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犹怜》蓝蓝白

25、温柔宠溺

　　我把完好的这一块取出来，晾了这么一会儿，紫薯已经不烫了，我便顺势给紫薯剥了皮，然后放入碗里，加入炼乳，轻轻的捣。
　　李公公在一旁，想帮忙又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我觉得十分有趣。李公公素来不把人放眼里，我做宫女的时候，不止一次的见过他的无理与嚣张，如今，却是如此的谦卑恭迎。这捧高踩低狗仗人势的作态，和我家里的老管家简直是如出一辙。说起来，李公公是大内总管，算是后宫的大管家，是不是所有的管家都有这样的劣根性？
　　我琢磨了一会儿，手里的紫薯已经捣好了。我把紫薯泥包入糯米粉，揉成一个个的小团子。重新将这些小团子放入蒸笼。
　　接下来就是等，我抬眼看了一眼李公公，他讨好的对我一笑。
　　我要讨皇上欢心，李公公的作用就不可忽视了。想着我对李公公笑笑，“李公公在皇上身边多年，最是熟悉皇上的习性，本宫还有好多事要向公公讨教呢。您这般表现，不是怕本宫麻烦你罢？”
　　李公公盯着我看了一眼，确认什么似的，最后才咧开嘴，“为娘娘效劳，那是奴才的福分！”
　　良友难得，狼狈却容易为奸。没有更多的交流，我就和李公公达成了一致。

　　我提着点心去御书房的时候，心情还是忐忑的。不知道皇上是否会愿意见我。皇上今日和我生了许多气，不知这会还气不气。
　　我没有在御书房门外站很久，通传的小太监很快出来，对着我福身，“皇上请娘娘进去。”
　　我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进了大殿。
　　皇上没有在批奏折。御书房中央支了一个架子，皇上站在架子前，一手拖着墨盒，一手拿着毛笔，慢悠悠的在作画。
　　见我进来，他眼皮也没有抬，语气不紧不慢的问我，“拿着的是什么？”
　　我慌忙低头，“见过皇上。臣妾拿着的是紫薯糯米糍。”
　　皇上手顿了一下，把毛笔和墨盒递给身后的小太监，挑眉看了我一眼，笑得很邪气，“开窍了？知道讨朕欢心了？”
　　虽然事情的确没有错，虽然我的确是来讨好皇上的。可是被皇上这么直白的点破，我还是生出了几分窘态。我用空着的左手揉了揉鼻子，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
　　皇上笑起来，慢悠悠的走到一旁宫女们刚刚摆好的桌椅旁坐好，对着我开口，“呈上来！”
　　语气像是在叫一个宫女，却又哪里不对，我想了想还是没有想明白。一点点的把食盒打开，把准备好的点心端出来，不及端给皇上，便被一旁伺候的太监夺了去，拿了最上面的一颗糯米糍吞了下去。
　　我愣了一瞬，才想明白他这是在试毒，便听见小太监惨叫了一声。我吓了一跳，寻声望去，见小太监一脸痛苦的捂着肚子躺在地上，我心跳一滞，下意识看向皇上，看见皇上一脸怒气的瞪着那个小太监，手上端着刚被小太监夺手的点心。
　　我还以为是糯米糍有毒，原来如此。我的心跳刚恢复正常，便听见皇上余气未消的声音，“没轻重的奴才，滚出去领二十板子！”
　　二十板子！
　　我看了一眼刚被皇上踹了一脚的小太监，瘦弱的身子在地板上瑟瑟发抖，想来是害怕极了。二十板子，打的轻的话也足够他卧床半个月了。而他并未犯多大的错，他是皇上身边试毒的奴才，做的本就是分内事。若真说错，大概就只有对我态度不敬。因为刚刚，他真的算是夺过去的我的紫薯糯米糍。
　　“皇上，二十板子会不会，太重了些？”
　　我知道自己并不是良善之人。我自己都不曾被人善待过，还要我去善待别人，这是很难做到的事情。而目前为止，我还不想去害人。
　　大概没想到我会求情，皇上愣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太监，问我，“那三十板子怎么样？”
　　我错愕的看向皇上。
　　皇上瞪了一眼那个奴才，“还不滚出去！”
　　待到那小太监连滚带爬的出了御书房，皇上才坐回椅子，散漫开口，“他对你态度不敬，你看不出来吗？”
　　“臣妾知道。”
　　“知道还求情？朕的淑妃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皇上说着轻笑了一声，接着说道，“这种狗奴才，你对着他善良容忍，日后他就会爬到你头上，那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皇上说话的语气里带着星星点点的自嘲，我心里一刺，皇上幼年时虽被封为太子，却适逢生母胡皇后被废，先皇宠幸别的妃子，也动过把那妃子的皇子立为储君的念头，宫里的奴才素来捧高踩低，想必那时候的皇上，一定受了许多的欺负罢。
　　我抬头看着皇上，皇上已经收起了刚刚的姿态，嘴角勾起，笑得邪气兮兮的，“这是你做的？”
　　我点头，不知为什么变得特别紧张，还有些害羞，低头搅着自己的手帕，不敢看皇上的眼睛。
　　“味道还不错”，皇上吃了一个，脸色突然变得很沉静，他不轻不重的问我，“你在冯家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我没有想到皇上会问我这样的话，倒有点不明所以了，“什么？”
　　皇上看了我一眼，目光是我看不懂的复杂，还有，怜惜。我那一刻懂了皇上的话。
　　我在冯家过的什么日子。很艰难的日子啊。做许多又脏又累的活计，遭很多不问原因的责打，没有好看的衣服，没有好吃的食物，顶着冯家二小姐的名头，比最卑微的丫鬟还要不如。
　　这样的日子久了也就麻木了，直到这一刻，被皇上这样问出来，被他这样的目光注视，我第一次觉得委屈。胸口发涨，喉咙里涩涩的，眼眶发酸，我想我可能要哭了。说也奇怪，委屈这样奢侈得我从不敢想象的情绪，居然毫无征兆的就出现了。
　　皇上叹了一口气，双手环着我的腰，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鼻子顶着我的鼻子，“都过去了！只要朕在，便再不会有人欺负你！”
　　离得太近，我看不清皇上的眼神，只听得他低沉的声音温柔宠溺，伴随着香香糯糯的紫薯味道，顺着我的感官一路蜿蜒浸润，滴滴点点的，就入了心脏。带着神奇的力量，一点点的，融化了我内心所有的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