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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找他干嘛 ...


  •   皇帝跳过陪寝一事,道,“抓住的刺客六人全部自尽在牢中,等明日你携孤旨意,将这六人尸体悬挂在城门前。”
      “陛下是想?”
      “城内定然还有他们的人,现在宫中尚且没有头绪,抓不住他们,倒不如吓他们一吓。”皇帝右眸一闪而过的狠戾,“让他们知晓,得罪孤的下场!”
      “是。”

      殿内闷热,鬼刹帝下了令不准于述跟着,自己去了似锦苑内。
      现在已算黄昏,阳光斜在天边拉了道长长的金棱,将惨白的冷雪香树干映的白中透绯,霞光落在光秃的枝干上,银光潋滟,很是好看。

      似锦苑中的侍卫全部遣了出去,前几日刺客留下的痕迹被奴才清理了干净,斑斑血迹用黄土掩了,重新种上新的树木。
      苑中偌大的水法汩汩朝天喷流,溅出点点凉爽的水沫子。

      他伸手轻抚银白的树木,眸中露出几丝眷恋的神情。
      若说陪|寝,他倒是真想将这冷雪香挖了栽入自己的宫内,让他能无时无刻都见到,聊慰这二十多年的落寞和凄楚。

      云隙原本正趴在悲鸣花旁边一株素瑾兰花瓣中心,抱着几根花蕊舒舒服服的睡着,听见动静,白玉壳中探出两只触角露出花瓣外。
      一阵清风摇摆后,云隙显了身形,蹲在淡蓝色星辉草中打了个哈欠。

      鬼刹帝回头,“孤就知再多的侍卫也拦不住你。云公子这般身法,倒不如留在宫中做个暗卫头领,保护皇族亲贵,可好?”他走上前拂去云隙肩头的碎花瓣,做完这些后,才发觉自己干了什么。

      云隙蹲在花丛中,捏着蓝田蜜朝悲鸣花骨朵上涂抹,“保~护~你~?”
      鬼刹帝一愣,“好。”
      云隙,“……”

      鬼刹帝四下看看,“你的小刺猬呢?”
      云隙警惕的瞧着他,鬼刹帝道,“咳,那个,那小东西有灵性,孤知晓,若你看好它,不会惹是生非,孤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哦。
      云隙随意应付,托着腮帮子细细给花骨朵上均匀抹上蜜汁。
      鬼刹帝看了一会,忍不住道,“云公子可否帮孤一个忙?”他又补充,“待完成之后,孤自有重赏。”

      “哦~~~”
      鬼刹帝拢了袖子与他一同蹲在一株花前,声音丝滑低沉,没有了前几日的虚弱,磁性好听,“云公子可否帮孤寻一物?”
      他摘了一朵指甲盖大小的星辉草,转在手心,“是一只蜗牛。”

      云隙手下动作一僵,蜗牛?
      遍地都是好吧。

      鬼刹帝继续道,边说边在手心比划,“大约有两枚铜钱大小,壳是白色的,边缘有淡淡黄色玉带纹,喜欢甩自己的触角……嗯。”
      皇帝晃了晃脑袋,就是这样甩。

      云隙在心里慢悠悠的惊讶,这皇帝,找他做什么。
      还有,你才这样甩触角呢。
      “云公子的小刺猬也是灵物,应该知晓如何寻它们。孤前两日养在殿中,这几日寻不到了,有劳云公子了。”皇帝语气很诚恳。

      自发生刺客之后,他昏睡了两日醒来,听于述说,小蜗牛就找不到了,皇帝一直担心那小东西会不会爬在地上被踩死了,想派人去寻,但总觉得劳民伤财的找一只蜗牛,有些玩物丧志。

      云隙涂好花朵,将小瓶子收进口袋中,问,“找~到~有~重~赏~?”
      “是。”
      “那~我~前~几~日~救~了~你~。”
      怎么不见赏赐呢?
      还抢了他的药,只分给他一小碟金丝蜜饯,没走回去都吃完了。

      鬼刹帝摸摸鼻子,“那这次便赏两碟蜜饯?”
      云隙慢吞吞站起来,动了动腿,有些蹲麻了,悠悠抚平衣衫上的褶皱,“三碟。”
      “就这么决定了!”鬼刹帝站起来,“几日帮孤找到?”
      云隙淡淡瞥他一眼,没吭声,拂了袖口,勾了勾被风吹乱的青丝,离开了似锦苑,皇帝想叫住他,却一转眼就找不见云隙的踪迹了。

      晚上用膳的前左丞相带了几个大臣在殿下苦苦哀求絮絮叨叨了半天,诉苦的内容就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民间因为挂在城墙上刺客的六具尸体而又有流言,说皇帝残暴弑杀成性。第二件是请皇帝选妃。

      这两件事其实说出来也没关系,但凑到一起就有关系了,本来王宫中这一脉皇室人丁就单薄,几个前朝老臣苦口婆心的劝告皇帝,原本是打算就算皇帝不喜欢,先将后宫填满了,陛下是男人,总有解决需求的一天。
      妃子还是要有的,万一生了娃呢。

      结果,王宫中多嘴的奴才将闲话传出了空外,说鬼刹帝今年定然会选妃,这流言一出,城中长得好看的姑娘纷纷坐不住了,连夜携带婢女家眷出城躲避风头,唯恐被鬼刹帝看上了。
      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固然重要,可命才是本钱,再贪财的人望着那凄楚悬挂的尸体,也不由得心中胆寒,稍微收起了为非作胆的心思。

      几个老臣的意思是示众也示了,城墙上挂着尸体总归不大得体,恳请皇帝下令收了尸体。

      鬼刹帝一听这,顿时就笑了,漠魂城在外声名赫赫,不正是他这个不人不鬼的皇帝坐镇吗,这些年手上杀的人多了,还真当他怕了什子流言蜚语。
      有胆闯入王宫行凶,就该有这么尸首支离的一天。
      纵然残暴骇人,也要让那些躲在暗处的鼠辈还未出手便心生惧意。

      “去,割了他们的四肢,将头颅继续悬挂十天,孤就是让那些人知晓,祁沅国有孤活着一天,就轮不到这些跳梁小丑自作聪明!”
      几个大臣颤颤巍巍退下,于述唤了晚膳,挑亮八角漆金灯盏,垂着手,欲说还休。

      “你想说什么?”鬼刹帝口气不耐。
      于述连忙跪下啃了个头,“陛下,奴才,只是怕,怕……”
      “你怕有一日孤也沦落到这种下场是吗。”鬼刹帝指尖捏着狼毫,笔尖上一滴血红的朱墨在橘黄色烛火下好似比火还要浓烈。

      于述磕着头不敢说话,鬼刹帝静静看着血红色朱墨‘吧嗒’的一声滴在宣纸上,沁开一团氤氲血色,“起来吧。”他站在窗前,抚上自己的左脸,“上苍也从来没有饶过孤,让那些人化成恶鬼日夜在王宫凄哭索命,呵,就算孤现在停手了,你大可问问上苍,它会停手吗。”

      停手放他一夜安稳,停手让他能堂堂正正的见人,皇帝瞥见铜镜中的自己,那黑金面具下的脸便是上苍的惩罚。
      他无能为力与天对抗,又怎不能杀掉所有想让他死的人,不过是保命而已。
      就算半人半鬼,丑陋狰狞,鬼刹帝闭上眼。
      也不过是……想活罢了。
      他挣扎了二十二年,从东宫被烧的那一日开始,他就再也不相信天命了。

      月夜落了清冷的余辉,满地银光潋滟。
      鬼刹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悸痛,念起似锦苑的那一株素白的冷雪香木,只留无边苦涩。

      翌日。
      天边才刚亮,夏末的暑气渐渐淡了。
      早朝刚结束,于述就火急火燎的附耳在鬼刹帝耳旁说了几句话,还未走到德莘殿,就见殿前院中七王大发雷霆,听着似乎很是生气。

      “皇兄!你要为我做主!”七王跑过来。
      鬼刹帝往他脸上一瞧,原本尖瘦的下巴上紫青肿了一大块,“于述,传御医!”
      “回陛下,已经传了,正在赶来。”
      七王羞怒的很,眼中狠戾,被身边的奴才常菁扶着同皇帝进入了书房。
      于述大致将发生了什么事转告给鬼刹帝。

      今日一大早七王就带了二十多名侍卫要闯千罪宫,将里面的人带到自己宫中审问,谁知气势汹汹的走进去,没半盏茶,就被云隙打了出来,在外面等候的七王刚好被扔出来的侍卫兜头砸下,一头磕在了硬邦邦的剑柄上,嘴里马上就尝出了血腥味。
      七王气的手腕发颤,“皇兄,把守千罪宫的人都不听臣弟的命令!”他的人被打出来之后,他命令守卫上去帮忙,竟然没有一个动手,只说陛下的命令是让他们看守千罪宫。
      这才是他真正怒的地方。
      身为王爷,竟然连一群奴才都指挥不住,颜面何存,威严何在,这将来若他掌管祁沅国,是不是也只是座中傀儡,毫无实权?!

      鬼刹帝令人给七王奉上凉茶,道,“权谋有术,岂非你想着这般简单,隐儿,皇帝要学会知人,之后才能善用,将有一日你终要御门听政,此回何不当做一次磨练的良机。”
      七王眼里一喜,倾而哀怨又试探的说,“就算本王能收了此人,可那一日什么时候才能等到,我又不会治理国家,还是皇兄打下的祁沅的天下。”

      鬼刹帝眼眸未变,淡淡道,“快了吧。”
      七王连忙走到皇帝跟前,蹲在他腿旁很似懂事,“不会的,皇兄勤勉为证,唯万民敬仰,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鬼刹帝笑着摇摇头,拉好他的衣襟,“去吧,看过御医后好生歇着,人无需着急,隐儿总要学会权术孤才能放下的心。”

      “嗯,我会学习治理国家的。”七王斟好的茶端上皇帝手边,有了鬼刹帝的保证,气总算消了大半,笑嘻嘻说道,“皇兄,我要学习,可没人教我,我在民间寻了个先生,令他进宫教我政经军法可好?”
      “什么人?你在何处认识的?”

      七王拎着衣袖,眼睛转了转,“出去游玩时在护城河边的一间私塾中见到的,我听他讲书有趣,便站了站了听了一会儿,自觉受益良多,比那迂腐的王栋讲的好多了。”
      “难得隐儿喜慕,孤允了便是,带人查清这人的底细,便可带进宫来。”
      七王笑两声,“自然,那先生再好查不过了,哪像千罪宫那个,皇兄连是人是妖都不……隐儿失言,还请皇兄莫怪,我只是被那人给气的了。”
      鬼刹帝神情淡然,让他下去了。
      殿内一时安静,鬼刹帝的眼中露出些许无奈,道,“隐儿这模样像极了廷耀王叔,孤记得那一年,廷耀王叔也大抵这般年纪,流放在外受了苦,被召回时哭闹着对父王说要当了皇帝才能不被人欺负。”
      于述揣着手,神情中满是怀念,笑道,“耀王爷那时还不知道先皇已经立了太子呢,后来知道之后就跑来问太子爷能不能让他当皇帝。”

      鬼刹帝唇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世人都知廷耀王叔疯癫神智不清,是痴儿,胆敢在太子面前说此妄言,可若不是廷耀王叔幼年时受了极大的苦,也不至于本是痴儿享现世无忧,却对皇位执着的很。”
      东宫被烧的那一夜,他眼看着大火将父王母后烧死在里面,廷耀王叔在外面哭的撕心裂肺,拽着先皇哭道,你不是皇帝吗,不是能掌管生死,为什么不救他们,怎能让单儿就这么成为孤儿。
      鬼刹帝垂下眼眸,没有廷耀王叔,他又如何能活到现在。
      父王早逝,皇爷爷不肯原谅他,天下人对他心生恨意厌恶,而守着他护着他的,却是疯癫痴狂的廷耀,昏暗阴冷的地牢中,便是这个疯子一遍一遍说着,等他成为皇帝了,就能保护单儿了,不会让单儿住在这里,让单儿吃饱饭,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单儿。
      隐儿是王叔的唯一血脉,他又怎敢、怎敢拂了王叔的遗愿。

      千罪宫内,小刺猬围着云隙的脚乱转,兴冲冲道,“公子好厉害,把那个王爷都打哭了。哈哈哈,公子教我嘛,阿团也要学武功,以后保护公子和乔儿。”
      小刺猬握着小爪,信誓旦旦,很有骨气。

      云隙蹲下来点点它的脑门,“教~给~你~的~口~诀~背~了~吗,练~习~了~吗,若~你~修~不~成~人~形~,能~保~护~谁~?”
      阿团小爪托着脸蛋,“背了背了,公子也教我习武,等我修成人形,自然就会功夫了!”

      云隙想了想,眼角扫着小刺猬灰呼呼巴掌大的身体,悠悠道,“先~扎~个~马~步,我~瞧~瞧~。”
      “马~步~?”
      云隙顿了顿,“刺~猬~步~。”

  • 作者有话要说:  单(shan)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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