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犹怜》蓝蓝白

2、谁的目光

　　听了我的话，皇后娘娘很满意，语气却是故作矜贵，“知道就好！做秀女可是不见得比宫女更好，真要在皇上面前争宠起来，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奴婢明白”，我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继续给娘娘捶腿，“奴婢一生别无所求，但求活着！”
　　我说的是真心话，我不想做秀女，不想当宠妃，我就想活着，安全的活着。
　　“活着，”娘娘眼神有点放空，“活着，比死更难。”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索性闭嘴。
　　倒是不知道皇后娘娘怎么了，似乎一下子变得很累很乏，她摆摆手，“你下去！”
　　“皇上驾到！”
　　我正要退出来，外面突然响起太监尖利的声音，第一次面圣，我有些慌，不由看向皇后娘娘，却看见娘娘脸上带着些惊喜。
　　“快看看，本宫身上可有哪些不妥？”
　　我听见娘娘明显带了喜悦的声音，一时无法将眼前的人同刚刚的娘娘重叠。
　　收回思绪，我帮着皇后娘娘梳理了因刚刚卧榻导致的散乱头发。
　　皇后娘娘还是不放心，兀自拿着镜子照了照，“这样可好？本宫今日的胭脂可是太素了？”
　　我摇头，有些讨好的开口，“娘娘此番恰是美好！”
　　皇上的阵仗摆的很大，往日威风八面的太监统领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伺候着，身后八个宫女八个太监列成整齐的两队，像是严阵以待的兵团。
　　我很有自知之明的跪在队伍的最后面，垂着头随宫人一起高声喊，“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上却是没有皇后的架子，他甩了下衣摆，很随意的坐在主位上，对着跪着的我们扬声道，“平身吧！”
　　我在民间时，总是听百姓抱怨，说当今圣上荒淫无度，不知民间疾苦，还抢了本不该属于他的皇位。
　　这些话挑一句出来就足够诛九族，所以我从来不敢说。
　　但是此刻，如此近的接近皇上，我还是好奇这位传言中的狗皇帝到底是什么样？
　　我躲在身材略显魁梧的秀尔身后，壮着胆子偷偷打量起皇上。
　　他穿了一身明黄的龙袍，整个人松松垮垮的依在主位上，宛若一条蛰伏的巨龙。头发简单挽了个髻，像是我偷偷看过的书册里面的英雄侠士。
　　隔得太远，我看不清皇上的脸。正要收回目光，却一眼瞥见那日井边的太监，他站在皇上身边，面无表情，一点也不像那日的轻松。
　　他似乎也看见了我，因为我看见他的眼神往我这里看了过来。
　　我心里一慌，赶忙低下头，却始终觉得有一道目光在看着我，让我有种如芒在背的无措感。
　　“皇上今儿怎么有空来臣妾这里？”
　　皇后娘娘的声音很柔，但是因为本来就沙哑，现在这样反而显得做作。
　　可是皇上却并无反感，甚至是漫不经心，“路过，想着有日子没见你了，就进来看看。”
　　皇上的声音很低沉，带着微微的距离感，一点儿也不像是残暴君主，倒像是戏文里的翩翩佳公子，我很喜欢。
　　许是这句话取悦了皇后娘娘，我听见娘娘接下来的语气变得格外欣喜，“皇上一路走来定是累坏了，臣妾给皇上揉揉腿可好？”
　　“不必！”
　　我听着皇上的声音似乎有不耐烦的情绪，可是皇后却并无知觉，她继而吩咐青苔姑姑，“皇上走了一路可是渴了？青苔，快去把皇上最喜欢的龙井拿来！”
　　皇上这次没有回绝，他端着茶杯，没有喝也没有放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半晌，他放下茶杯，“好久没听皇后抚琴了。”
　　皇后娘娘原来还会抚琴。我吃惊着看宫女们步履匆忙的布置起来，我站在外围，听见皇后娘娘说道，“不知皇上想听什么曲子？”
　　“无妨”，皇上顿了一下，“你随意！”
　　“是。”皇后娘娘闻言落座，继而开口，“阳春白雪可好？”
　　皇上点头，“嗯。”
　　悠扬的曲调溢满了屋子，我不懂琴，但是这曲调真的很动听，我看见前面的秀尔似乎已经沉浸在曲子里了。
　　趁着这当口，我偷偷看了一眼那个小太监，他半眯着眼，似乎在认真的享受曲调。
　　我收回目光，他没有在看我的话，那那道一直注视我的目光来自哪里，是青苔姑姑吗？
　　一曲罢，皇上说自己乏了，青苔姑姑便带着我们一众宫女太监退了出来，屋子里只余皇上和皇后娘娘两个人。
　　青苔姑姑很高兴，整个椒房殿都很高兴，于是没有人再来为难我。
　　我松了一口气，再抬头就看见那日那个小太监一脸同情的盯着我，说着幸灾乐祸的话，“啧啧，这就被打了！”
　　我小意识的摸了一把刚被姑姑打了一巴掌的脸颊，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好奇。“当奴才的，被打不是家常便饭吗？”
　　他似乎是被我的话噎了一下，然后他反问，“你都不愤怒，不反抗，不委屈吗？”
　　愤怒，反抗，委屈。
　　这都不是我该有的情绪。
　　我的愤怒没有人会在意，我的反抗只会让我遭受更残酷的对待，至于委屈，这是一个奢侈的东西，它不属于我。
　　我摇头。
　　小太监皱眉，“你倒是个合格的奴才！”
　　我不知道什么是合格，但是我知道他在讽刺我。我没有惹他，但他是皇上身边的奴才，打狗也得看主人，我只能忍着他。
　　我没有说话，他眉头皱的更紧，“合该你被掉包！”
　　“什么掉包？”我总是听不明白他说的话。
　　他挑眉，“你不是秀女吗？”
　　所以是说我从秀女变成宫女的事吗？
　　“现在，我是宫女。”
　　皇上身边的太监都知道我是被掉包的，所以皇上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如果他知道却不作为，那是不在意一个秀女还是纵容皇后所为。如果他不知道，那皇后娘娘的势力到底是有多大。
　　我不敢继续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