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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八方亭香踪难觅,小阁楼故人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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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姑娘,我们家姑娘不见了!”
天香有些气急败坏,还待要说,却被默默站在容仪背后的端溪与澄泥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容仪怔了一下,心里一瞬间电闪雷鸣般闪过数个猜测。容惠也带着一丝忧虑看过来。容仪缓缓起身,对云婵道罪,“丫鬟没有教养,失礼了,云姐姐莫怪。我家四妹妹向来粗心,定然是迷了路,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哭呢。恕我离席一会儿,回来再把该说的分补上。”
云婵面色闪过一丝阴霾,这种时候,应该没有谁会出幺蛾子的吧?不过在对容婉说话时,她的面容依旧一派和煦,“妹妹说哪里的话?尽管去便是。只是妹妹毕竟头一回来,可要娟儿陪着一块儿去?”
容仪没看错云娟面上的不情愿神色,“云姐姐的美意我心领了,只是不敢坏了诸位姐妹的兴致。姐姐指个丫鬟随我去便是了。”容仪顿了顿,扫向云婵身后侍立着的丫鬟——赫然便是方才领她们来这里的其中一个。
云婵闻弦歌而知雅意,“如此也好。红玉,你随杜姑娘走一趟。小心伺候着。”
“是。”
容仪又告了罪,这才由那唤作红玉的丫鬟引领着出了亭子。
“不叫上五姑娘一起么?”天香犹豫地说道。
容仪瞟了她一眼,心道这是怕自己不尽心呢,这个丫鬟倒是个忠心的。不过她压根儿不需要担忧,她与容婉的关系虽称不上好,到底是一家姐妹、唇齿相依的关系。容婉若是在这里出了点子丑事,整个杜家的姑娘都脱不了干系,她怎会高高挂起?容仪在心里补充一句,她才不是真的替容婉着急呢,。
“你真是糊涂了!”端溪轻声道,“五姑娘今日可要替大姑娘好好看一看的,怎么能扯上她?再说了,有我们姑娘,难道还不够么?”
天香嗫嚅着,不说话了。前边引路的红玉安安静静的,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似的。
待上了岸,容仪方才细细询问,“天香,你仔细说说,你们姑娘是怎么一回事?”
天香下意识地看了红玉的背影一眼,“这……”“无妨,尽管说。”容仪道。
天香只能回答,“方才我们姑娘正坐的好好的,突然有个不认识的丫头——穿着打扮仿佛与前头的红玉姐姐有些相似,”她顿了顿,见容仪没有支开红玉的意思,只能接着说下去,“那个丫头莫名其妙地便来给我们姑娘斟茶,斟着斟着,居然全给斟姑娘身上了。那丫头便要带姑娘下去换衣裳,奴婢本拦着不让姑娘去,谁知姑娘不听,居然丢下奴婢独自跟着那丫头走了。这一去都有一刻钟了,奴婢实在担心……”
这个路数,倒是十分眼熟,仿佛有人刻意要毁容婉的名声似的。容仪这几天跟着孙氏学这些人情世故上的事情,隐隐约约有了些猜测。“我记着,翠幕也跟着三妹妹,她人呢?”
“翠幕姐姐去取换用的衣裳了。”天香道。
容仪点点头。扭头道:“红玉,劳烦你领我们去女客休整的地方。”
“是,杜姑娘。”
容仪皱起了眉头。孤身一人的姑娘被引着去见了外男从而不得不嫁,这些事孙氏也提过一两件。但是,在云家,有谁非要这么陷害容婉么?说句不客气的,容婉身上,有什么值得他们算计的?这事要是摊在容惠或者她身上,反而比较好解释。容仪百思不得其解。看来母亲说的不错,她还有好多要学的。
算了,还是别多想了,说不定到了那儿,容婉非但好端端地站着,还能讥讽她几句呢。容仪揉了揉太阳穴,心想。
“便是此处了。”红玉停下来,拿手指了指前面一座安静的小厢房。
容仪额角跳了跳,吩咐道,“端溪,你陪着天香去瞧瞧。”
两个丫鬟领了命,但不一会儿便面色不好地回来了。“姑娘,奴婢们找遍了所有房间,但一个人也不曾见到。”端溪面色凝重。
容仪有那么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呆呆地站着。这可如何是好?天香比她还六神无主,脸都煞白煞白的。
端溪大几岁,倒是沉着多了,小声道,“姑娘,不去去那边的更衣室瞧瞧?”
容仪立即转过弯来,迅速吩咐道:“澄泥,你赶快跑去正堂回禀母亲!天香,你回去跟云姑娘说明情形!红玉,”容仪看向同样露出愁容的丫鬟,神色肃穆下来,“你领我们去男客那边的更衣室——要悄悄的!”
三人齐齐应了,兵分三路。
容仪几人匆匆地赶往另一个方向。红玉专挑被树木浓密的小径,灵活地带着她们转来转去。容仪微微松了一口气,多亏这是夏日里,若是冬天那样,根本就没处躲了。
额角出了细细的汗珠子,散落的鬓发都被打湿了。快走几步,再一个转弯,红玉终于停了下来。
“杜姑娘,容奴婢先去前面瞧瞧,不要让人冲撞了您。”红玉施了一礼。
“去吧。”她们此刻正站在一条斜出的小径里,茂密的植冠遮掩几人的身姿。容仪微微喘着气,端溪解下丝帕替她拭汗。
红玉轻手轻脚地走出小径,穿过那扇垂花门走了。
容仪有些着急,汗水擦完一茬又冒出来了。她干脆让端溪别管她了,拧紧了眉头盯着那道门。
大概小半刻钟后,红玉又小心地走了出来,轻轻点了点头。容仪立即快走过去。
这边厢房虽然要大一些,但也是静悄悄的,看起来什么人也没有。容仪脸色更难看了,压低了声音:“我们分头去寻,一会儿在那垂花门口会和。我去西边,端溪去中间,红玉你去东边。”
红玉看起来欲言又止,但容仪与澄泥忧心下并不重视,三人立即分开了。
容仪一路小跑,慢慢地镇静起来。反正母亲也在,她定然不会让她们吃亏的。她只要尽早找到容婉,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容仪摇了摇下唇,每一扇门都仔细听了动静,然后才轻轻推开一道细缝往里望去。转眼间,西侧的五个房间便都看完了。
看来容婉不在这里。容仪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但愿端溪她们能找到才好。她正打算转身回到说好的地方,眼角却瞥见几十步远的一座小阁楼露出的尖角。
她顿了顿,银牙一咬,悄悄地走了过去。
不知不觉,日头已经到顶天了。四周静悄悄的,偶尔响起的蝉鸣,动静大的吓人。容仪走了两步,忽的一顿,面色犹豫不定起来。她回头望望,一时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变,终于快步朝前走去。
枝叶渐渐散开,一座玲珑绰约的小楼阁渐渐展现在她的眼前。楼阁前面好一片竹林,不远处还露出湛蓝的一角湖水。容仪却无心欣赏美景,扭头粗粗一环顾,立即提了裙角,一鼓作气地跑到了门前,小心地伸出手——
“吱呀——”
不,她根本就没有碰到门!容仪一张小脸霎时变得雪白,仿佛遇到蛇蝎虎豹一般,猛地往后退了几步。
精心雕琢了梅兰竹菊的门扇缓缓地被推开,依稀可见门内天青色的身影。
容仪瞳孔紧缩,心跳的厉害。不对,这不是容婉!她反应过来,扭头就跑。细微的脚步声、阖门声,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瑶瑶?”
容仪戛然而止,差点摔了一跤,不敢置信地回头:
“怎么是你?”
身着天青色锦袍的少年微微一笑,一张脸仿佛是一整块莹润的美玉,还透出淡淡的光辉。仿佛流水般清澈悦耳的声音飘到容仪的耳边,隐约带着笑意,“怎么流了这许多汗?吓到了吗?”
这番变故,容仪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少年步履从容,神情祥和。不知从哪里跑来的风,竹叶撒雪似的扬扬而落,便如画龙点睛般,一卷水墨画呼吁欲出。谁能想到,当年冠军大将军的遗孤,居然是这么一副模样呢?
“赵休。”容仪喃喃开口。
这便是她青梅竹马的婚约者,一切嗤笑鄙夷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