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花新绿渐团枝》抹微云

2、二

　　李藿悉再无半分力气，想要下马，却径直跌了下来，滚进茂密的草丛。喘着大口的粗气，她歪头看一边吃草的马。
　　草丛的一边，是一湾浅浅的湖，在月色的笼罩下，返着银白色的光泽，闪烁进她的眼睛。她挣扎着爬到湖边，吃力地扒开湖边的野草，垂着脑袋，捧水喝起来。喝足后，她又洗了洗自己脸。低头看自己一身的狼狈，她浅笑，这即就她的命么？
　　她躺在草丛中，心绪才刚刚抚平，那一头就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连日来的奔波，她已有了高度的警戒。把自己埋在草丛中，偷看着来人。
　　月色迷茫中，依稀可见，来人是个年轻的公子。看不清模样，但走路的气质倒是极好的。他的脸似是不经意地扫过这边，李藿悉的心刹那漏了一拍，该不会是瞧见了自己吧？
　　还未等她再想想，一道清白的银色寒光闪过她的眼睛。她慌乱地抬头，一双与别众不同的眼睛正注视自己。那双眼睛在银白的月光下，泛着淡淡柔光。虽用剑指着自己，但那人的眼神却是极淡定的。
　　紧接着，银剑迅速收了起来。李藿悉听到一个清朗的男声，“三更半夜的，这位公子为何独自一人在这草丛中，害我差点误伤了公子？”
　　李藿悉只诧异，自己如此狼狈，没有半分公子味道，竟也能被人唤做公子。又加上刚从惊险中脱离，不由细细打量眼前男子。这一看才知道，真真是位美男子。想她南下而来，一路也见过不少男子，容貌好看的不少，却没见过这般好看的。拌着月光细看，他着一玉白衣衫，长发飘逸脑后。一手提剑，另一手执扇。那脸的轮廓竟似雕砌一般，并且五官都是极精致的。尤其是方才所见的眼睛，灵气流转。真个潇洒至极之人。
　　李藿悉本无半分力气，但此刻也只得起身，拜了拜，道：“我本是外出赏玩天下山水，熟料半路遇上了盗贼，抢去我所有财物。我恐他们想起再将我杀害。于是慌忙连夜行山路，到达此处时已是疲惫不堪，便于这草丛中休憩。”
　　那男子上下看了她几眼，探扇而笑：“夜凉如水，公子身形单薄，又独自在外，若是生病了，连个照料的都没有。这不远处有间小寺院，方丈算我一至交好友。若公子信得过在下，不妨随我去寺院休息，再吃顿饭，好好做个调养？”
　　李藿悉见此人如此优雅，而自己又确实没什么让人可图。便点头，牵起马儿，随那位公子前去。
　　浅浅交流之后，李藿悉方才知道，此人名顾子铭，京城人士，来此也是做游玩之乐。而他半夜来此山间，不过是夜不能寐，想找这里的方丈共赏月夜之景。
　　坐落山间的小寺，非常朴素。
　　夜下无人。
　　李藿悉随顾子铭入了寺庙。寺中只一间屋子，还亮着微弱的灯光，那便是方丈之屋。依顾子铭的说法，方丈人老了，睡眠也少了。越是夜深，越是静谧，方丈也越爱在此时习读些经典之作。

　　待到李藿悉进屋见到方丈之时，方丈素来沉稳的面容大改，惊讶地指着她，问道：“你…你…你是谁？”
　　李藿悉茫然，不知自己为何使得这方丈如此震惊，只得回道：“我姓李，名藿悉，是京城人士。”
　　听到此语，方丈的脸刹那白了，又看着她道：“这双眼睛，这双眼睛……竟果真是……”
　　顾子铭诧异看到方丈的惊恐，顺着方丈的眼光，他朝李藿悉的眼睛看去，微微一征。只见那是一双娇媚至极，且细弯的单凤眼。磷光泛于眼中，雾若带然，明眸流转起来，极为的妩媚。
　　美得非是凡品。
　　方丈这才回过神来，又问道：“公子为何在此处？难道此时不应在北方极寒之地？”
　　李藿悉愕然，自己的身份，没料到竟如此之快就被揭露。凝神，她探问道，“方丈为何知道这事？”
　　“数年前，老衲曾与你有过一面之缘。当初我看公子的面像，就知公子的生活该是波折的。公子现既在此处，老衲想自有公子的原因。老衲绝不会说出去的。今日你且休息，明日便离开罢。老衲只当从未见过你。你也不要再问！”
　　然后他转头，看向一边：“子铭！老衲知你定是好奇，不过这是人家私事，望你也不要好奇，更不要说了出去。”
　　顾子铭认真点头：“那是自然。”接着脸色平静如，竟似从没见过刚才那场景一般。
　　李藿悉本想再问问那困绕了自己数年的疑惑。但见方丈一脸不愿多说的样子，只得作罢，满是疑惑和黯然地离去。

　　竖日清晨，她便向二人别过，寻茫茫前路而去。
　　然而，行了几里路，却听得后面追逐而来的马蹄声。
　　李藿悉回头，竟是那顾子铭，骑马追来。虽是一脸风尘仆仆，却依旧挂着淡定柔和的笑容，好个翩翩公子哥。
　　李藿悉见他停住马，立在自己面前，便问道：“顾公子为何追到此处？”
　　顾子铭笑到：“自然是担心李弟。李弟初来乍到，既无半点武功防身，又无半点钱财度日。我在这锦州住了些时日，也算地道人了。且我们都来自京城，你年龄又比我小，你现在潦倒至此，我对你有个照料也是应该的。不如就由我做东，带你好好赏玩一下这里的风景如何？”
　　李藿悉知道自己，根本无人投奔。他倒真是个极佳选择。但眼前这位公子，与自己素不相识，却表现得这般热情，又加之刚才那寺院方丈一番让自己云里雾里的话。不免怕他是有所图谋。
　　顾子铭见她略有迟疑的表情，心中了然。
　　“李弟莫不是担心我有所图谋？”他做出一脸委屈的样子，“难道你是什么皇亲贵族或是豪门大富，值得我处心积虑？说实话，听了方丈的话，我的确对你非常好奇。但我并不是强人所难之人。”他顿了顿：“其实，我主要是想和李弟结为兄弟。昔有梁山伯与祝英台，一见如故，结为兄弟。况且我对你也是一见如故。今我俩，为何不可仿效？”
　　李藿悉尴尬：“扼……那祝英台可是个姑娘家。我可是个……男儿！这哪里叫作仿效？”
　　顾子铭的笑容绽放得更开了：“是，李弟自然是男子！虽祝英台是女子，但二人结为兄弟，倒也是真情谊。我们只需仿效他们的感情就好。”
　　李藿悉见他满脸真挚，又加之他确实给她的印象极好。风度翩然，谈吐又极为不俗。若真能结为兄弟，倒也解了现在的窘境。这么一想，她便点点头。
　　顾子铭见她好不容易点头了，心里十分高兴。便拉她至路边的草丛堆里，以天地为见证，认了这个兄弟。
　　李藿悉侧过脸，见他如此高兴，心中却万分感慨。突然觉得这表情，似极某时，那张比现在更是兴奋的脸。不由得心里一堵，又转瞬凉透了。
　　顾子铭转头看她。
　　她那双娇媚的眼哞中，流露出淡淡的哀伤。盈盈水光，默默含忧，竟是扣人心扉。顾子铭心中一紧，但又转瞬微笑开去。
　　“从今以后，我定会好好照顾你。以后，你便是我的藿悉弟，而我就是你的子铭哥！”