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飘雪未央

6、Day Four

　　昨日下了一天的雨，今天的空气依旧湿润着，在晨曦的光芒下漂浮的水珠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重症监护室里依然躺着那个虚弱的男人，苍白而病态的脸让戚百草心疼不已。

　　今天，是第四天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的竟然是，方廷皓。

　　“喂，廷皓前辈？”戚百草接了电话。

　　“百草，若白的事我知道了。抱歉我这几天不能赶过来，恩秀已经临盆了，我走不开。”依旧是那个霸道而富有磁性的嗓音。

　　“是吗……恭喜你，廷皓前辈。”戚百草由衷地祝福，真好，恩秀前辈也要有孩子了呢。

　　“百草，你不要太担心，若白这个人我很了解，他还有太多牵挂，不会随随便便就离开你的。”

　　“医药费呢，我已经让岸阳公司的人转到你的账上了，你先用吧，以后要是想还也行。初原他应该也回来了吧。”

　　“嗯，初原师兄一直在松柏看着。”

　　“嗯，那就好。百草，万一有什么事 ，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挂了。 ”电话那头的方廷皓挂了电话，心里默默说着：若白，你可不能死，不然你欠我的医药费百草一个人可还不完。

　　戚百草默默放下手机，廷皓前辈还是那样率直而热心。

　　从七年前到现在，他似乎一点没变。

　　************回忆*************

　　岸阳一如既往地喧嚣着，天气逐渐转冷，万物凋零的季节总是惆怅而凄清。只是最近一个新闻让全市炸开了锅。

　　KO之王戚百草，中国女子元武道新生代最强选手，竟然宣布退出这一届的世界青年元武道锦标赛！

　　而一个星期以前，曾经称霸国内的女子选手方婷宜，竟然也宣布退出元武道。这一下所有人寄希望于在选拔赛中打败了方婷宜的戚百草，可没想到，她虽然未退出元武道，却放弃了这一届的世锦赛！

　　这两个最有实力的选手一前一后宣布退出，让无数人寒了心，报纸上大肆炒作，岸阳培训基地几乎被记者包围，然而沈柠教练却一直对戚百草的莫名退出避而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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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柏道馆的小木屋门口，一个身姿清秀挺拔的年轻人负手而立，望着门口的榕树发呆。

　　若白的目光充斥着迷惘，百草到底还是知道了婷宜的病情。

　　其实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要瞒她，因为他相信她的坚强。只是她竟然一直没有注意电视报纸上的新闻，直到婷宜宣布退出元武道，她才一脸泪水的来找自己，问为何不告诉她。

　　他说：我从未想过瞒你，是你自己没有注意。现在，你知道了，不过又能如何？

　　她犹豫着，小心翼翼地说，我，我想退出这届世锦赛……

　　他承认那一刻，他心中是愤怒的……可是……最终，他只淡淡地说，知道了。然而转身就走。

　　若、若白师兄！你，你不生气吗？她惶恐地追上来。

　　看着她眼底的害怕和无措，他面无表情地说，你有权利做任何决定，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要学会为自己的任何行为负责。我只是你的师兄，无权干涉你。我尊重你的任何决定。

　　就如同当年，她放弃了云岳宗师为期一天的指导，他那时也是这样说的。

　　如果内心不够强大，那么再优秀的元武道选手，也会有心墙崩溃的一天。如果是这样，他宁可她放弃。

　　她呆呆地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心里涌出看不见的害怕和恐惧……若白师兄……是放弃自己了吗……他不会再管自己了吧……他应该是真的很生气……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和她想象中的并不一样，若白还是一如既往的来照顾她，帮她按摩，关心她的病情，只是很少和她讲话，更是绝口不提训练的事。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她出院。

　　当她终于能在地上正常行走的时候，她并没有提出进行康复训练，也没有去岸阳培训基地，只是回到了松柏道馆，回到了晓萤家。

　　而若白却愈发地忙碌起来，有时候几天不见人影。他在松柏道馆培训基地和打工的地方之间来回穿梭，整天的生活就是做教练打工学习，他不允许自己有一刻空闲时间。

　　亦枫看着若白这样摧残自己，私底下劝过无数次。

　　“若白，你病虽然是好了，可是医生说了不能太劳累，不能受凉，否则日后会留下病根，你何苦这般苛待自己。”得到的回应从来只有沉默。

　　“百草她只是一时有点想不开，但是她很坚强的，你也不用这样啊。况且，她那么在意你，只要你吼她一次，她肯定会醒悟的。”

　　可是我并不想这么做。

　　她应该自己成长起来。

　　我会一直等，无论她最终是退出元武道，还是继续练习。

　　百草，不要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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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百草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一副木然地样子。她不知道该干什么。以前她的生活除了元武道就是学习。

　　可是，她真的不想训练，不想比赛。婷宜被自己KO倒下的瞬间历历在目，婷宜发怒冲着自己吼叫的样子深深刻在心底。甚至睡觉时，一闭眼就是婷宜绝望的表情。

　　是她……让婷宜瘫痪了……是她让婷宜再也站不起来了……

　　为什么……

　　她第一次对自己强大的力量产生了害怕。她害怕，自己的力量。

　　可是她又并不是想要完全放弃……她害怕若白师兄会从此不理她……

　　恐惧，纠结，矛盾，无助，纠缠着她的内心，让她夜夜无法安眠。

　　不仅是若白，就连戚百草也飞快地消瘦。虽然若白暗地里叮嘱晓萤让她多多看着，可是心结不解开，又如何管用呢？

　　突然，迎面而来的骂声尖叫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一个面目凶恶的男人手持刀子，正在追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路人纷纷惊呼，有的迅速闪避有的开始报警。

　　身体的反应早已经快过大脑的思维，戚百草冲上去，侧身抓住男人的手臂，抬腿踢向他的腹部，侧身一转，夺过男人手中的刀，干净利落地将那个男人按压在地。

　　做完这一切，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路人们纷纷鼓掌贺彩，为她的身手叫好。可是只是几秒钟，周围开始传来议论和窃窃私语的声音。

　　“她，她不就是那个KO之王戚百草吗！”

　　已经有的人开始惊呼。

　　“对啊！还真是呢！我看她的样子似乎也没受伤，右腿也没问题，身手还是那么漂亮，为什么退出世锦赛呢！”

　　议论声此起彼伏，让戚百草僵滞在地。

　　直到警察匆匆感到，抓获那男子之后，她才失魂落魄地在路人猜测的目光里离开。

　　她的身体速度已经快过了大脑。

　　原来她的潜意识里，她还是那样热爱元武道，那样依赖元武道。

　　这似乎是她无法放弃的东西。

　　路人的话句句戳在心上，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自责愧疚过，是她辜负了所有人对她的期望。

　　手机铃声响起，她木木地拿起手机，“喂，请问你是？”

　　“戚百草，还记得我吗？那个被你踢倒的方婷宜。”冷冷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戚百草一惊，浑身打了个冷战，“婷、婷宜前辈……你……你没事吧……”

　　“我听说，你退出这届世锦赛了？”方婷宜嘲讽的声音传来。

　　“哼，我还真是高看了你，我这个差点瘫痪的人没什么事，你倒是这么懦弱，我是不是要感谢你的善良呢？”

　　“差、差点……婷宜前辈你……”

　　“哼，我没瘫痪你很失望？我告诉你，我现在活的很好，我现在在夏威夷，我哥和初原哥哥都在。”她的声音有着一贯的讥讽和不屑。

　　“这里的风景可比岸阳好了不止一倍。你不就是想击垮我吗？我偏不，没有元武道，没有喻初原的爱，我一样可以活的潇洒痛快。”
　　方婷宜的声音虽然冷冰冰的，却带着得意而痛快的情绪。

　　“不，不是的……我没有……”戚百草呆呆地嗫嚅着。

　　“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懦弱，你太让我失望了。现在，这届世锦赛，没有你我参赛，中国队能进半决赛就不错了，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因此失望啊。戚百草，别以为这样子就能显现的你有多么善良，我告诉你，这样的你，不仅会被世人讨厌，也会被我，不，你根本就没有被我讨厌的资格！”

　　“嘟——”婷宜将电话挂断，淡淡地说，“哥，这样你满意了吗？”

　　方廷皓失笑地摇摇头，“你这语气像是去吵架一样，你还是恨她的对吗？”

　　“是，我承认我恨她，很恨她，但是我不想服输，凭什么她可以我就不行，我方婷宜必须活的痛快！”

　　“而且……我想给自己时间……也许……很久以后，当我和她再没有交际，我们彻底地站在不同的水平面时，那个时候，也许我会忘了她，忘了这些恨。不过这需要时间。在我没恨她以前，你别指望我对她说什么客气的话。”方婷宜的眼里第一次有了深沉，那些涌动在瞳孔里看不见的情绪占据她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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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比赛时用尽全力，才是对对手的最大尊重。”

　　“百草我只是心疼你，你不要再想婷宜了好吗？”

　　“有些事情的结果往往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你只要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就可以了。”

　　“百草，人不能活在过去，婷宜受伤不是你所能预料的，我不会怪你的。”

　　“这样的你根本就没有让我讨厌的资格！”

　　“她也没有受伤，身手还是那么漂亮，为什么退出世锦赛呢！”

　　“你有权利做任何决定，你已经不
　　是小孩子了，要学会为自己的任何行为负责。”

　　“我知道了。”

　　这些声音交织在耳畔，最后化为心底的一个声音，“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回到大家身边！回到培训基地！回到自己所热爱的元武道！”

　　她狂奔起来，奔向松柏道馆，奔向那个此时应该会在那里的人！

　　她不想再让他失望了。

　　她看见了他站在树下孤独而寂寞的身影。

　　一步一步，她走过去。

　　他察觉到了她的脚步声，却一言不发。

　　她走到他的身后，猛的伸手从背后抱住他！

　　“若白师兄……”

　　熟悉的声音和眷恋的体温让他瞬间肌肉一紧，她这是……

　　“对不起，若白师兄。让你担心了这么久。明天我想去训练基地，参加复健训练，好吗？”

　　“明年我想参加奥运会，好吗？”

　　若白双手握成拳，身体激动的微微颤抖。

　　百草，你终于没有让我失望。

　　我还是等到了，你回来的这天。

　　幸好，他在岸阳基地一直扛下了沈柠教练的压力，他一次又一次恳求沈教练，再给百草一些时间。甚至他提出他可以免费当沈柠的助教，直到百草回来为止。

　　他很庆幸。他没有看错人，她还是那个百草，那个百折不挠无坚不摧的戚百草！

　　他缓缓的，握住她环在自己腰间的双手，清浅地一笑，说出那句他曾经说的话，“嗯，我知道了。”

　　*************现实*************

　　戚百草知道，那次婷宜前辈会打电话过来，全都是廷皓前辈的帮忙。

　　廷皓前辈还是一直记挂着自己，不过她很高兴，廷皓前辈最终还是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恩秀前辈是很好的女孩子呢。

　　戚百草摸了摸若白的额头，有些凉。

　　这么多年，婷宜前辈应该早已原谅自己了吧？若白师兄，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怪她，他是在让自己成长。她也到底没有让他失望。

　　往事里的恩恩怨怨，就像海滩上的沙，总会被时间的海水淹没冲散。

　　青春的时光里，我们奔跑着前行，那些曾经的人或事都会随着我们冲过终点而被沉置。

　　不变的是人，变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