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阙》庄倾

2、第二章

　　“本宫此来，本想着只是微服出巡。却还是惊扰了诸位大人。却是本宫的不是。”云桑落座上座。
　　“公主哪里的话，公主能临驾洛州，当是臣等之幸。”为首的洛州知府颔首答道。
　　“沈大人，倒是我朝的老臣了。”云桑瞧着面前的沈冀，这人她从前曾听庄秦提起过。听庄秦所言，约摸是个两袖清风的老臣了，向来独立专行，朝中分多派，他竟是独善其身，若非如此，以他的才干资历，当是晋官升爵，而非还是如今区区洛州知府。
　　“不过，这么些年，沈大人鞠躬尽瘁，但还未晋官封爵，倒是，可惜了。”云桑面露惋惜之色。
　　“臣，为国为君，一切皆是应该。自是不敢奢求。”
　　“待本宫回宫，定要向皇叔进言。”云桑嘴角微扬，瞧着沈冀的反应。
　　“陛下自有定夺。还请公主不必进言。”沈冀立刻跪地行礼，婉拒了云桑的好意。
　　“那好，”云桑半低着头，未再作声。
　　屋内一片寂静，一行人以为沈冀这老迂头惹了凤怒，齐齐跪下行礼。
　　半晌，云桑抬头，轻笑出声，“看来，本宫将各位大人都给吓住了。行了，都起吧。”一行人的心终于落地。纷纷起身，唯有沈冀，依然跪地不起。云桑伸手执了桌上的银筷，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沈冀，
　　“沈大人，这菜都凉了。还不用么？”
　　“是。”沈冀起身，落座于旁。
　　接风宴后，云桑出了这赋云楼，华灯初上，虽是日沉西下，这赋云楼外倒是不甚热闹。
　　云桑未上马车，披上素清递来的披风，就转到了街边的摊上。
　　这摊上卖的都是一些小玩意儿，竹蜻蜓、纸蚂蚱、竹灯笼……云桑伸出手，拿起了摊上一个用木头雕成的小人儿，有些出神。
　　“我要了这个了。”庄秦走到她。跟前，从袖里掏了几个铜板，递给了老板。
　　“我只是看看，并不想要。”云桑回过神，放下了小人儿，转身离去。
　　“老板，我要了。”庄秦拿了小人儿，追了上去。
　　云桑放慢了脚步，庄秦跟在她身后，不尽不远的距离。云桑穿过人群到了一条静谧的溪边终于停下。她敛了袖子，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轻轻闭上了双眼。
　　庄秦找来一堆柴火点着，挨着云桑坐下。
　　“既然喜欢，为何不要？”庄秦从袖里取出了小人儿，递给云桑。
　　云桑睁开眼，接过了小人儿，细细看着，然后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梭，
　　“他从前，经常刻这个。”似是又陷入了回忆里，云桑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温柔而又甜蜜。“第一次送我的，也是这样一个小人儿。”
　　云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宋瑞初的时候。
　　那年云桑七岁，朝野内外动乱不停。先帝为保护云桑不受牵连，将她送到了洛州洛王府暂住一段时日。
　　正值寒冬时节，云桑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外头还披了件红色的大氅。这大氅倒是和云桑束在头发上的红丝带一时相映。只是穿的太过笨重，以至于下马车的时候，差点摔了下来。幸有洛王爷及时将她抱住，
　　“多谢世叔。”云桑抬起头，一双忽闪的大眼睛望着面前这个人。听宫里人说，他曾是个战神，一人可敌千军，可敌群雄。双手尽占人血，浑身尽染煞气。可面前的这个人，有着一张英俊的脸，满脸慈和的笑望着她，倒不似宫中所传那般恐怖吓人。
　　“我们云桑长这么大了呀。”洛王爷一把把她抱起，温和一笑，正要抱着她进王府时，云桑开口道，
　　“世叔，云桑大了，要自己走。”
　　“哈哈，”洛王放下她，用手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下，“小姑娘果真大了。知道自己走路了。”
　　云桑点点头，踏步向前走去。可是衣服太厚了，使得她每走一步都显得十分吃力。
　　“倒是像个肉粽子！哈哈！”不知是谁的笑声。云桑来回扭头，瞧见了倚在门上的少年，那人穿的单薄，只一身淡青色的衣裳，约摸十二三岁的年纪，面若桃花，长得倒是极好看。只不过，方才他口中的那个“肉粽子”一词倒让云桑觉得长得再好看也是个草包。
　　“初儿！”洛王爷低呵一声，“如何和公主说话的？”
　　那少年竟是怕了，上前恭敬行了个礼，“父王，孩儿知错了。”
　　“向桑儿赔礼。”洛王爷一脸厉色。
　　“抱歉了。”宋瑞初走到云桑跟前，赔了罪。
　　“你的歉意，本宫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云桑点了下头，只是“勉为其难”四字咬的却是极重。
　　“过会儿用完膳，罚你思过两个时辰。”洛王上前拉了云桑朝内堂走去。宋瑞初跟在后面，小声嘀咕了句“哪里是个小姑娘啊？都晓得报仇了！”
　　似是从那以后两人就结下了梁子，做什么都要对着干，弄得洛王爷也甚是头疼。
　　除夕夜里，用过年夜饭后，云桑本来是要陪着洛王守岁，洛王爷却觉得她太小，受不住困意，于是谴了素清，将她带回房里休息。
　　素清是洛王爷为云桑备下的贴身丫头，虽只比云桑长了五岁，但做事有条有理，心思缜密。云桑对她也很是喜欢。
　　天边月过树梢，月光映着地上厚厚一层白雪，王府里的丫鬟奴才们哼着小调，备着饭菜，主子们的年夜饭用过了，也该他们热闹热闹了。
　　“那是什么东西？”云桑牵着素清的手朝一边跑去，几个丫鬟们端着脸盆一般大的饼子朝屋里走去，云桑拦在她们面前。
　　“参见公主。”丫鬟们一阵惊慌。
　　“这是什么？”云桑指着丫鬟们手里拿着的饼子，疑问道。
　　“这你都不晓得，果真是个肉粽子。”忽听得屋顶上一道戏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