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只堪哀》神栖六十六町

1、有人死了活，有人死了死

　　“人，出生便意味着死亡。”
　　这是裘研在死后的黑暗中听到的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

　　“...水...”声音嘶哑得让裘研自己都不相信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有光线穿过紧闭的眼帘，视线里不再是黑暗，而是雪白。
　　眼睫轻颤，眼睛慢慢地睁开了一条细缝。光毫无保留地涌入眼中，裘研只觉一阵晕眩。目眩良久，才看清有个正静静低头看着自己的女孩，女孩的头发垂到了他的脸颊上，软软的。
　　“...你是谁？”本能地问出毫无营养的问题，本来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听到女孩的回答张三李四王金花这种自己反正记不住的名字，但只有一阵寂静，女孩没有回答他。
　　....好高冷的姑娘。裘研心想。慢慢坐起身，裘研才发现自己在一个奇怪的石台上，环望四周，推测这地方估计是个类圆形的山洞，还挺宽敞，石台在正中心，给人一种不好的感觉——怎么看都像是邪教祭祀用的。洞内光线意外很好，石台正上方大概六米高处有一个不大的开口通向外面，阳光从洞口照进来，刚好照亮这个石台。洞内光线无法到达的地方隐于黑暗之中。空气冰凉凉的，让人莫名的镇静。
　　喉咙渴得发紧，那女孩像能懂他的心声一样，手里正端着一个盛了大半碗水的石碗，向他递了递。感激地看了一眼这个高冷小妹妹，也许是因为这第一印象很好，裘研觉得这女孩非常顺眼——站到女孩身边，她只有自己肩高，雪白的连衣裙将原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可人，黑色的柔发乖顺地搭在窄窄的香肩，虽说没有绝世美人那般的姿色，但也是符合大众审美观的可爱。当然，无视冷若冰霜的脸色。

　　裘研伸手，接过的瞬间，一把利剑直击石碗，水一下撒了满地，石碗粉身碎骨。瞳孔骤缩，他伸出的手飞快地将女孩护到自己身后，望向剑飞来的方向。
　　“裘馨，你这样是不是太卑鄙了一点？”低沉的男声传来，怒意隐现。
　　裘馨？？裘研惊慌地望向女孩，女孩阴戾的神情与刚才判若两人。
　　“不可能！！我妹妹才不会死！她还活的好好的！！”裘研大吼着，喉咙如被撕裂一般。
　　话音刚落，刚刚击落了石碗的剑又不知从何处飞来，猛地从背后刺穿了裘馨的腹部，冲击力使她直接跪倒在地，血从口中喷出，染红了雪白的连衣裙，血溅满裘研后背时的温热才让裘研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这一幕幕电影般地展开，裘研不知所措，愣愣地望着跪在地上的裘馨。
　　嗒，嗒，嗒。
　　脚步声传来，昊空涵抬起手，修长的手指一勾，剑又猛地抽出，乖顺地回到男人手中，轻握，便化成了白色的粉末，消失了。
　　血从副部的窟窿涌出，裘馨昂首与昊空涵对视，眼中是说不出的悲戚。裘研看着她的脸，才惊觉自己根本想不起来妹妹的模样。女孩眼中尽是不解、悲伤，还有怨恨。即使是那种致命伤，她仍然单膝跪着，一手撑在地面，而她不住颤抖的腿还是暴露了她的痛苦。
　　短暂的失神后，裘研才感受到了灼心的怒意，无论这女孩是不是裘馨，她也不该被这样对待！他冲向半身隐没于黑暗之中的男人，一手抓住男人的衣襟，另一只握拳飞快地直击面门，毫不留情的，紧接着又是一拳，昊空涵闷哼一声，嘴角已有血意。第三拳，却被一掌稳稳挡住。
　　“两下，因为我刺了你宝贝妹妹两剑。”言下之意，我已经还给你了。
　　裘研完全被激怒了，作为孤儿，他对打架向来很有自信，每次打架，他都有一股狠劲，而这次，是杀意阵阵。瞬息之间，裘研已经出拳几十，却都被昊空涵一一挡下。
　　“这大概是第二次，你这么想杀我。”昊空涵灵敏地闪避挡回裘研的攻击时，轻轻地说。裘研有一瞬间觉得这个男人像一只受伤的大型动物。

　　“你就忘了你的格斗技巧都是我手把手教你的？”
　　“你就忘了她都做了些什么？”
　　“你就忘了我是谁？！”
　　最后一句，昊空涵紧握住了裘研的双腕，让他无法再出拳攻击。
　　光线落在昊空涵身上，裘研看清了男人的脸。比自己高出半个脑袋的男人剑眉紧蹙，眼眸深处，是隐隐的痛苦。心脏好像被刀贯穿了一样巨疼起来，只要稍微触及关于这个男人的过去，心脏就绞痛不止，几乎让他窒息。
　　“啊啊啊！！！！”裘研嘴里爆发出悲鸣。双腕被昊空涵握住，他整个人却已经跪倒在地。黑暗铺天盖地涌来，世界归于一片沉寂。

　　“是你干的吗？”厌恶的语气，像看垃圾一样的目光投向裘馨。粉尘开始在昊空涵手中聚集，化为长剑，直指她的眉心。此时裘馨眼中已经没有了迷茫与悲伤，而是一种纯粹的干净。她毫无畏惧地点了点头，纤纤细指指了指昊空涵，然后在自己心口处狠狠划下，意思是，你捅你自己一剑，我便告诉你。剑锋果断一转，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出现在昊空涵的胸膛。
　　裘馨眼眶红了，却没有留下泪来。她的嘴角弯起，却是勾出一个凄惨的笑来。昊空涵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她这一笑更让他万分不解。可看见受尽折磨的裘研，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她偿命！如离弦的箭一般，长剑直穿裘馨的心脏，剑锋笔直插进了石台的侧面。
　　口中涌出鲜血，血流如注。
　　昊空涵轻轻将裘研横抱起来，柔声道：“他会想起来的。”
　　胸膛处的血腥味让裘研有了一丝意识。他有一瞬间睁开了眼，看见被长剑钉在石台上，浑身是血的裘馨，与记忆中相同，熟悉的脸庞上，凄惨地笑着，像小时候被父母抛下的自己，正落下无助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