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逍遥》猪猫

4、深谋之卷（6）

　　（六）

　　对于安享太平盛世的南周来说，边关异动实在是件微妙且尴尬的事情，不防备嘛，像是找死，防备嘛，又有诸般顾忌在喉，吞不是，吐不能。
　　以眼下为例，分明是北唐圣武皇太后心思叵测，却还是要派钰王萧姚敲锣打鼓地出使北唐，暗里再挑了个边关不近不远的木狼关权，以五年一轮更兵换将的名义光明正大挥军北上，营造后方战线。
　　南周也好，北唐也罢，谁不知道木狼关军务转手向来繁琐，倘若钰王千岁没个准信回来，这场交接只怕要地久天长了。——久到两国二话不说开打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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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早朝，嘉佑皇一纸出使诏书震惊朝野上下。
　　按眼下两国的微妙局面，无论是贺北唐新君继位也好，抑或是深入虎穴探听虚实也罢，的确需要一队出使人马，可……使节之首竟然是圣宠极重的钰王萧姚？瞧这对天家母女一个波澜不惊下旨，一个从善如流接旨的模样，傻瓜都猜得出她们早有勾搭。

　　钰王一系暗自叫苦连天：天哪，钰王千岁，小姑奶奶，如今北唐就是个龙潭虎穴，您去了还想回来吗？就算您洪福齐天回得来，也要问问皇太女愿不愿意您回来啊！

　　皇太女一派默默心惊胆寒：出使北唐可不是什么油水差事，以圣上对钰王的宠爱，怎会置其于危墙之下？圣上究竟许了钰王什么好处？钰王究竟藏了什么杀招？

　　钰王一系想到痛处，个个青筋乱暴，恨不得揪住身边皇太女党人打群架：好个阴险毒辣的皇太女，钰王出使之地远在千里之外，就算真遇上什么不测，想扯上深居皇宫的皇太女也是万万不能。龙座上的高贵帝皇怎会在失却一女之后再斩另一女？

　　皇太女一派思到疑虑，个个牙关紧咬，巴不得一口咬住身边钰王党人：好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钰王，主动立于危墙之下，就等着有心之人推一把……如此千载难逢的时机，即使明知陷阱重重，她们皇太女一派又怎能不推？

　　平素唇枪舌战屡见不鲜的偌大朝堂，忽然被人泼了一整桶粘胶似的，两派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哑口无言。
　　高高在上的嘉佑皇却仍嫌不热闹，施施然扬手降下第二道诏书。
　　就是这第二道诏书，仿佛一块血淋淋的鲜肉丢进饥饿兽群，僵局一折一转，终成剑拔弩张的森寒对峙。
　　嘉佑皇旨意，适逢南周木狼关五年一次更兵换将，责令龙吟大将军率兵接替木狼关守卫，顺便护送南周使团一程。

　　方听罢诏书的时候：

　　钰王一系目瞪口呆之余心境稍安：木狼关？龙吟大将军？也好，有龙吟大将军随行，至木狼关之前，钰王千岁总可保得平安。

　　皇太女一派张口结舌之余心境微稳：木狼关？龙吟大将军？也罢，龙吟大将军并非出自欧阳威武爵旗下，只要她不站在钰王一边，总归有下手的机会。

　　其实诏书中木狼关并不是什么逍遥地方，除了边关以及边关后边几个小县小镇之外，木狼关便是对抗北唐大军的一处要碍。
　　军中常言，失之木狼关，便失之南周天下。如此关口，帝皇自然容不得一将独大，遂有了五年一次更兵换将的惯例。
　　再说诏书中提及的龙吟龙大将军，她并非太女党人，更非钰王一系，她赤胆一颗忠的是南周，行军如神摄的是北唐，虽然肆意妄为，偏护下属，不知进退得罪同殿之臣的毛病也是多不胜数……退一万步说，至少她是个中立人物。

　　彻底消化诏书内容的时候：

　　两派官员的心不约而同地高高吊起：不对，诏书有问题！
　　按照往年惯例，朝廷安排新将接手木狼关的同时，亦会封个他职予木狼关旧将。此次诏书却只字未提，还赐了龙吟一把尚方宝剑，见剑如见万岁，先斩后奏不成问题。
　　一增一减，嘉佑皇图的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大大咧咧挥军边关是傻子做的选择，毕竟北唐只是蠢蠢欲动，不宜自挑争端；痴痴傻傻歌舞升平是疯子挑的死路，除非嘉佑皇真以为国有神护，万年基业不倒。
　　木狼关？龙吟大将军？不就是找个正当理由增兵抵御木狼关以便警告北唐吗？
　　旧部未撤，新兵已到，木狼关岂不像铁桶似的，滴水不漏，加上龙吟螃蟹般横行无忌的跋扈脾性，还有一把尚方宝剑，木狼关旧将能不能给她打下手都成问题！

　　钰王一派的中流砥柱，刑部长卿君若雅率先出列道：“圣上，大军远调，军饷粮草乃立军之本，万万不可疏忽。”

　　“圣上明鉴。”户部长卿郭云，当今郭皇后的妹妹、皇太女的小姨缓步出列插入对话，“户部不敢怠慢军国大事，军饷粮草一事吾等户部官员虽无充足准备，也当勉力而为。”

　　“郭长卿，你此言何意？”君若雅冷笑一声，拧眉斥道，“南周封疆辽阔，百姓富足，难道无充足粮草银两养军中老少？”

　　郭云依旧淡定：“君长卿少安毋躁。南周向来体恤百姓，至本朝尤甚。吾皇上体天心，□□民意，诸般赋税一减再减，国库存银自然不多。更何况嘉佑二十二年夏，户部奉皇命翻修避暑行宫；嘉佑二十二年年冬逢南周两省冻灾，户部调银征粮以赈重灾；嘉佑二十三年初春，皇太女大婚；再加上宫中大小事宜样样都得花钱，郭云身为户部公卿也是捉襟见肘无可奈何。”

　　这番话说得真是滴水不漏。皇家年年避暑用的行宫破了旧了，难道不应该修？饱受冻灾之苦的两省灾民难道不应该救？皇太女大婚难道要因为国库空虚延期？
　　君若雅暗自向钰王一系的同僚使了个眼色：虽然龙吟大将军非钰王一派，但她将驻守的木狼关绝对是保障钰王生命安全的后方大本营！只要木狼关优势屹立不倒，北唐定不敢使什么小手段谋害钰王。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钰王一派还没想好如何才能婉转兜个圈子，尽量不触及皇家威严地说动嘉佑皇，工部一位的霍姓老臣就已颤巍巍出列拜倒在地：“圣上明鉴，堂堂南周，有余力兴建皇家别苑，有余力大肆铺张太女婚宴，却无力供养三军以保国土安稳，保万民福祉，传至北唐百姓耳中岂不是贻笑百年？传入南周万千百姓耳中岂不是自毁江山社稷？”

　　南周尚文。
　　文臣撞柱死是很好很强大的名声，所以这老臣不怕。绕是龙座上嘉佑皇颤抖黑面，外加同僚噼里啪啦跪了满殿也不怕。
　　可怜钰王一派怕死了，怕得想杀人，原本有转圜余地的事情被这么一说，彻底没救了；更可怜的是一步迈空的皇太女萧简，钰王一派想拉拢龙吟大将军，萧简何况不想。原算着郭云先行打压，再由她这个正主皇太女出面挽回，建立帮理不帮亲的高尚形象，如今……万事俱休。

　　霍姓老臣跪着，满朝文武站着，奢华金殿鸦雀无声。
　　大伙儿一路争的算的顾忌的都是些复杂繁琐的争位潮流，怎想霍姓老臣突然发难，一堆满腹坏水的老狐狸不禁思路堵塞，生生愣在原地。

　　“圣上息怒。郭长卿所奏户部之事，件件合情合理，何来自毁江山社稷之说？倒是工部霍文卿殿前失仪，胡言犯上，应交刑部严加惩戒，以儆效尤。”不知哪名及时领悟圣意得官员抢先开口。

　　嘉佑皇不置可否地扬起下巴，阴霾视线自上而下扫过满殿群臣，似乎在等待什么。

　　“钰王所言甚是，萧文卿殿前失仪，应严惩不赦。”其余官员如梦初醒，纷纷出言附和，一时间，讨伐声充斥金殿每一处角落。粮草？军饷？钰王的出使？皇太女的地位？熬过这个关口再争不迟。

　　“木狼关五年更兵乃是惯例，往年怎么做，今次就怎么做。”嘉佑皇终于神色稍缓，：“朕倒是犹豫，应当送些什么贺礼给北唐新君与圣武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