真心盼着姐姐一生顺心顺意的……”
贺玫一愣,伸手打开雕着荷叶莲花的匣子,只见一套十二把,梳篦皆齐,俱是梅木脊象牙齿,由大至小,以荷叶、荷花、莲蓬、鲤鱼入画,最小的一把篦子只得两指宽,脊上雕刻的纹理细如发丝,竟仍可见鲤鱼身上的鱼鳞,实非凡品。
贺玫心里颇为感念,拿在手里看了半日:“妹妹,这东西价值几何倒在其次,难得你这份心意……姐姐必然记着,我祖母常说,姑娘家是种子,也不知往后落在哪片土地里,只往后,不管我们隔着多远,都不要断了联系……我们姐妹虽不比兄弟间两肋插刀,可也能守望互助,不管遇到什么事,彼此有个消息……”
望舒想到她定亲的郭家世代居住在泉州,明年及笄之后便要订下婚期,出嫁后虽说不上山长水阔,但往来也需数日,且出嫁女怎能如在室女这般闲适,想来往后见面的日子也确然不多了……一时间,两人都有些伤怀,房间里忽然沉寂下来。
半晌,贺玫按了按微红的眼角,强打起精神来:“还早着呢,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况且……”她下巴点一点书案:‘你将来会嫁到我们家来也未可知……见面的日子且有呢。”
望舒知她指的是那对白玉镇纸,心下翻了个白眼,这种被调笑的话题怎样接都是错,秉承多说多错不说不错的做人原则,便掠过此话不提,一叠声叫丫头来梳头。
贺玫见她情状,心下暗叹:这丫头如此不开窍,只怕二哥那一腔心思白搭了。想到这里,复又开口: “对了,我今早一早下厨炸了煎堆,一到你家就让人送到厨房去了,你晚点叫人油里过一道,拿来作点心吧……晚上可不能多吃,当心积食,不是闹着顽的。”
望舒一听吃的,顿时眉眼弯弯,欢呼一声抱住她:“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
贺玫看着望舒还未长开,可是已初显倾城容色的脸庞,心里涌起难言的情绪,她想起前日二哥贺敏特意拿了市面上新鲜样子的绢花,到她屋里闲坐了半日,末了才说:‘这快端午了,你炸煎堆的手艺最好,何不提早准备起来,亲戚朋友那里都送一送,也是我们的好意思’。”
贺玫:“……”
哪家亲戚朋友指着他的好意思了!!还不是为着望舒爱吃这个,他年年倒比记自己妹妹的生辰还记得牢些。今早又特特送她到了秦府门口,下车时欲言又止:“这东西吃多了积食……望舒那丫头贪吃,你看着她些……”贺玫只想朝着她那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二哥翻一个大大的白眼,哪来这样婆妈的男子汉!
偏望舒这模样,一看便知每日只知贪吃贪玩,最高兴莫过于缠着父兄带她出门,儿女情长之事想也未过她脑子,她那苦命的二哥,也不知能得着个什么结果。
两人在屋里嘀咕了半日,不觉日影西斜,至晚间何氏吩咐在花厅里摆饭,画眉来请:“请姑娘和贺姑娘往花厅来,锅子已经备好了,”
再对着贺玫请个双安,做出十分谦逊的模样来:“贺家姑娘别见怪,我们姑娘的新吃法,桌上只得牛肉,还有些牛杂,另几样小菜,上不得台盘,太太说实在简慢了,幸好贺家姑娘也不是外人,还望姑娘大人大量,千万别客气……”
贺玫一把拉起画眉:“秦伯母这样说才见外呢,我反正没拿自己当外人,且我知道……”一边儿说一边儿拿眼儿看了看望舒,嘴角带笑:“知道舒妹妹于“吃”之一道上颇有些造诣,这牛肉锅子必有独到之处,今儿是我好口福,必要混个肚儿圆才出你们秦家的大门!”
说得一众人俱都笑起来,望舒嘟起嘴巴:“贺姐姐只管笑我,殊不知,人生在世,吃喝二字,我这是真名士自风流,通透着呢!”说完也不请贺玫,踱着个名士的风流步子顾自走了。
贺玫气结:你这丫头!这是太熟了是吧!!
画眉只得忍着笑上来福了福:贺姑娘这边请……”
贺玫自己也掌不住笑了,掸掸衣襟,举步朝花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