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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九 知音,知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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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番话的时候,戚少商是望着方应看的。
贵介公子淡淡地笑着,英俊,好看。
他向戚少商点点头,“小可会如实、详细地向太师转达。”
忽然,他身边的任怨也说了一句话。
任怨说话的时候,还是那么羞涩——像个养在深闺人未识初次上轿子的黄花大闺女。
他的眼睛轻轻垂着,白皙的皮肤甚至微微泛着羞涩的红。
他说的是,“戚楼主不怕再次被骗,我就不怕到时对戚楼主动刑——顾惜朝再犯错之日,一起收押刑部,我就可以看看戚大侠是怎样的英雄气概了。”
任怨曾经把花党花枯发的儿子花晴洲活活剥了皮——那么羞涩的外表,那么凶残变态的心。
方应看转过头去望了一眼任怨,那眼神让任怨的心脏抖了一下。
“我允许你说话了么?”
于是任怨就闭嘴了——方应看的眼睛令他恐惧。
残忍狠毒的任怨,竟然会害怕方应看的一个眼神。
但是戚少商依然面色平和地对任怨说,“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那一瞬间方应看也有些动容——他从未尝试过去信一个人,更不可能像戚少商一样,如此地去信任顾惜朝。
所以他轻轻地说,“希望如此。”
那一句话,方应看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的。
这就是戚少商在三合楼对整个京师说的话。
他以自己保下顾惜朝。
要有多么坚信,才敢以命相约。
顾惜朝是在熏香阁里听到这些话的。
对他说这些话的是李师师。
她安静地端详着顾惜朝,想发现他表情的变化。
可是顾惜朝没有任何表情。
李师师忽然说,“我想了很久,想了很多人,但是都想不到。如今我终于知道,原来并不是女人。”
顾惜朝抬起头来疑惑地望着她。
李师师淡淡一笑,“戚少商酒醉的时候口中喊的名字,是你。”
顿了一顿,她再次重复了一遍,“一直是你。”
…………
顾惜朝去熏香阁拜访李师师,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顾惜朝自然不是去吃花酒的。
他是去问一些问题——他有问题要向李师师请教。
顾惜朝懂得很多,仰知天文,俯察地理。
可是他并不很懂得一件事——就是女人的心思。
他只为晚晴做过绿豆糕,为英绿荷画过一次眉。
他所接触的女人很有限。
所以有关女人的问题,他必须要请教一下女人。
他便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不仅懂得男人也懂得女人的女子。
所以他便来请教李师师。
可是没有想到,李师师竟对他说了那些话,给他讲了戚少商的事。
“他心上的伤口,不能提的知音,竟然是你。”
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希。
李师师也很想寻一个知音。
可是她寻到的时候,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戚少商甚至连让她提都不能提。
欲取鸣琴弹,慨无知音赏——这是怎样的悲哀?
李师师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自己喜欢的人心里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是个男子,是个好看得让人恨不起来的男子。
人生充满太多的啼笑因缘。
她从未将戚少商当作过恩客——所以忘起来也痛,死心时付出的代价也大。
痛得超乎寻常。
“顾惜朝,我真的不明白。”
其实那一刻顾惜朝什么也没想,他几乎呆住了。
他不知道戚少商竟然就这样将他的命交给了自己。
“顾惜朝,他为什么还是这么相信你呢?”
李师师的话突然让他回过神来。
他静静地笑了,李师师觉得,这是顾惜朝从心里笑出来的。
他很认真地回答了李师师的问题。
“因为这一次,我值得相信。”
李师师就是在这刹那彻底心死。
心字成灰。
戚少商和顾惜朝,这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她完全不能去理解,她也不想去理解。
于是她转变了话题,“你来找我做什么?”
顾惜朝微微颌首,“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李姑娘。”
“关于什么?”
“关于女人。”
“哦?你问吧。”
“一个美丽的女子最在意什么?”
“自然是自己倾国倾城的美貌。”
“那一个心如蛇蝎的美丽女子最在意什么?”
“在意有人比自己还要美。”
“那对付一个心如蛇蝎的美丽女子,最好的打击她的方法是什么?”
“说有人比她美,胜过她的美。”
“那有没有更加狠一点的办法?”
“找出她喜欢的男人,然后让她喜欢的男人喜欢上别的女人,并且让那个男人亲口对她说,她不如别人美。”
顾惜朝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他拱拱手,“谢谢李姑娘的赐教,真的没有想到,原来,姑娘并不像坊间流传的那样柔弱。”
“能做到头牌的女子,大抵都不是什么柔弱之辈——江湖不相信眼泪。”
顾惜朝点点头,“在下告辞。”
李师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就在顾惜朝将要踏出熏香阁的门之前,她忽然说,“顾惜朝,你不会是个这么容易就说真话的人。”
身影顿了顿,顾惜朝没有回头,却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那要看对谁——其他人都不配。”
白首寻人羞问计,青云何路觅知音。
不是别人,只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