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死后打开了新大门这件事》助水绿

5、第 5 章

　　“嘘——”小怪物用尾巴捂住陆川的嘴，示意他停下脚步。“它们是书之灵——”
　　它看见陆川一副不明觉厉的表情，撇了撇，又小声哼唧道：‘’当然咯，这种听起来高大上的称呼都是它们的自称。要不是被人类忘在角落积灰，哪里会到这来。”
　　“总之，它们脾气就和更年期妇女一样臭。小心，一定得小心。”
　　陆川简直不知道是该为对方还收录了“更年期妇女”的词汇库吃惊，还是就“一人高的霸王龙对一群黑猫噤若寒蝉”的画面发笑。
　　他试图做一个深呼吸，却不小心咬到小怪物的尾巴，对方“嗷”地一声嚎了出来，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哈士奇。

　　黑猫们停下各自的动作，整齐的向他们望来。它们皮毛都是清一色的纯黑，一丝杂毛也无，眼睛却颜色各异，好似一盒洒在黑色丝绒上的玻璃珠。陆川被数双嵌在无机质玻璃里的竖瞳盯着，生出一身寒意。
　　一只蓝绿鸳鸯眼的黑猫朝他们踱过来，优雅地踩住了小怪物的尾巴。欣赏了一会儿对方的鬼哭狼嚎后，它终于注意到了陆川。
　　黑猫饶有兴趣的围着陆川绕了几圈，跳到小怪物的头上，保证视线高于陆川——以达到一种俯视的效果。它满意的挠了挠脖子，开口道：
　　“我倒是明白为什么这个智障会带你来这儿了。”
　　呃…其实是我自己乱逛过来的啦……陆川挠了挠头。
　　黑猫的声音充满了一种飘渺的优雅，陆川猜测他大概是某本被人遗忘的诗集或是深晦难懂的大部头小说。
　　“你身上还有着‘那个世界’的气味——怎么，你还想回去？”

　　仿佛天雷乍响。我想回去吗？陆川默默地问自己。
　　然而对方并不需要他的回答。毫无疑问，无论哪个世界的猫，比起疑问句都更喜欢肯定句。眼向猫群中甩了甩尾巴，便有只黑猫叼着一只小奶猫走了出来，把这小家伙扔进陆川怀里。
　　陆川近乎手足无措的接过这软乎乎的一团，它是那么小，还没一个巴掌大，细细的呼吸似乎随时会断掉。和真正的猫仔不同的，大概只有小家伙的眼睛。不同于同龄的尚无法睁眼的奶猫，这只“书之灵”有着湛蓝色的双眼。
　　那是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蓝色。你会因此想起小美人鱼的海，彼得潘的天空，还有这空间里永不停止下落的雪。总之，一切童话般的柔软的东西。
　　猫崽儿看着陆川好一会儿，张开了嘴，可却无法像长辈那样说出话来，只能细细的“咪呀”一声。
　　陆川…陆川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

　　鸳鸯眼黑猫看着陆川一副痴迷的样子，做出了一个对于猫的脸部来说颇有难度的嘲讽表情，“这小家伙就要消失了。”
　　小怪物和陆川登时吃惊的低头去看，黑猫一下子从原来的“王座”上摔了下来。它气恼地发出“呜呜”声，狼狈地挥着爪子给了小怪物一下。
　　“人类，我要你救它。”鸳鸯眼很快恢复了那种从容的优雅，“穿过‘门’，到达那个世界。至少…把给这孩子一个结局。”
　　它走上前，低头看那双懵懂的蓝眸，语气里终于有了种近乎悲伤的慈祥：“一本书怎么能没结局呢。”

　　陆川想不出答案，索性不想。可惜一个“不”字刚出口，黑猫就跳进他怀里，蓝绿两色的眼睛一派无辜地看着他。小崽子看看长辈，看看陆川，也拿那双蓝得过分的大眼睛盯着他。
　　陆川：………
　　一大一小看着他眨眼。
　　陆川艰难开口：“我实在是…”
　　大只的黑毛团去蹭他的脖子，小只的拿尾巴缠住他手腕。
　　陆川咬牙下狠心：“我确实是、不想…”
　　猫崽儿舔他的手心，尾巴卷着手指慢慢摇。“去嘛～去看看我的故事嘛～”
　　“我不想被忘掉啊。”

　　陆川叹了口气，把鸳鸯眼放下膝头，“走吧。”
　　太过分了，卖萌可是违法乱纪的大罪。难道没人告诉它们吗。

　　黑猫们一只叠一只地从两边搭起了罗汉塔，最上面两只把尾巴轻轻一搭，一座毛茸茸的拱门就建成了。陆川简直叹为观止，忍不住拿手去挠一只“猫砖”的下巴，“门”顿时摇摇欲坠。
　　鸳鸯眼狠狠地瞪了一眼，示意陆川赶紧跟上。

　　陆川以为自己会直接坠落，实际上却是好像踩在实地上，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如同还有身体一样有了触感。
　　地面上的人间正是华灯初上，灯光渐次亮起，点燃一条星河。人间与天际的中层，五光十色的光点仍源源不断的汇入陆川所在的河流，风灵活地穿过它们，吹动陆川的头发。再往上，是陆川从未见过的璀璨星河，沉默着，冰冷又热切地注视着红尘紫陌。
　　世界此时展示着一种惊人的美丽，她抢夺一切的光线，一切的注意力，灿烂得震撼心灵。陆川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以为那些只有消毒水味和白色的日子只是一个梦。
　　直到蓝眼睛的小猫舔了舔他，他才注意到自己已经来到了人潮涌动的街道上。
　　“我…他们看得到我吗？”
　　“当然看不到。别忘了，你已经是个‘曾人类’了。”黑猫回头望了他一眼，“跟上。”

　　他们穿过人群——准确的说，是人群穿过，真正的“穿过”他们。最后来到一户高档住宅区。
　　“就是这。”黑猫带着抱着猫崽的陆川一路“飘”至住宅楼7楼的一扇窗前，一副背后灵做派地蹲坐在窗台上。
　　陆川好奇地探头去看猫崽的创造者。他想起那双童话般的蓝眼睛，暗自猜想那大概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儿。

　　结果看到的却是个男人。
　　一个看起来相当严谨的男人。他看起来好像很年轻，然而因为莫名的稳重感而显得成熟。如果现在他穿的是白大褂而不是休闲衬衫，陆川完全会把对着电脑发呆的对方当成科学狂魔或者超级编程师之类的厉害人物。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脑，屏幕的光照得他更加严肃。陆川心想，要是电脑有思想，一定快吓哭了吧。
　　最可怕的是，男人盯着盯着，突然笑了。天哪…电脑一定已经哭了…
　　陆川看着这个好像灭世大魔王——虽然是个英俊的大魔王——计划完成前一秒的笑容，有点不敢看对方飘向光河的零碎思想。然而黑猫甩了他一尾巴。
　　他战战兢兢地捧住那小小的光点。

　　光点慢慢变成了一朵花。既不明艳，也不奇特，有种呆头呆脑的可爱劲儿。好熟悉的花啊。
　　陆川还没反应过来，那花开得更大了，带着起泡酒的甜味开始讲述一个星星的故事。
　　什么嘛……原来算是“老朋友”。陆川想起那个强迫症般整齐的花园，想起那一园子关于小兔子小熊和狼先生的毛茸茸的故事，再看看那个笑容一闪而逝的，严肃的男人。
　　实在忍不住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