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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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收起的帆布被叠起，船员们正在甲板上收拾缆绳。前田藤四郎靠着船舷，目送着一行人远去的身影。被留下的他看向了一旁海盗船上的狮子王，在他将目光投向自己之前低下了头。狮子王瞄了一眼他，又看向渐渐隐没在港口人群里不见踪迹的他们，收回了目光。
他做了个手势，于是船上的大副凑了过来。狮子王低声嘱咐道：“那什么，按他们说的来，万事小心应付——不然等他们回来又要唠叨。”
他们选择停泊的港口是髭切和大包平来过的一处，这一路航程还算安逸。狮子王与前田藤四郎两人被留下照应船只，随机应变；源氏兄弟、三池兄弟和莺丸大包平他们则是带着一些亲信和心腹，朝更深的内陆进发。
一行人装作逃难的商贾，沿途谨慎行事。途中碰上的流寇和盗贼虽多，髭切和莺丸都十分仔细地与之周旋，并未暴露众人的身份，也没有出什么岔子。尽管风土人情与平时接触的相异，好在当地早已因发达的航海业而开化许多，对异国来的人也不甚惊讶。加上近一年里到处逃难流窜的人确实也多，他们这样操着异乡口音的旅商没有引起什么特别的关注。
“这里就是那个地方？”膝丸稍稍将斗笠抬过眉骨。只见眼前是连绵的高山，山下蜿蜒出一条大河，离自己最近的山腰处悬着几处白练一般的瀑布。日头一照，纵使不是雨后天晴，看上去也隐隐地显出了一层虹光。而一边的大包平和髭切正比对着印象和之前绘制的地图，研讨了几句后就点了点头。
见两人双双确认，莺丸请随行的老人摆弄起了罗盘。那位老者是方圆百里内一位很名的老学究，号称上通天文，下知地理，风水阴阳无所不精。他佝偻着背，嘴里念念有词。眼睛虽然眯着，却不昏不花，内藏精芒。见到面前一帮人的架势，他心里早已雪亮，于是便将他们嘴上说的那套来选风水宝地迁坟的话撇到一边，只是慢慢地磨着时间。
他这里走走，那里探探，在河边歇息的众人也没有立即开口催问。太阳渐渐偏西，大包平先沉不住气，很快就被莺丸摁灭了心头的焦躁。大典太光世盘腿坐在一边休息，骚速剑在旁用当地人惯用的竹筒盛了些水，递了一圈。髭切笑眯眯地接过，浅浅地喝了一口。
“膝丸，给。”髭切叫住了有些坐立不安的弟弟，将手里的竹筒递了过去。膝丸取过后饮了几口，却只是盯着那老人的脚步，在视野里他们由着他走动。他一边对自己表现出如此明显的不安而感到焦虑，一边又钦佩起兄长的淡定自若。这时却只看到莺丸走到了老者身旁，彬彬有礼地说道：“老人家，这探选的时间似乎也太长了一些。”
“不长，不长，”他摇头晃脑地吊着嗓子说道，“你们都是明白人。寻龙穴，探龙脉，定龙眼，每个都得耗上大半晌的功夫。这里地气复杂，阴阳交汇，就算用上十天半个月也——”
话才说到一半，他忽然看到了莺丸的眼神，双膝骤然一软。那张清秀的脸的小半边因为被刘海挡住，所以只露出了一只眼睛，然而即便是那样的目光神情也足以令他惊惧万分。他被他稳稳扶住，不至于跪下去。老人颤巍巍地想说些什么，牙关却一直在格格打颤。见状，莺丸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还请多费心一些，我们是从海上过来的。”
“我……你们……”他心知他这是承认了自己海盗的身份，无疑比料想里的贼寇还要凶残难缠，越发抖抖索索说不出话。莺丸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并不想伤人，在这乱世里，还是惜命些为好。”
话正这样说着，髭切走了过来，笑着端详着老人。莺丸挡在了他们之中，大包平看到他走了过去，也随之跟上。髭切盯着老人那张忐忑的脸看了一会儿，料想到莺丸已经和他说了实话，便说道：“我看过的那些资料上提过，有些墓葬需要靠晚上的星星的位置来定位寻找，希望能在明天日出之前找到。不然的话……”
他伸出了手，见挡在自己面前的莺丸皱起了眉头，便朝他轻快笑了笑。他比着莺丸的胳膊划了划，并没有碰到他的衣服，全程则盯着老人的双眸：“你的手臂我就收下了，后天日出之时再找不到，那就是另一只手。等手都没了，还有腿——”
“喂，你也适可而止些。”莺丸制止了他。髭切偏过头，看着缩到莺丸身后浑身抖得犹如筛糠的他，声音里带着笑意：“必要的时候，我可不会听他的话。”
大包平站到了三人身侧，髭切见他过来了，也没再威胁下去，径自回到膝丸的身边。大包平和莺丸对视了一眼，那老人唯唯诺诺地又去观测地形。
眼看着太阳很快就落山了，众人生起篝火，热了一些干粮，吃完了便各自休息。一路过来餐风露宿，海盗们素来在海上讨生活，也不觉得苦；莺丸与大包平虽然养尊处优惯了，也没有半点不对付的脾气。他们分出一半人来守夜，到了一半的时候交替。髭切饶有兴趣地盯着仰头看着天上星星的莺丸，大包平靠在他身边，蜷曲的指节挨着他的腿。莺丸很快便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髭切没有移开视线，只是朝他眨了眨眼睛。
这时，靠着背后树干的大包平的头一个仄歪，靠到了他的肩膀上。他睡得很沉，没有醒来。莺丸没有摇晃他，只是偏头看向放心地倚靠着自己熟睡的青年。这一幕与他们小时候玩累了坐在野外的情形几乎如出一辙，然而心境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慷慨地说出“来吧，我把肩膀借给你”那种话的大包平带着爽朗的笑容，尽管是少年的脸庞，眉眼间也已经带出了很浅的坚毅线条。靠在他肩头的莺丸感到自己的眼前一片模糊，水流淙淙，透亮的阳光好似蒙了一层轻纱，透不过眼皮。鸟儿的低鸣和青草的香气让这一刻变得十分美好，直到一颗从树上掉下来的果子惊醒了他。他揉揉眼睛抬起头，发现大包平也不知何时靠着自己睡着了，赤色的刘海在额前投下了一抹阴翳。
头顶星空璀璨，莺丸稍稍移动了一下手指，让体温触到了他的手——仅仅是指节的相碰，几点皮肤的相擦，没有十指交握，也没有双掌相抵。他绿色的眼睛里蕴含着安静而沉着的感情，如同暂时风平浪静的海面。
夜色更加浓厚，随着那老人四处走动的亲信们带着他回来了。他苦着脸走到醒着的莺丸身边，嘈杂声和脚步声让睡着的一拨人纷纷睁开了眼睛。大包平醒后发现自己枕在莺丸肩膀上，摸了摸脑袋，挺直了背。
“根据天象和地势推定，南面那座山就是你们要找的地方，”他指着黑暗里的轮廓，“山线方方正正的那个，门面正对着这些瀑布的那座。原本这里的飞瀑有九条，下面对着一块山岩，号‘九龙戏珠’。因为近些年气数散了，也就干涸了，还剩下这些。合该这墓也该破……”
众人也不去理会他絮絮叨叨的那些风水理论，权当耳旁风过去。髭切凝视着不远处的山冈，大典太光世靠着一棵树，沉默地望着他们几个。
“——不过有道是干这行的，九死一生，坟头舔血。各位还是听我一句话，这事有损阴德——”髭切只回头朝他笑了笑，他立刻闭上了嘴，不再啰嗦了。
“天亮以后去那边打探吧。”大包平扫视了一眼四周。
“我倒觉得无所谓，”髭切说道，“总督，你打算带几个人进去？”
莺丸看了他一眼，走到三池兄弟身边：“到时候我们四个进去，麻烦你们两位留在外面和我们的人一起守着。”
“你也要去？”膝丸欲言又止。他们都知道莺丸和大包平是同乡，但并没有血缘关系，也没去过那个祭坛。相比受了伤能够立刻恢复和拥有不死之身的他们而言，他的存在可谓脆弱。
髭切眺望着远方的山峦，喃喃说道：“我是没问题，不过，各人保护好自己是最基本的要求。倘若因为分心而导致失败，这就比较麻烦了。”
“这个我自然明白，你们不用管我。”他抢在大包平之前说道。
讨论了片刻进山的计划，也听老人或真或假地讲了一通墓里相传的机关异术，东方慢慢浮起了一片鱼肚白。他们带着人来到了那座山的附近，按照老人说的地点敲敲挖挖，许久却都找不到看上去像是墓碑的东西。那老者还没等他们发问，自是急得头上嘘嘘冒汗，脸色都紫胀了起来，捂着自己的手尽可能远离髭切。然而髭切的注意力只放到了周围的环境上，并未理他半分。
手里的精巧怀表显示又过了一个小时，绕山巡视的手下依旧报告什么都没找到。莺丸看向了老者，只见他拼命摇头，以眼神示意自己确实说的是实话。不一会儿，大包平带人去山上寻找的队伍也回来了。周围都是清一色的绿树泥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要说墓门，就连寻常镇墓的石兽石像也不见一个。
“这要怎么找。”膝丸皱起了眉头。他和兄长纵横海上多年，习惯了明抢。虽然这段时间恶补了一阵盗墓的知识，仍是没什么概念。看着正在挖坑洞的大部队，内心颇有些无奈和烦躁。
这时老人惴惴不安地开口了：“你们别急，先等一个挖深了再看……”
莺丸并没有说什么，继续指挥自己的亲信挖掘；髭切那边的海盗们也默默地挖着土，他本人抱着手臂站在那里看着一切的进展，脸色平和。
分批挖掘直到下午才有了些眉目，他们竟然真的找到了一些东西。比起入口，那更像是埋在土里的石道的外部轮廓，清理出来看发现它有着四方棱角，如同庞大墓室里探出的一条墓道。众人稍微再向外偏移一些，就顺利找到了它尽头的石门。那两扇门连着一把锁，莺丸瞧了一眼，沿着垂下去的绳子落到了坑里。
“九曲连环锁，”他打量着它，眯起一只眼睛向做得通透的锁眼里看去，迅速地回忆着自己记得的内容，“套着七窍玲珑的芯。我们解不开的，炸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