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犹怜》蓝蓝白

21、布菜

　　“皇上”，皇上拉着我的胳膊，我无法下跪，只是低眉顺眼的阐述事实，“皇后娘娘没有使唤臣妾，是臣妾见皇后娘娘太过辛苦，所以才……”
　　“闭嘴！”皇上打断我的话，“你的账还没完，还有心思替别人辩解！”
　　皇上最后看了皇后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一扬手，我就入了皇上的怀抱，我被吓得惶恐，下意识双手环住了皇上的脖颈，皇上顿了一下，抱着我大步走出了椒房殿。
　　“皇，皇上”，我压低声音，当着众妃子宫女太监的面，被皇上这样抱在怀里，我又羞又怕，觉得自己尴尬极了，“您放臣妾下来。”
　　皇上低头瞪了我一眼，我噤声，伏在皇上胸前不敢再开口。
　　“咚”
　　“咚”
　　“咚”
　　我听见皇上的心跳，一声接着一声，沉稳，有力，不知为什么就让我觉得安稳，可明明我是如坐针毡的在被人观赏，明明眼前的这个人，为我树了许多敌人，我居然不觉得烦，反而，甚至，是依赖这个怀抱的。
　　我知道今天的事情一出，不论是皇上为了我警告皇后娘娘，还是皇上抱着我走回未央宫，任一件事，就足以我被这些后妃宫嫔嫉恨死了。我以后的日子，应该不会很好过。
　　我偷偷看了一眼皇上，他拒绝了龙撵，却选择了步行。椒房殿离未央宫偏远，闹腾了这许多时，日头已经升起来了，这段路途就变得更加辛苦。
　　皇上抱着我，却并没有看我，但是我看见皇上鼻尖上已经出了细小的汗珠，我就有些心疼他，不由开口，“皇上，您放臣妾下来吧。”
　　皇上停下脚步，终于看了我一眼，我缩缩头，然后皇上莫名笑了，没好气的说，“知道害怕就不要说朕不喜欢听的话！”
　　及至未央宫，皇上终于放下了我，我站稳，沉默。皇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前面还是我走时的美食糕点。
　　皇上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李典！”
　　李典是李公公的名字，皇上话音落，他就走了进来，一叠声的应着，“奴才来了。”
　　因为刚刚陪着皇上走了一路，他额头上都是汗，气息也不稳，说话的时候呼哧呼哧的，缺一颗牙却又极力笑着谄媚，样子活像一条讨主人欢心的大狗。
　　但是这条大狗并没有讨到皇上欢心，因为皇上的声音变得阴郁暴躁，“这些东西都凉了，也不知道换一下，没用的奴才！”
　　李典被骂了，仍是笑呵呵的，“皇上，热的吃食都已经备好了，就等着您呢！”
　　“还不呈上来！”皇上火气并没有降下去，他复又呵斥了李公公一句。
　　很快，桌子上的吃食都被换了一遍，我寻着香味大概瞄了一眼，发现这次的吃食完全换了样，看着更好吃了。
　　“你早上没用膳。”
　　我不确定皇上这是问句还是陈述句，安全起见，我“嗯”了一声。
　　皇上笑起来，笑容很邪气，语气很平静，“为了讨皇后欢心，早膳都不吃了，你还真是顾大局呵！”
　　皇上知道我在讨好皇后娘娘？我心下一惊，身体也颤了一下。所以皇上刚刚警告皇后，其实并不是相信皇后欺负我，他都知道，知道是我为了讨好皇后故意为之。
　　我看着皇上，脑子里一直回想着皇后娘娘给我的嘱咐:皇上不喜欢后宫妃子争斗。我犯了大忌，所以如今，皇上一定是厌烦了我罢！
　　我知道这一切是我自找的，可是我还是很难过。我不想皇上厌烦我，可我又不能不做惹皇上生厌的事。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皇上拿起筷子，不知想到什么又放下，他看着我，“既然不吃，那就过来伺候朕用膳！”

　　我愣了一下，然后慢慢磨蹭着步子，走到皇上身边，开始为皇上布菜。
　　这是我第一次为人布菜，我拿着筷子只觉得无从下手。我记得阿姐省亲的时候，曾经安静坐在一旁给兰陵王布菜。我也是在那时候觉得，阿姐果然是合适同兰陵王在一起的。她那样张扬的性子，居然可以为了兰陵王贤淑如斯。
　　而如今，我可以给皇上布菜了。我知道皇上可能只是厌恶我，不喜我同他共餐，才会让我布菜，可是我心里是窃喜的。我不知道皇家的规矩是怎样，但是在凉城，只有妻子才有资格为丈夫布菜。我不妄想成为皇上的妻子，可是我喜欢为皇上做这样的事。
　　阿姐先是给兰陵王盛了一碗老鸭汤，我一边回忆，一边利落的盛了汤。皇上盯着汤不置可否，我于是记起阿姐当时说的话来，想着便对皇上开了口，“用膳前喝汤润喉，还可以养胃！”皇上看了我一眼，迟疑了一下，才缓缓端起碗，喝了下去。
　　第二道菜要清淡，我看着皇上喝了汤，于是夹了一箸雨后春笋。菜有些滑，我夹到一半就掉了下去。我吓得赶紧偷瞄了皇上一眼，见他面色无异，便状着胆子又夹了一片，然而这片还没有出盘子便又掉了。我心里惶恐，手心都是汗，筷子拿不稳，接下来的第三四次，毫无疑问的，又掉了。
　　“你是成心想饿死朕吗？”
　　皇上的声音响起，我吓得手一抖，第五次夹起的笋片就又掉了下去。我看向皇上，心里很难过，我想布好菜的，可是却频频出错。面对皇上的问话，我咬咬唇，干巴巴的回话，“臣妾没有。”
　　“不就是让你给朕布个菜，你就那么不情愿？”
　　皇上误会了我。我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压住了，闷闷的让我喘不过气来。我握着筷子的手变得僵硬，我低头不想看皇上的脸，可是又忍不住想告诉他我的情绪，于是我开口，“臣妾没有不情愿。”
　　怕皇上不信，我顿了一下，便又解释，“是笋片太滑了，臣妾夹不住！”
　　皇上突然笑了，像是被气乐了，他抬眼看看桌子，又看看我，“笋片滑？其他的菜都不能夹了？”
　　我恍然，觉得脸颊发烫，那一刻觉得自己蠢极了，握着筷子不知所措。
　　“坐下！”皇上站起来，把我按在座位上，动作温柔，仿佛他刚刚对我的嘲讽冷语都不曾发生过一样，“连布菜都不会，蠢女人！”
　　他的话难听，语气却是无奈的，所以也没什么力度。我被皇上按在座椅上，看着皇上骨节分明的大手端起我面前的碗，他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也盛了一碗老鸭汤给我，我看着面前的老鸭汤，有点不明所以，只是转过头来看着皇上，“皇上？”
　　“朕来教教你，什么叫布菜！”皇上解释了一句，然后说，“学仔细点，再出错，朕就不给你饭吃！”
　　我觉得皇上最后的警告特别的，幼稚！像是吓唬小孩子的话，可他又说得一本正经，还做了个凶恶的表情。
　　皇上还在凶恶的瞪着我，我收回思绪，乖巧点头，“臣妾知道了！”
　　“知道了就喝吧！”皇上把汤往我面前递了递，然后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来，好整以暇的看着我。
　　我看着眼前的老鸭汤，食欲全无，甚至这味道还让我厌恶。我自来讨厌鸭子的味道，总觉得怪怪的。可是这又是皇上给我布的菜，我犹豫着，拿着汤匙轻轻搅动了一下。
　　皇上单手撑在我的椅背上，另一边手指无节奏的敲打着桌面，这样的姿势让我觉得我是被皇上拢在怀里的，我被这样的认知搅的心神不宁，偏皇上还提醒我，“用膳前喝汤润喉，还可以养胃！”
　　这是我刚刚说过的话，我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了皇上一眼，看见他一脸戏谑，我那一刻甚至在想，皇上是不是也不喜欢喝这个汤，所以有意报复我？
　　我咬牙，忍着厌恶把汤往口里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