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烟消云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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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话语的说出，戟芒留在世间最后的执念也如烟消散，彻底不存。而九芒星咒随着启动者的消失，摇摇不定，最终也不复存在。
淡薄的光晕里，慕绵看着戟芒消失的地方，眼里缓缓流出眼泪来——旧日的光景不断回放，遥远的世界里他仿似听见少年咒咒不安的怨念，然后自己因为不忍，于是放他出世。因为从来没有人伴在自己身边过，所以自私的留下了他，用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劝他自我顿悟，回归清明。
然而，这一切却终究是妄想。
虽然说服他不去报复齐氏一族，可是他心里的疙瘩还是在的。面对那些妖族的嘲笑，面对身体里越来越无法控制的百鬼，所以他才会那么着急，急着摆脱不人不鬼的身份，急着变成一只纯粹的鬼妖。
然后信了水妖的话，合谋算计自己。
那一刻，他真的是愤恨了吧？所以不念旧情，重新封印了他，也重新封印了自己的心。五十年来，他有过挣扎，甚至想过重新放他出来，可戟芒却恨了他，将他彻彻底底的恨到了骨子里，于是他也便将错就错，等着他来复仇。
其实，只要当初他说一句，他又怎么会不给他半神之血，帮他去除怨毒呢？
即便当初那么相互信任，可那信任摆在自身利益面前，也是那么的脆弱，旁人的三言两语便可将他们之间的信任抹杀，然后自相残杀。
苦笑着，慕绵暗暗压下情绪，随后挣扎着想要起来。见一旁的红树也强撑着起身，慕绵费力地定住他的身形，气息紊乱的说道：“我已经失去了戟芒，不想再失去你。”
红树还想再说什么，慕绵却凌空一掌劈在他的颈侧，神智蒙昧的时候，红树只看到慕绵摇摇晃晃的身形，在真身与人形间不定的转换，而他却只能陷入黑暗。
你不想失去我这个兄弟，那我又何尝想要失去你呢，慕绵？
然而，慕绵是听不到的吧？他从来都是如此，什么事情都倔强的要自己来抗。
微微转头，红树看着李琰呆滞的脸，其实现在最痛苦的应该是这个人吧？为了一己私利，亲手把最亲的人送去黄泉而无法挽回，恐怕他这一辈子都要活在悔恨里，痛不欲生。
冷笑一声，神智终于被彻底侵蚀，随后便是无穷无尽的黑暗袭来。
随着红树的昏迷，结界自然瓦解。
结界消失，李琰也不知这些天动地变，只怔怔地看着火光，双手蹭着土地，企图磨断绳子。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绳子终于断了，他也跟着踉踉跄跄奔向别墅。
“恓恓，哥哥来了……哥哥来救你了……”李琰痴痴颠颠的唤着李恓恓，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奔到别墅面前，望着熊熊烈火，他却像是突然清醒过来，颤着身子跪在地上，额头碰地的蜷缩起来，不断呢喃：“恓恓，对不起……对不起……”
未几，身后传来有序而急促的脚步声，三四十个黑衣便装的男人一拥而上，看着满天大火只咬了咬牙，随即便冲进别墅寻找齐默轩。
李琰仿似惊醒，拉着领头模样的男人道：“救我妹妹——她是齐默轩最爱的女人，你们一定要救她，一定要救……”话还没说完，李琰便被男人揪着领子提了起来：“救不救我自有打算，不用你多说——你们动作快点！”
说罢，李琰被丢在地上，领头男人嫌恶的看了他一眼，一旁的助手却嗤之以鼻的骂骂咧咧：“没用的男人！”说完，那人也冲进了火海去指挥。
李琰也不反驳，只哆嗦着身体，两眼直直的看着别墅，希望他的恓恓能够没事。
最痛的不是失去的瞬间，而是失去后的痛彻心扉。
一旁隐着身形的慕绵只默默地看着，右手捂着不断滴落鲜血的胸口，看向真身与人形转换来去的左手，随后拧眉，化作一道红光冲向火海。
热烫的气流不断袭来，呛人的烟味仿佛要割裂肺腑，火海里的生灵不断被烈火吞噬最后的神智，噼里啪啦的哀嚎响彻一片——这就是人间的地狱，而他却让她一次又一次走进这个地狱，一次一次被煅烧……
凝神探灵，慕绵瞬间移至李恓恓面前，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由心下一震。
由于禁咒的启动，宿主齐默轩早已因失血过多而亡，年轻的容颜瞬间便鹤发鸡皮，苍老不堪。即便如此，他还是将李恓恓安全的护在怀中，不忍她被大火烧到，而魂魄呢……怕是也已经被鬼差给带走了吧……
慕绵微微咳嗽，蓦然闭眼想要强行动用灵力，却喷出一口鲜血，陡然跪在两人面前，眼神涣散迷茫——努力想要抬手凝聚神力，抬眼却看到房间墙角的齐默轩，冷漠的眼眸，里面却蕴满不安，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被他身旁的鬼差带走。
冷冷一笑，慕绵抬头看了眼满天的烟熏炙火，忽然就现出了原形。
——高大阳刚的木棉一树红花，花瓣似有灵气般将热流与浓烟通通吸入。枝干围圈，将李恓恓与齐默轩包裹其中，带火的水泥板砸在树身之上，火舌蔓延，顿时烧起。
当齐默轩的手下终于找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
木棉的枝枝蔓蔓伸展圈绕，将两个人包围其中。
那些火舌不断舔舐，每每延伸燃烧到木棉一寸，那高大的树干便跟着颤抖一分，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灵魂，烧焦的花朵簌簌而落，一时彷如黑雪飘落。
领头的男子面色一变，压下心中的恐惧，指挥还能稳住心神的手下进入包围圈。
然而，那些人刚一靠近木棉，那树枝便合得更加紧密。
领头男人见此，拔出枪正要扣动扳机时，身形却陡然被定住——仿佛亘古久远的叹息蓦然自四面八方而来，淡淡的洁白光芒缓慢吞噬红红火光，随后在被白光拨开的烟雾中，他们竟然看到一个广袖长衫的男人！
一群人面面相觑，僵立原地，眼里满是惊愕。
来人也不说话，只是微微抬手，齐默轩的手下便倒在了地上。
白光终是压下了烈火，来人仰望被烧焦了一半的木棉树，探手抚上那半是焦枯的树干，微微叹息道：“慕绵，你这又是何苦呢？”
随即，一片耀眼的白芒过后，慕绵化为了人形躺在地上。看了眼已然没有了呼吸的李恓恓，来人顿了顿，还是探手自李恓恓额间取出她的魂魄，顺手恢复了齐默轩的年轻模样。
一道白光逝后，被大火烧去原形的房间只剩下李恓恓与齐默轩一干人的身影，冲进来的李琰跪倒在李恓恓尸体边，随后疯了一般，抱着妹妹的尸体奔向别墅外去。
最后的最后，齐默轩死了，恓恓也死了……即便是被齐默轩牢牢互在怀里，她还是被这满天大火的毒烟给活活杀死——而他，便是杀死自己妹妹刽子手。
李琰踉跄奔跑，眼里满是疯狂，满是不可置信。
然而一切的过往时间彷如消散而去的烟云，再也不能挽回。
世界上最后悔的事恐怕也莫过于此，眼睁睁的看着最珍惜的人死去，那死却是自己一手促成。
月色层层平铺天际，淡淡的光晕透着珍珠的华彩。
缓缓垂下头，沉下过往的岁月，慕绵闭上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他才起身走到木棉树前，身形慢慢融进了树身，消融在夜色里。而在他消失后，一道颀长身影忽然出现，亘古般的叹息透着淡淡地无奈。
树身里是一片漆黑的纯净空间，李恓恓浮在半空，仿佛睡去般躺在木棉花结成的床上，周遭隐隐飘着些红色与金色的流光，星星点点，宛如夜晚的星辰。
慕绵只是静静地看着，许久才伸出手，贪婪的流连李恓恓的脸庞。
“慕绵。”声音虽是低沉清冽，嗓音里的肃然却叫人不由尊崇。
慕绵也仿佛回过神，收回指尖凝满光芒的手，缓缓淡化身形，退出了树身。望着眼前的神祇，恍如隔世般一笑：“慕绵见过沂然天神，当初谢过天神救命之恩，还为小妖解了后顾之忧。”
守护了相思海千年，看尽了这尘世千年，沂然第一次觉得他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这么陌生。即便幻化之术如何高明，他却依旧能看到那脸庞上的伤疤，狰狞鲜红，仿佛永远都在燃烧的业火。
“不知天神造访有何事？”慕绵神情淡漠，眼神里也丝毫没有见到神祇的谦卑。
“无事。”沂然一怔，见他又要隐去身形才缓缓开口：“凡人魂魄离体自当进入轮回，七七四四十九日未归冥界，六识丧失者便会落入妖道，应劫难而成者则修为鬼妖。倘若你是在担心李恓恓苏醒之日的天劫，大可不必如此。”
“什么意思？”慕绵迅速移到他身前，面容沉肃。
沂然微微摇头，却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当初你父母会有当时下场，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我下属半神告密，才使得他们被神界发现，落得灰飞烟灭之地。如今你有难处，我自当帮扶一番。”说完，沂然缓缓抬手，露出了掌心里的物什。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烟消云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