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五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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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是漫长的沉默。
也许并不是真的漫长，只是太害怕，才会觉得一瞬间的寂静都格外难熬。
“你知道要去哪里？”终于，沈涧开口。
商持无法回答。
“你知道要去做什么吗？”沈涧又问。
商持慢慢咬住了唇。
定溪镇，南三百里，镇灵山。
沈涧确实没有说过他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但他就是知道。
可到了最后，他能说出口的只有那么一句话。
“……我想回去……沈涧，我们回汝山云海吧？”
“好啊，”沈涧似乎笑了，他重新牵起缰绳， “但不是现在。”
商持慌了，他顾不上马背颠簸，回身想要去看沈涧，然而沈涧紧紧地拥着他，他只能挣扎着侧过脸去，却怎么都看不清沈涧的表情。
沈涧没有再说话，一夹马肚，驱马前行，
商持被带得整个人往后倒去，身后是熟悉而温暖的怀抱，却第一次让他觉得有些可怕。
眼前景色飞逝，他手还抓着沈涧的衣袖，他收紧了手，好久以后又慢慢放开，只觉得满心的茫然。
江南多雨。
时近深秋，雨下起来依旧是没完没了。
连绵的山林间要找到一处瓦顶也不是轻易的事，等沈涧带着商持找到落脚的破庙时，天已经黑透了。
因为沈涧在，两人身上倒还算干爽，只是术法还是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衣角鞋袜沾了点水汽，也叫人难受。
所幸破庙里还堆着些枯草树枝，大概是之前歇脚的过路人留下的，沈涧很快便生了火，两人各占一角坐了下来。
火堆里的枯枝很快便被烧得噼啪作响，冲淡了破庙里让人窒息的沉默。
“你在生气吗？”沈涧突然问。
商持整理衣衫的动作慢了一拍，便又恢复如常。
“说话。”沈涧的声音有点冷。
商持慢慢停了下来，却依旧没有说话。
沈涧会生气他一点都不意外。七天以来，他一句话都没有跟沈涧说过。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是生气，也算不上。他只是……有些茫然。
好像直到那一天，这个人拒绝了自己的请求，毫不犹豫地驱马前行的那一刻，他才突然发现，自己在这个人面前有多么无力。
他不过是他所造就的一个玩物，到头来他再像一个人，也终究只是个玩物而已。他能得到的，也不过是这个人的施舍，可若这个人拒绝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说话！”沈涧第二次开口，语气比之前要强硬得多。
商持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
这举动太分明，一下子就激怒了沈涧。他一伸手便抓住了商持的手臂，将人往自己身边扯了过去：“你要躲到哪里去？”
商持与他本是对面而坐，这一扯拉得他差点扑倒在地，到最后几乎是被拖过去的。扑面的怒气让他不敢挣扎，只能勉强支着地，半跪半趴地僵在那儿。
“说话！”沈涧第三次重复，他看起来已经有些暴躁了，抓着商持的手用力得像是要将他捏碎。
商持痛得皱了眉头，猛地咬住唇不让自己吭出声来。
不要怕。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可还是止不住地害怕。
但接下来什么都没有发生。
破庙里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安静得只剩下门外的雨声。
沈涧慢慢松开了抓着他的手。
商持不敢抬头看他，只一动不动地等着，他看着地上被火光拉得长长的影子，看着它微微晃动着，总有种它下一刻就会扑过来的错觉。
但那影子挪了挪，离他远了一点。然后又挪了挪，离他再远一点。
商持终于忍不住抬起头，便看到沈涧已经背过身去，坐到了火堆的另一边。
重新坐下来的青年脸上还带着未散尽的阴冷，一如往常的苍白，让他看起来有些吓人。但他没有再逼着商持开口，甚至没有再看商持一眼，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跳跃的火焰，不知在想着什么。
商持觉得自己应该松一口气，却又无论如何都不敢放松下来。沈涧看着火堆，他看着沈涧，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起来。
破庙外的雨更大了。
就在这时，商持突然感觉到有什么撞了他的脚一下。
他低头看去，才发现是白白胖胖的一只兔子，身上的毛沾满了灰，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正瞪着红彤彤的眼睛看着他，身体微微地打着颤。
商持几乎一下子就想起了观云台上的那只兔子。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那兔子也不躲，乖乖地任他拎了起来。
绵软脆弱却又温暖的触感让商持打从心底暖了起来，那始终无法摆脱的恐惧终于烟消云散，他将兔子身上的灰拂去，小心翼翼地搂到了怀里。
大概是感受到了暖意，那兔子开始拼命地想要往他衣服里钻，商持被挠得有点痒，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捏住了兔子的后颈，又将它拎起来：“不许动。”
兔子奋力扑腾了两下腿，一脸无辜。
商持盯着它看了一会，正要将它搂回怀里，便觉眼前一暗，一只手伸了过来，将兔子拎走了。
“不要！”商持几乎脱口而出。
沈涧就站在他面前，手里提着那只兔子，脸色不太好看。
商持不知道沈涧要做什么，但本能地就是觉得沈涧要将兔子扔出去。
果然，沈涧看了那兔子一眼，微微皱起了眉头。
“……还给我。”商持颤声道。
沈涧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以前不是很讨厌兔子吗？”
商持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了。
“我不讨厌。”
沈涧抬眼看向他。
“我、不讨厌。”商持咽了咽口水，又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说得格外用力，“我喜欢它，把它……还给我。”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五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